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凤尘气得吧嗒吧嗒掉眼泪。
空气里响起一个声音:“真可怜。”
凤尘嚼着饭:“关你什么事,你也配同情老子?”
真的脏话越来越溜。他刚才憋了半天,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说脏话了。
那个声音道:“你多久没看到太阳了。”
凤尘气得蹬了一下腿:“关你什么事,滚。”
那个声音道:“我带你出去如何?”
凤尘骂道:“你在放什么屁?自己都不能出去还带我出去?”
那个声音道:“我也讨厌这个世道,也很讨厌你哥哥,不如——”
“滚,他不是我哥!你能和我比吗?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哥?快滚远点。”凤尘忍着愤怒扒完饭,把碗摔了。
空气中的声音被骂得消失了。
凤尘吸了吸鼻涕,屈辱地握住小肉拳头,脸蛋已经气得红红的了。
37.
不久后有个和平大会, 几乎有点年代感的妖魔鬼怪仙君都来了。
凤逑收到了羽毛函。
这种无聊的大会可去可不去,凤逑往常都找借口不去的。但是今年,他爹娘在丹穴之山懒得去, 师父浪得没边找不到人影,他再不去, 就太不像话了。
太极山上,太极仙尊的假发丢了,气得不行,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
一群门童在门口劝:“仙尊, 莫要任性。”
太极仙尊摸着光溜溜的脑袋, 气得说不出话,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门童细声细语地哄道:“大会就要开始了,仙尊莫这么任性, 快出来,让人知道就不好了。”
太极仙尊正处老年叛逆期, 暴躁道:“都走开!去给本尊拿新的假发!”
他上一次丢头发,还是几百年前,他们这些人活得太久了, 对时间没有概念,只能想起大概是三四百年前, 当时凤逑还很小, 比较调皮捣蛋, 偷了他的假发。
太极仙尊差点没被那只小凤凰崽子气死。
如今又丢了, 下意识怀疑又是凤逑偷了他的假发, 但小凤凰现在已经很懂事了。
太极仙尊没有头绪,气得藏在被子里,心道, 自己的假发怎么还没送过来?
外头很热闹,凤逑在和谢清发打牌。
魔宫也来了人,排场很足,短红裙长红靴的小姑娘、还有七八个黑衣人,宁闪闪一向负责魔宫对外事务,穿得很亮,一出现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凤逑大老远就被宁闪闪闪到了,抬头一看,看到了夜郤。
谢清发在他面前挥挥手:“打牌呢,别走神,你看什么呢?喂。”
凤逑收回视线,道:“夜郤怎么也来了。”
谢清发生气道:“还不是冲着你来的?真黏人。”
他永远忘不了那晚夜郤带给他的屈辱。
然后又想起,之前每一次找小鸟打牌,经常玩到深夜,虽然夜郤很友好,但他总莫名发怵,觉得自己下一秒会被打死。
谢清发出了张小牌,严肃道:“我觉得他很心机。”
“为何?”凤逑出了个炸。
谢清发险些跳起来:“怎么就炸了呢!这么早你就出炸,有这么玩的吗!”
“好了好了,”凤逑好奇道,“你快跟我说说发现了夜郤什么好玩的事?”
谢清发出了张不大不小的牌,把那天晚上夜郤的神经病事迹跟他说了一遍。
凤逑忍着笑,又出了个炸。
谢清发委屈得险些把桌子掀了,忍了忍,出了张最大的牌。
凤逑出了个炸。
谢清发:“……”好气。
谢清发不服气道:“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牌?”
自从夜郤出现,凤逑的心全跑到夜郤身上去了,他笑了笑:“随便看,这样吧,这局算你赢,我先过去跟夜郤打个招呼。”
说完把赢来的东西往他那边一推,挥挥手就离开了。
谢清发偷偷地看了眼他扣下的牌,被一溜烟的炸晃瞎了眼。
……
人还挺多,凤逑大老远就看到了夜郤,晃悠过去身边,跳到夜郤面前:“哎。”
夜郤早就看到他,装作刚看见的样子,淡淡道:“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你。”
“少来,”凤逑扯了扯他袖子,坏笑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会来?”
他俩站在一起,立刻引来了不少视线,比宁闪闪收获的视线还多。
很多人都听说他俩在一起了,感情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此次看到他俩同框,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偷偷盯着他俩看。
凤逑把夜郤拉到没人的地方。
大家的视线也跟过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宁闪闪身上,盯着他奢华的衣裳,在心里感叹,真贵啊真贵,那得多费钱。
宁闪闪很傲慢,心道,世人终究还是拜倒在我的美貌下。
角落里,凤逑对夜郤道:“待会儿我们尽量在一起,你别离开我的视线。”
“为何?”你就这般离不开本尊?
凤逑顺着他道:“是是,我离不开你。”
夜郤今日特地穿着凤逑当时送他的情侣装,特别不要脸地想秀一秀,宣示主权什么的,但没想到凤逑换了新的衣裳,没秀成。
凤逑不像他那么心思细腻,没注意到他的衣裳。
有个人仰慕凤逑已久,听别人说凤逑今日会来这里,特来找凤逑告白。
这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从别人口中听过几次凤逑的名字,早已情根暗种。
没想到一过来,看到了两个人。那人突然有些慌,平复着呼吸,然后对夜郤道:“凤凰神君,我有话对你说。”
凤逑:“……”
凤逑:“我才——”
夜郤打断他的话,坦然道:“何事?”
那人道:“我住在与世隔绝的小仙岛,虽然没和神君接触过,但仰慕神君多时,可否——”
夜郤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打断道:“不行。”
那人道:“为何?”
夜郤内心不悦,但还是很有风范,淡淡道:“我的心属于苍灵山魔宫那位,离不开他。”
凤逑:“?”
要不要脸?
那人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好:“这样吗?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夜郤面露不耐,心道,连人都认不清,不知哪来的勇气告白?
……有些人,他自己不敢告白,还不让别人告白。
那人道:“外头关于凤凰神君和苍灵山的魔尊在一起的流言可是真的?”
夜郤脸色稍霁:“是真的,并非流言。”
那个人伤心地捂着脸跑了。
外界竟然有这种话,难道都看出了本尊与小凤凰的夫妻相?夜郤看了凤逑一眼。
凤逑懒得理他。
夜郤:“不谢,本尊看出你不想和他说话,才替你解围。”
凤逑:“……”又来。
凤逑慢悠悠道:“你可又斩断了我的桃花,怎么办?”
夜郤想把他的所有桃花斩断。
凤逑弯了弯眼睛,轻轻勾住他的头发拽了拽,道:“就罚你待会儿坐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太极仙尊终于被劝了出来,情绪很不稳定,不情不愿又戴了一顶临时拿来的假发。
太极仙尊摆好架子,整个人头发浓密,仙风道骨,严肃地开始讲话。
凤逑和夜郤坐在后面,前面的人刚好把他俩挡住,自由自在,做什么也没人管。
他们的腿无意识挨在了一起。
夜郤察觉到后,侧开了一些,没想到凤逑的腿也跟着过来,重新挨在一起。
夜郤:“……”懂了。
凤逑听得昏昏欲睡,过了会儿,无意间挪了挪腿。
夜郤亲手,把他的腿挪过来,和自己挨紧。
凤逑盯着他看了两秒。
夜郤道:“还装,你不是喜欢这样?”
凤逑:“……”
凤逑懒得理他,随意地捉住他的手,防止他手腿并用地乱来。
又是碰腿又是拉手,真是拿他没办法。夜郤按捺住心跳,很紧张地和他拉手。
凤逑一边捉着他的手,一边继续昏昏欲睡。
夜郤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侵入他灵识,凤逑瞬间清醒,瞌睡虫全跑了。
周围很多人,他无比清醒地感觉到不同于自己的灵气霸道强势地侵入。
凤逑被吓到了,小声道:“干什么?”
体内反应很大,他喜欢夜郤,所以灵力本能地接受他,根本控制不住。
体内的每一寸气息都被熨烫得服帖,凤逑感到无比温暖舒适,不想让夜郤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未免太刺激了些。凤逑的背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身上出了一身薄汗。
他抬眼瞪了夜郤一眼。
夜郤对上他的眼神。直白地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偷偷进灵识勾引自己之事。
凤逑懒得理他。
夜郤压低声音:“没想到你已不满足于本尊的肉体,想进一步侵占本尊的魂魄。”
……凤逑拿这个智障没有办法。
体内灵力温柔地轻贴在一起,舒适又满足。风迎面吹来,凤逑的腿忍不住抖了抖。
光天化日,什么恶趣味?凤逑极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让自己不至于沉沦。
夜郤只是逗逗他,并没有真的想做什么,及时收敛住,捉住他的手。
凤逑冷漠地打下他的手,不让拉了。
夜郤的手停留在近在咫尺处,跟他保持了那么一点点距离,受伤又委屈的样子。
还好意思委屈?有理了是不是?若不是人多,凤逑就打过去了。
场面肃穆,太极仙尊头发乌黑油亮,眉毛和胡子都很多,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大家忍不住拜倒在老一辈仙尊的仙风道骨之下。这时,刮了一阵风,太极仙尊的假发被吹走了,徒留发光的脑袋承受光天化日下的这一切。
现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充斥着死一般的尴尬。
太极仙尊气得把演讲稿摔了,拂袖而去,据前排人说,眼眶都红了。
他年老的朋友立刻上去捡起演讲稿救场。
凤逑低头,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实在忍不住了,完全把刚才的小风波抛到脑后,让夜郤挡着自己。
夜郤侧身,掩护好他。
凤逑笑得停不下来。
夜郤:“这么好笑?”
凤逑点头,一直捂着肚子笑:“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也偷过他的假发。”
太极仙尊对小孩子也很凶,把他变成了小凤凰,好几天都变不成人。
他怕凤一揍他,不敢回家,又变不成人样,一只鸟在外头飞来飞去,特别惨。
夜郤看着他的脸,过了会儿,问:“后来呢?”
“后来?”凤逑已经缓得差不多了,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太久远,我忘了,不过后来肯定是回家了。”
“而且我知道我爹没揍我。”凤逑很得意。
外头场面一度混乱,都在讨论怎么回事。
太极仙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太极仙尊气得老了几岁:“本尊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他年老的朋友安慰道:“太太,没什么,人总要经历落发这种事的,大家都能理解,虽然你落得有点多——哈哈哈。”
边笑边忍不住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老脑袋。
太极仙尊:“若是让我发现是谁偷了我的假发,我定打断他的狗腿。”
虽然太极仙尊很生气,但外头的交流仍很热烈。
萧珏也在场,抱着他的宝贝猫,待在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给它喂糕点。
凤逑过来取糕点,看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也和小白打了个招呼。
小白认出了凤逑,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他们随意地聊了会儿,萧珏突然有感而发:“你不知道夜郤刚和你在一块儿那段时间有多开心。”
凤逑动作顿了顿:“嗯?”
说真的,他真的没看出夜郤当时有多开心。
在他印象里,他才是开心的那个。
他们初在一起时,他经常很兴奋,白天只要见了夜郤,晚上就睡不着,心一直在跳。
反观夜郤,太过淡定,眼里带着温柔的挑不出错的笑意,做事也很稳妥,不像他这般幼稚,谈个恋爱能开心成这样。
说实话,他当时心里是有些不平衡的。
萧珏吐槽道:“大半夜的,给我送了十斤猫粮,十分仗义,当时我和小白正在甜蜜地睡觉。”
小白挠他,但指甲被剪了,挠了半天也没有挠出印。它眨巴着黑黑的眼睛,捉着萧珏的胳膊研究。
“反正我从未见他那样,”萧珏揉了揉小白的脑袋,叹了口气,“往常只有和我交换东西,从来没这么无私过。”
小白扭了扭身子,在他手指头上咬了一下。
“可能是开心得没事干,才频频半夜给我送猫粮——哎,你怎么也来了?”萧珏说到一半看到夜郤,及时止住话题,和他打招呼。
凤逑抬眼,也对上夜郤的视线,突然想起萧珏的话,不淡定地移开视线。
以前可真能装,害我还不平衡了一小阵。
夜郤走到他身边,道:“取糕点怎么取了这么长时间?”
凤逑给他比了个口型: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