“唐成。”唐成习惯性地快速回道,随后又哭丧起一张脸,“你们不会要勾我的魂吧?我才十七岁啊......”
黑衬衫笑了一声,“谁跟你说我们是黑白无常的?”
“那你们是办什么业务的啊?”唐成要哭了。
“把眼泪收回去!”黑衬衫嫌弃地啧了一声,“我叫祁僮,刚才那家火锅店的老板。小朋友挺厉害啊,下个楼梯都能把我布的阵给破了。”
“老板?那你是人?”言外之意就是你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人话?
祁僮道:“最近这一片不是说晚上有奇怪的东西?我布了个锁鬼阵正打算今晚为民除害。”
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唐成问道:“那关我什么事啊?”
另一边白衣服的男孩道:“锁鬼阵由数枚铜钱布下,你刚才撞到柱子的时候,撞下了其中一枚,阵法破了,而你被反陷进了这个和阳间重合的幻境里。”
“这些东西想要夺取活人的皮囊。”祁僮点了点贴在唐成后颈上的符,“阵破的时候,这个幻境和现实重合,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投射进来,给你贴的这个算是一种障眼法,消掉了你在幻境里的活人气息,让那些东西以为你还在现实,不然刚才红衣骷髅分分钟把你掳走。”
想起刚才骨节划过的触感,唐成一阵反胃,“所以它刚才是在......”
祁僮:“在惋惜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好替身自己居然霸占不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惦记肉|体,唐成心情很复杂,他扭曲着脸转头看路,扫过大路边购物中心的服装店橱窗时,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白衣男孩注意到他一瞬间的怔愣,问道。
他明明记得橱窗里那几个模特刚才不是这个姿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看错了,连忙摇了摇头,“没事,呃......您是他的合葬......合伙人?”
“赫榛,我朋友。”祁僮抢先介绍道。
不知会不会又是错觉,唐成觉得那瞬间赫榛的神情似乎有点失望,又有点委屈。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唐成直接把两人划到了职业捉鬼先生的分类里。
“枯骨的克星是厉鬼,厉鬼煞气重,能瞬间把枯骨化作一捧齑粉,而枯骨化作的齑粉又同样会腐蚀厉鬼魂魄,二者相遇,只能共死。”祁僮慢条斯理地科普道。
唐成:“那我们要去找厉鬼?”
祁僮笑道:“胆子挺大啊,你去?”
唐成打了个颤,选择闭嘴。
“我们找不到那么多厉鬼。”赫榛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一位能轻松拿捏各类魑魅魍魉的大佬,“你看看后面。”
唐成往后看去,差点吓跪,后边密密麻麻的骷髅或走或爬,在飘摇的鬼火下已经认不清哪些是完整的一具。
“这些枯骨都是被刚才那道锣声引着的,有人布下了这个幻境,每天夜里吸取活人的阳气和血肉。”祁僮道:“我们跟着锣声,看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群枯骨。”
“这题我会!擒贼先擒王!”
这位未成年突然有种考了满分的兴奋,估计是对两位队友充满了信心,祁僮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身边也是俩弱鸡,毕竟会动的拖油瓶总比吓昏过去的拖油瓶好。
“你十七岁?”另一边赫榛估摸着也是和祁僮抱着一样的想法,试图用聊天来保持这位未成年的好心情。
唐成点了点头,“对,读高二,快月考了,本来今天打算吃火锅减减压的。”
“嗯,没减到压,政治估计还要拿零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唐成敢怒不敢言。
“你们一家三口真好。”
赫榛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羡慕,祁僮不由疑惑,这小神仙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要羡慕?天界对他不好吗?
还没等祁僮困惑两秒,走在两人中间的唐成却突然跌坐了下来抱住了赫榛的腿,颤抖着声连哭腔都出来了,“哥啊,我知道氛围很好,但不要再讲鬼故事了好吗?!”
赫榛看起来被他吓了一跳,无措地看向祁僮,“我说错什么了吗?”
祁僮把小高中生拽了起来,“你这小屁孩几分钟内大喜大悲来回折腾,心脏受得了吗?慌什么啊?”
“哪来的第三个人?”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唐成呜咽了一声。
“我爸在外地工作,今晚吃火锅的只有我和我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嗐!想啃鸡爪了(
第5章 电梯
眼看后面枯骨群就要涌上来,祁僮不敢在原地久待,一手提溜着抖个没完的唐成,一手扶着赫榛的背,寻着那断断续续的锣声走去。
“你也没看到那个男人?”
赫榛问这话时皱着眉,自他们从宴山酒店见面到现在,这人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种新鲜的表情还是头一回出现。
“我看到了,当时店里人多,我没有太过注意他们那桌。”祁僮回忆了一下他视线偶尔扫过唐成那桌的几次,那男人都是在正常吃菜,有一次还涮了几片肉放到唐成妈妈的碗里。
“所以诡异的是,为什么我们都没发现他不是人?”
不排除是灵力太弱的原因。祁僮暗想,但没敢说出来,怕这小神仙落差太大,伤到自尊。
不远处,走在前面的几具枯骨翻过了一座小区的围墙,他们侧耳一听,锣声的确是从小区里面传出来的。
“我我我家住这这这这个小区。”唐成哆嗦着手掏出一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一块白色的卡片,“我可以开开开门禁。”
祁僮用眼神示意他看地面,“你看看周围,哪个没影子的还要在幻境里用门禁卡这玩意儿?”
唐成缩回了手,心想也对,门禁卡一刷,闸门打开的动静估计能惊动整条街的骷髅。他一脸绝望地看向小区围墙上为了防盗安上的尖细的铁栏,让他从这翻过去,就算运气好一点,恐怕也得断子绝孙。
“穿过墙吗?”
祁僮凑到赫榛耳边问道,呼出的气息让赫榛不禁缩了缩脖子,“没有机会。”
另一边唐成纠结了半天,说道:“我还是刷......”
“......门禁吧。”话音落下时眼前已经是另一片景色,“卧槽???”
唐成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堵围墙,而后眼神在祁僮和围墙来回不停地扫着,似乎在回忆上一秒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榛这一下也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围墙,“这感觉还挺......”
“......稀奇的。”他想了半天吐出一个词,又转头问道:“你们冥界对穿墙这项技能这么天赋异禀吗?”
“应该吧......”祁僮道,不然为什么人间几千年来的志怪小说都爱这么写,“穿墙”估计能代表冥界特色技能去申请个非物质文化遗产。
然而进了小区后,他们发现已经翻进来的几具骷髅都向同一栋楼爬去。
唐成望着那些徒手攀楼的枯骨,突然又对两位队友萌生了某些不该有的期待,他甚至还搓起了手,“两位哥,我们是要飞上去吗?”
祁僮表示这我是真不行,于是转头看向赫榛,“考高空飞行证了吗?”
“不是......什么玩意儿?”唐成小小的脑袋装满了问号。
“法治社会,文明出行,遵守交通规则懂不懂?”祁僮道。
“不。”唐成一脸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真不懂。”
赫榛垂下了眼睫,“我不怎么出门。”
哦对,祁僮这会儿才想起来天帝是个被害妄想症,还委托自己监视他儿子来着。
“强行飞还会收罚单不成?”唐成持续迷茫中。
祁僮:“会吧,而且罚单估计还会给家长。”
“这么狗?!”高二学生狗没想到大佬的世界居然也有“告家长”一说。
见赫榛明显不想讨论家长的话题,祁僮忙岔开道:“当年是因为什么才弄出个高空飞行证来着?”
“当时有个散仙和情人打情骂俏,硬要飞到半空调情,刚好月老仙师带着新练的一批红线驱车路过,眼看就要撞上他们俩,就眼疾手快拐了个弯,谁知道刚好和另一辆车追尾了。”
“月老仙师的车晃了一下,掉了一捆红线下去,那散仙知道自己闯祸了,也害怕,就飞下去帮忙捡那捆红线,谁知道不巧红线掉进了某户农家的猪圈里,那散仙捡到红线的时候恰好一头猪压住了红线的另一头,那东西还是半成品,感应到两端都被牵上了,居然直接结了契。”
祁僮和唐成脸上是同款懵逼,“这都什么憨批???”
“当时月老仙师要把那散仙和那头猪分开,谁知一神一猪哭得死去活来,直到月老把南北斗星君都叫来了,才把那俩控制住。”
“......”槽点过于密集,祁僮一时竟不知用哪个表情,他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熟悉,于是又问道:“月老追尾的是谁?”
赫榛瞥了他一眼,“你爸。”
果然,祁僮记得有一年冥王的车坏了,但心情居然不错,回到玄冥宫吃饭的时候还止不住地在笑。
“别告诉我这个破证就是我爸提出的。”
“不是,是天帝觉得太丢人了,罚了那散仙之后就向三界的神鬼妖发出了‘持证飞行’的投票。”赫榛顿了顿,“听月老仙师说,你爸当时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看完了整出‘棒打鸳鸯’的大戏,然后心情颇好地回家了。”
“嗯......”祁僮放心地点了点头,“人设没崩,这才是我爸。”
或许是这种“我们站在成堆的骷髅下面,听帅哥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氛围太好,三人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最后还是唐成先回过神,“那我们要怎么上去?”
接着他收获了两道“你傻吗?”的眼神。
唐成:“?”
当祁僮一脸坦然地站在电梯间摁下向上的按钮时,唐成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不是......为什么要坐电梯啊?”
“一共二十层楼,你想走上去我也不介意。”祁僮道。
“不是说在闹鬼的地方坐电梯就是找死吗?”
“放心,那些枯骨不会来这里的。”
“你又知道?”
“你觉得他们会坐电梯吗?”
唐成挠了挠头,“怎么不会啊?”
“你看他们有脑子坐电梯吗?”祁僮下巴一抬,指了指外边。
唐成正要张嘴反驳,又想起那些骷髅骨头里面空空荡荡,好吧,还真没脑子。
电梯指示灯闪了闪,电梯门在三人眼前打开,露出不大的空间,祁僮和赫榛率先走了进去。唐成迈开腿正要跟上,余光在那一刹那却扫到了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背对着他们朝小区大门的方向缓缓走去。
“妈?”
唐成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独自行走在诡异的夜色里,唐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脚尖一转跑向了那道身影。
“你跑哪去?”
祁僮见人转身就跑,连忙要上前阻止,一旁的赫榛反应极快地摁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砰——
开门键仿佛是个摆设,电梯门被人操控住了一般猛地在他们眼前闭合,明明没有按下楼层,箱体却在下一秒开始缓缓上升。
赫榛泄气地垂下了肩膀,扭头看向祁僮,“脸疼吗?”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疯狂叠加的楼层数,祁僮难得叹了一口气,“脑仁疼。”
“那小孩就这么跑出去没事吧?”
“没事。”祁僮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他不把脖子后面的符摘下。”
叮——
显示屏的数字停在了15,门打开时摩擦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电梯内昏黄的灯光铺在门口几步远的地面上,不远处的窗外,鬼火与月光交织,投进来的光恰好在边缘处与电梯灯光相接,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色块,哪个都不像来自人间。
赫榛和祁僮站在原地不动,但那电梯门并没有像认知里那样自动闭合,大敞着门等着送客。偏偏两人十分有耐心,一副能在原地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这电梯居然猛地晃了晃,直接把这俩人颠了出去,飞快地关上门滑到了别的楼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气极跺脚甩辫子走人的小姑娘。
“这年头成了精的电梯脾气都这么大的吗?”祁僮叹服,“闹鬼还是谈对象?”
“之前谈过?”
一旁的赫榛问得不经意,祁僮却莫名地有些紧张,大概是在结婚对象面前谈前任实在不像是什么安全的事。
“谈过两任。”
谁知对方好像并没有在意,反而睨了他一眼,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揶揄,“对方甩了你?”
“啧,我看起来有那么惨吗?”他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揉乱了这人的头发,柔软的手感居然挺上瘾。
赫榛把他作乱的手拍了下去,对着渗进月光的那扇窗户理了理,从祁僮的角度看去,就像一只柔软的猫咪在给自己顺毛。
“就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和对方过完永生的力气,不能耽误了人家。”祁僮靠在墙边,面对着前方漆黑一片的走廊,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对自身实力十分有自知之明,敌不动,他就不会硬往前送。
“有些爱侣总说人生不过百年,希望生生世世,每一次轮回爱上的都是对方,这种情深意重我是真明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