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算完,在空间扭曲的下一秒,甚至不到一秒,耀眼的光束穿过伊狄尔特的舰队,一路炸开一长串的星舰,像铁签穿过一排糯米丸子,若非他旗舰位置靠后,可能这一击就直接出局了。
“轨道炮!”斐迪茨上将赞叹,“这个计算能力也太惊人了,能把这一连串动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妥帖,还能毫无误差地完成……”
受损报告在伊狄尔特的舰桥里接二连三地闪过,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几乎从舰长席位上跳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明明上一秒他还炸毁了对方唯一的护卫舰,下一秒,他自己的舰队差点直接被打穿。
“作弊!”他惊愕万分地说道,“ai,他这肯定作弊!”
咔吧,维默尔上将可怜的座椅扶手再一次粉身碎骨,周围瞬间空出五米无人区。老将军现在大概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现在是气炸了。
“呃……天啊,上将的易感期都被气出来了?”
蔚蓝的中控ai公事公办地回答:【未检测到作弊行为,战局无异常】
神经传感头盔上带有一个监控系统,用以监看使用人的脑部活动,以防可能出现精神崩溃等事故,偶尔的确会有学员因为在战局内死亡,一时没回神导致高度惊恐,这时候需要虚拟仓的监控系统强制他脱离,并注射镇定剂。
这套系统自然也能监控作弊,但自从联邦禁止了一切芯片植入技术后,这种直接读取思维的战局就根本没法作弊。
伊狄尔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脸色铁青。他的目视范围内甚至可以看到刚刚向他开火的轨道炮,炮口还有余温未退的白光。
在被旗舰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对方的轨道炮完成了慢吞吞的转向、充能,然后打出一道耀眼的光,直接扫了他四分之一的战舰。
不只是他,那边的三个人也都被震住了。
斐迪茨上将说:“这种反应能力和心理素质,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到底差了点。”
怎么办,伊狄尔特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系统的计分表,上面会显示他们四个竞争者的战损率,他现在已经损失四分之一,而其他三人状态堪称完好。
他有些麻木地操作着,其他护卫舰赶紧补上前来,把旗舰前方因为炮击而缺失的防御重新筑起。
伊狄尔特的命令似乎比他的思路要快上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给出了下一个指令。
全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无人区内的维默尔上将。
一片鸦雀无声。
而星网的直播间:
“唔……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前天,这是多么惊人的历史重演啊。”
“我觉得蔚蓝的模拟战排行榜,是不是按败绩排啊……”
“他是怎么做出偷偷摸摸后退这种行为的?他不知道旗舰辣么大一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知道结果的战斗,没意思,想回家抱毯子。
舰长:好玩,减压。
橘猫:哇好帅啊啊啊,考官标记我!
元帅:这个大橘,开除军籍!
弟弟:这个大橘,你滚远点!
【元帅大半夜抱着毯子给校长夺命连环call,你给我准备个不透明的虚拟仓,不透明,一点都看不见那种!!!】
【omega在特殊时期没有理智!军医如是说。】
第38章
真正处于炮火中央的时候, 一切瞬息万变,眨眼间一艘星舰沉没,呼吸间一个引擎熄灭, 几乎所有的反应都必须依赖本能, 伊狄尔特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回想起那些视频里的任何一个战术。
直播的坏处就是, 任何一处微小误差都会被无限放大, 反复回放, 更何况是场上第一个被考官下手的。
于是慢镜头反复播放考官那一长串高难动作的拆解画面,好让更多的普通观众能理解那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连带着的, 伊狄尔特旗舰往后蹭的镜头,也被无限延长, 来回重播。
“这个下意识后撤的动作, 唉,还是年轻小孩没经验,扔到真正的战场历练两次就好了。”
“除非确认地方没有后排,否则主炮怎么能齐射呢……”
“这个失误确实不应该。”
高台上蔚蓝的教官和很多军部的将领们都在低声交谈, 军校的教官多半是因伤或因年龄而退役的老将, 也有个别是犯点错的年轻刺头, 被发配过来和熊孩子磨两年。
但这些人都是有实战经验的, 纸上谈兵是不会被允许执教的, 眼下他们的观点似乎分成两部分。
“我倒不觉得算失误吧, 只带了一艘护卫舰的旗舰, 在编制完整的舰队面前, 那不就叫没有后排吗?”
“是这考官打法太不要命,一点点微小时间差,都会导致轨道炮炸到他自己的旗舰。”
“都是旗舰, 他这旗舰往后缩的姿势就太难看了。”
场中随着旗舰跃迁,轨道炮进入冷却,但防御屏障瞬间打开,一下子就把奥科冲出去的驱逐舰和无人机群给关到了里面。
梅拉:“快,冲他旗舰!”
跃迁后的旗舰还处在瘫痪状态,奥科不需要提醒,自己就扑了上去,梅拉与阿曼达交错变阵,去攻击冷却中的轨道炮。
“伊狄尔特,你去防守奥科的侧翼!”
伊狄尔特此刻手脚都还是麻麻的,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太阳穴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只能听从了梅拉的指示。
“维默尔大校也太紧张了。”高台上一名军官摇头,“虚拟仓都亮红灯了。”
虚拟仓在监测到使用者精神力不稳时会亮起红灯,依照紧急程度闪烁,现在那灯虽然亮起,好在只是一个很慢的频率。
“s级的alpha,怎么能紧张成这样。”
“估计是当年的成绩太好,正式去了军团又一直没什么机会吧,老刘你说呢?”
被称为老刘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官,他制服笔挺,胸前挂满军功章,已经年过百岁,在星际时代也的确可以叫真·老将了。
这是蔚蓝军校的总教官,二十年前与回声一战时的主力军团舰队长,后来在天穹之剑接管联邦边境之前,他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前线与反叛军周旋。
刘教官的眉头紧紧地绞在一起,看见他这种神色,刚刚还敢喊昵称的同侪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调笑神色。
“呃,刘教官,我知道这小子是你的得意门生,但谁都有个状态不好,紧张失误的时——”
刘教官嗤笑一声打断:“紧张状态不好?想让他懂什么叫紧张,除非他脑子被埃里兰回声整个换掉了!”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教官们也全部闭了嘴。
场地里打得很精彩,但……
挨打的,也实在不好看啊。
那边奥科分出去的舰队忽然就那么迎面撞上一支小股敌军,从陨石带里气势汹汹扑上来,数量是奥科队伍的三分之一,但它们扑上来的动作那么声势浩大,可见下令的指挥官根本不在乎人数差距,半秒钟都没有犹豫。
“靠!”奥科还在指挥防护罩里的小部队,试图靠近旗舰,半路被对方的小型驱逐舰拦击。
在空间站门口,一群小舰艇对战一群小飞机,没什么看点,但却是他们距离考官旗舰最近的一次。
“阿曼达支援我。”奥科立刻把遇袭坐标发出,“我的炮火没法完全覆盖陨石带,你来,帮我把敌人逼进我的雷区,不能让它们与旗舰汇合;梅拉,你继续想办法突破空间站防御!”
阿曼达立刻应下,同时让出空缺,让伊狄尔特补上。
一阵轰隆隆的爆炸,模拟战系统给对观众展示的投影配了音效,这是奥科的无人机群拦住了考官的驱逐舰,后他落单的两艘驱逐舰,直接义无反顾地撞向轨道炮。
他冲不到旗舰身前就会被数量多于他的驱逐舰先行击沉,撤肯定也撤不出去,那就只好伤害最大化了。
两门冷却中的轨道炮被轰然撞碎,漫天飘起残骸火光。
“这小子还行。”一个教官说。
刘教官嘴角的皱纹绷得像刀刻一般凌厉,他回答:“行什么行,两艘驱逐舰,上百个人,这小子一看就是从没指挥过真正的大战。”
电脑数据虽然是假的,但战场指挥人员是真的,有时一些下意识的命令,往往更能体现出指挥者的内心。
——就比如刚刚那名考官的旗舰,在跃迁之前,他先抓住了自己的护卫舰,那已经是他的本能反应了。
那艘战舰已经被ai判定失去战力,完全可以直接扔掉,但他没有。甚至他在布局之前就已经考虑过撤退方案,战舰坠毁了,但战舰上的人员却可以被救起。
一艘护卫舰,就换走敌方四分之一主力星舰。
所以与之相比,伊狄尔特旗舰后退的那一小段距离,让刘教官心头升起诡异的感觉。
带着星星标志的旗舰虽然不再退了,但也没有归位,其余驱逐舰散开补上阿曼达的缺位,大型星舰依次排列,于是整个舰队之间被拉开距离。
伊狄尔特飞快地布置起来,现在四个舰队都开始出现战损,连考官都损失了轨道炮和护卫舰,他努力冷静下来,一次失误不算什么,只要最后可以胜出不就好了。
他认认真真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视频,包围,如何最大化利用炮火覆盖,实现最经济化的围合……
高台上的刘教官扬起凌厉的浓眉,一时间竟也有点要压不住信息素,像维默尔上将那样当场暴走了。
这是在干什么?
斐迪茨上将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伊狄尔特的编队:“哎,这个阵型有点意思,每艘星舰的火力都被最大化利用,并且互相之间的绕飞又能为彼此弥补死角,我还第一次见呢。”
白发的元帅依然显得冷漠无聊,他有点恹恹地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怎么,元帅觉得不好?”
雷恩:“好,阵型本身很完美,但你觉得这时候用这种阵型,合适吗?”
斐迪茨上将的新奇感也就那么半分钟,很快,她附身前倾,注视着行星光环的方向。
所有上帝视角的观众都看到了,考官的其他部队已经从各个方向进入主战场,一支与奥科纠缠,摆出一副要把奥科吸引进包围圈的架势,顺便吸引走了阿曼达的主力部队,另外的三支分队,竟然全部都在奥科背后。
但有几个小型驱逐舰,悄悄摸到了伊狄尔特背后。
在密集的炮火猛烈冲击下,那层护盾终于轰然裂开!
“压上去!”奥科大吼,“缩小包围,所有主炮充能预备,给我往旗舰上压,我那边缠住了他的支援队伍,你们拿下旗舰,别让他溜了!”
包围圈果断收缩,对方的旗舰还停在港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但谁都觉得不可能。
细小的光子炮打在战舰的维生装置上,要连续打好几发,才能形成有效攻击。
红色警报在伊狄尔特的舰队接连响起,他大惊失色,低头看向指挥平台的数据,在一长串令他眼花缭乱的指令里,他看到了几艘星舰的氧气再生功能被迫下线。
不好,有偷袭?
伊狄尔特惊愕极了,怎么可能,他这个阵型明明密不透风才对,每一寸都会被火力覆盖……等等,背后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阵型是不能覆盖背后视野的,当时那个人肆无忌惮地用了这个阵型,是因为……他背靠行星大气层!敌军一旦进入会有摩擦而起的火光,他的舰队可以一瞬间灵活转身,锁定敌人。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背后是空门。
“有舰队偷袭我后方,梅拉,快支援我!”
一处一处警报亮起,伊狄尔特惊恐地发现他的整个舰队遭遇了几乎无差别的打击,他的战舰四下扫描,只看到雷达上乱窜的光点,对方的每一次移动,似乎都能准确地戳穿这个阵型的漏洞。
“伊狄尔特你干什么呢,把缺口封死!他旗舰动了!”
“他的主力部队来袭击我了!”
虚拟仓的红灯骤然加速,一片负责观察的军医看着数据曲线图,这个曲线波动,正常alpha的易感期也不至于这样,这看起来就像低级omega生理期被信息素支配时的精神力差不多,杂乱无序。
敌人来了,甚至,他们已经杀进了自己的队列里!
伊狄尔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可他越想要遏制越是没法控制自己,强忍着脑袋里那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命令一艘星舰对敌方出现的地点开炮。
随即他发现,这全火力覆盖的阵型,在被敌人钻进去之后,他的每一次炮击,都把自己的战舰包括在内。
忽然间他想起了前天的战斗,那个黑甲的考官在被他逼到绝处时,忽然用那么可怕嗜血的声音对他说:“轮到我了。”
轮到他了。
他根本没有受伤,他在戏弄我,他还是在戏弄我!
怎么会,怎么会!
当时那个残废不是打得对面认输投降吗?打的还是个准毕业生,听说打完那倒霉学长申请留级重修了。
伊狄尔特出离愤怒。
这是什么破阵型,也就能欺负欺负军校生罢了,拿到真正的战场一点用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他越来越暴躁,虚拟仓的红色指示灯闪成了一片。
医务组集中到这边来,组长犹豫着要不要紧急切断链接,他抬头看向高台,雷恩元帅没有回应他,所以医务组并不敢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