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人提倡自由恋爱的时代,我居然成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祁僮看向他爸,“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
“没有。”冥王答得飞快,“你长得比我好看,我做梦都希望你赶紧结婚,我好在冥界一枝独秀。”
“这么坑亲儿子好玩吗?”
“严谨一点,你是冥界最精纯的鬼气凝成的,被我法力维系了整整十年之后才得以化型,所以儿子,你是一千年六百年前爸爸出门遛弯的时候捡来的。”
“是啊。”祁僮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口气,又真情实感地羡慕道:“怎么你运气那么好?出门遛个弯都能捡这么帅一儿子。”
“你知道人界会把时间比作刀吗?我就纳闷了,一千多年光阴磨出的刀够锋利了吧,怎么都没把你脸皮削薄一点。”
祁僮啧了一声,“说回正事,一千年前你怎么和天帝闹崩的?”
“闲得慌?来打听你爸的八卦?”
“现在你们要和解,和解的方式就是把我推出去和天帝的儿子联姻,那我可太有资格八卦了。”
“祁僮。”冥王突然摁灭了手机屏幕,对祁僮正色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天界和冥界因为我和天帝的原因一直保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这对两界都没什么好处,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了,但我绝不会害你。”
祁僮看着冥王的眼睛,里面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心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揭开的过去,不由叹了一口气,“好,知道了。”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祁僮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略微沉重的氛围。
“爸,你说赫榛长得好看吗?”
“好看。”冥王闭着眼靠在车座上,听到祁僮的问题,眼皮都没撩一下。
“你见过?”
“没有。”
“那你睁眼说什么瞎话?”
“我明明闭着眼!”冥王道,“对了,我和天帝天后为你们在人界挑了一套房子,如果你们想住天界,赫榛有府邸,想住冥界,你也有府邸,三界都有房产,鬼生赢家啊儿子。”
祁僮皮笑肉不笑道:“我住哪取决于对象好不好看。”
知道他是一条有原则的颜狗,冥王哼笑了一声:“放心吧,赫榛绝对好看,爸爸相信你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祁僮好奇地追问:“相信我的什么?眼光?人我都还没见过呢。而且你不是说我之前的两任都不好看吗?”
“......爸爸相信你的运气。”冥王良久憋出一句话,又没忍住补充道:“你之前两任是真的不好看,我甚至一度怀疑你是在枉死城接受的审美教育。”
祁僮心道昭成王怎么还没打死你呢?
“不,不对,我不应该有这种怀疑。”
哟,反省得还挺快。
冥王:“你叔就是一条审美教育的漏网之鱼。”
“......”祁僮无语道:“你这么说我叔真的不怕被打吗?”
“你知道今天见面的地方在哪吗?”
“不是说在宴山酒店?”
“准确来说,是宴山酒店一间特别有名的包间。”冥王说着点开手机看了看地址,“叫‘偕老’。”
“几个意思?”祁僮听这名字只觉得鸡皮疙瘩直冒,“三年婚契,怎么还摆出个百年好合的架势?”
“你叔订的。”
“......”祁僮气笑了,牙缝里挤出一句:“您骂的对。”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叔,毕竟除了我和天帝天后,还有那个谁来着?就是玩红毛线的那个......”冥王曲着食指敲了敲额头。
“月老仙师?”
“对,月老仙师,除了我们几个,整个三界都以为你们结的是长相厮守的契。”
祁僮不予置评,把头转向了一边。
“诶,儿子。”冥王突然朝祁僮的方向凑了凑,让祁僮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他问道:“要举办个婚礼不?”
“别!我不要举办婚礼,你就算把我吊在奈何桥上吹三天阴风,我也绝对不要举办婚礼!”
******
车外第一波下班高峰已经到来,路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他们堵了一小会儿,在五点四十三分赶到了宴山酒店。
“爸,你先过去吧,我去趟卫生间,你把楼层发我手机上。”
冥王不解,“包间里不是也有卫生间?”
“我就不能提前捣腾一下自己?”
冥王欣慰地点了点头,“还知道注意形象,看来没被愤怒冲昏脑子。”
见他爸走进了电梯,祁僮才转身向酒店服务生问到了这层楼卫生间的位置,他走进去时恰好收到了冥王的消息。
【最帅中老年:5楼,“偕老”,别捣腾太久,六点必须给我出现。】
【遛弯捡的崽:知道啦。】
男卫生间里除了他一个鬼没有其他人,祁僮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他长得好看,一双凤眼自带威严,眉宇间带着些许鬼气,但却没有丝毫阴森恐怖之感,反倒添了几分神秘。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把黑色衬衫上敞着的三颗扣子一粒粒地认真扣上,虽然被·结婚,心里很不爽,但初次见面还是给人留个好印象,冥界的脸不能丢。
总算倒腾满意了的冥界少主迈开长腿往外走,愣是把卫生间走成了T台。
电梯门口站着一个样貌看起来和祁僮一般大的男孩,祁僮走到他身旁站定,眼神无意间向电梯旁的镜面瞟了一眼。
祁僮:!!!
将颜狗精神发扬光大了一千多年的他不得不表示,这人简直连头发丝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尤其是那双眼睛,瞳色略浅,乍一看像汪着一潭清泉,只轻轻扫过一眼,就觉得细雪消融、春风拂面。
叮——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宽度足以让两人同时进入,祁僮正好站在楼层按键的那边,他偏了偏头问道那男孩:“几楼?”
“五楼,谢谢。”男孩微笑回道。
“真巧。”祁僮戳亮了“5”的按键。
“来聚餐?”男孩瞥了祁僮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了上升的楼层数上。
提到这个,看见美人的好心情顿时又消散了个干净,“来结婚。”
叮——
他们一同走出了电梯,男孩比祁僮矮半个头,这会儿跟他并排走着。
“恭喜。”男孩的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虽然你的表情像是要去上坟的。”
祁僮:“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的表情很应景。”
男孩扭头看了他几秒,“那还不错,至少还有过爱情。”
祁僮心道:不,这玩意儿是真没有,而且连合葬人都没见过。
前面最角落的包间就是“偕老”,祁僮不解为什么身边这美人还跟着自己,“你订的包间也在前面?”
“送送你。”男孩顿了顿,又道:“感谢你帮我摁电梯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祁僮不禁感叹这人简直就是“人美心善”的教科书级案例,直到男孩的手搭在了“偕老”的门把手上......
祁僮:?
见祁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男孩没有推开门,而是用手肘抵在了门上看他,“我来跟你合葬。”
脑子卡壳了一瞬,祁僮脑子乱成一团,如同千万条弹幕划过,最后他成功捞出一条:帮忙摁个电梯键而已,倒也不必隆重到以身相许。
男孩突然笑了一声,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门锁“咔哒”一声响,祁僮思绪顿时一片清明。
祁僮:我靠!
******
进门,打招呼,签婚契,一气呵成,整个流程下来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双方家长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祁僮一时有种莫名的难过,婚姻大事怎么这么不走心?但随即又狠狠地唾弃了自己这个想法。
联姻罢了,不走心是好事。
两份婚契从桌面浮向半空,底部两个名字绽起一道金光。
【祁僮,赫榛】
并排的字体给人举案齐眉的错觉,两份婚契纠缠成一道金色的细线,两端分别缠在了签字人的无名指,光芒淡去后,变成了两枚银色的指环。
祁僮看了看手指上不存在任何海誓山盟含义的戒指,得,这回连挑选和交换戒指环节都省了。
流程全部走完后,冥王和天后交给了他们两把钥匙,又各自交待了自己儿子几句。
“你们还真是随意。”祁僮对他爸摇了摇头。
冥王:“我们搞得太隆重吧,你不开心,我们潦草一点,你又不乐意,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自知理亏的祁僮讪讪地闭上了嘴,眼睛瞟向了自己结婚对象那边。
另一边赫榛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天后,天后拍了拍赫榛的脸颊,不知说了句什么,赫榛突然垂下了眼睛,嘴角还不大明显地往下撇了撇。
真可爱。
唉,祁僮心里轻叹一声,要不是联姻关系,他可就放手追了。
第3章 火锅店
冥王和天后站在酒店门口唠了好一会儿家常,才各自上车离开,十分放心地把自家儿子留在了人界,甚至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吃个饭。
祁僮严重怀疑他们是因为做出联姻的决定而心虚。
夜幕降临,晚上七点多正是饭点,祁僮食指转着钥匙扣看着手机导航,发现自己婚房所在的小区离这里不远,而且宴山酒店是出了名的“名气大,味道差”,于是当即决定带着自己热乎的结婚对象回家附近吃晚饭。
赫榛答应得痛快,但因为刚才一系列的操作,两人坐在狭小的出租车空间里时,尴尬的气氛骤然变得浓烈,他们一路无话,又在路上堵了十来分钟,才踩着八点的准点下了车。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生意不错的火锅店,赫榛站在店门外打量了一会儿,店铺装修得很古朴,暖色的灯光在门口铺开,两盏红色灯笼让店门在温馨中又添了两笔热闹和生动。门口的牌匾上刻着“百味消融”四个大字,有趣的是,“百”里的“白”被画成了鸳鸯锅的图案。
跟着祁僮进了店内,赫榛发现这家火锅店有两层,第二层的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使得二楼的视角广阔又舒适,尤其是靠栏杆的那一排,一眼就能俯瞰整个店面。
祁僮跟那位穿着服务生制服,但明显是领头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便又绕回到赫榛身边。
“走,我们去二楼。”
赫榛疑惑地透过窗户看了看门外还在排队的七八个人,“不用排队吗?”
祁僮笑了笑,“带你走次后门。”
说完不等赫榛开口,扶着他的肩膀就带人坐到了二楼靠栏杆的最中间的位置。
他们刚坐下,服务生便把桌上一个“已预定”的牌子撤走了,又递上了一张菜单和一支铅笔。
“要什么锅底?”祁僮示意服务生把菜单递给赫榛。
赫榛:“辣锅。”
似乎是合上了口味,祁僮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愉悦,又对服务生说道:“全辣锅底,待会儿选好了菜我们再叫你。”
服务生应声离开后,赫榛盯着桌上的一盏青铜烛台出神,那灯盘上没有蜡烛,底座像一个开了半边口的圆形匣子,而且看那斑驳的痕迹,年份应该很久远了,他又扫了一眼其他桌子,发现二楼的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相同的烛台,一楼则不然,一楼的烛台全部镶嵌在墙上,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他心里猜到了个七八分,于是又顺着某个方向观察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某样熟悉的东西。
赫榛收回视线,埋头在菜单上勾了几样菜,问道:“附近不太平?”
正撑着下巴观察着他的动作的祁僮勾了勾嘴角,“发现了?”
“你开这家店开了多少年了?”
“不长,也就四年。”
听到这个数字赫榛铅笔一顿,不小心在纸上划了一道黑线,他不动声色地顺着那道黑线在菜品上打了个勾,又伸手把菜单递给了祁僮。
祁僮接过扫了一眼,诧异地挑了挑眉,“我们口味还挺一致。”
恰好两名服务生把锅底端了过来,加上高汤后一名服务生接过了菜单,另一名则是进门时和祁僮说话的那位,别着的胸牌上写着“方旭”二字,看穿着和年纪,应该是祁僮招的店长。
方旭和赫榛打了招呼,又跟祁僮说了几句便转身去招呼隔壁桌刚坐下的一家三口。
“我也是听最近来吃火锅的客人说的,附近的住宅区很奇怪,每天入夜之后,各个楼层的婴儿跟定了闹钟似的,踩着点哭闹,养了宠物的住户还反应他们的猫会不停地挠门,狗一直对着门叫,好像有什么东西想破门而入一样。”
赫榛皱着眉点开了手机屏幕,“快到清明了。”
冥节将至,孤魂野鬼最喜在这种阴气最盛的日子里横行。
“所以你打算今天来个瓮中捉鳖?”赫榛问道。
“听说每天早上,都会发现那些婴儿的皮肤出现被尖锐物品划过的痕迹,而且很多居民反映夜里总是骨头酸软疼痛,我怀疑有东西在做不干净的事,所以想趁清明前把这些东西给收了。”
配菜一一上齐,两人没再多说,专心地烫着食物,吃了几口赫榛实在没忍住,小心地抬眼看向对面的祁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长得干净好看,像一团清透的雪,偏偏那双眼睛汪着一湖春水,看得人心软,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忍不住答应他,祁僮也不例外。
“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