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也不是你的三个妹妹。”
“而是外部逼近的庞然大物。”
洛兰脸色变幻不定。
他的确这两天内没有心思关注宅邸之外,而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根本不需要他的家中转了两天。
他现在隐约明白了。
不是大家当他不存在,而是……他们有更关心的事情。
于是他逃狱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说到底,三位小姐和王子的婚约也是交易,当初他虽然反感但没有反对,现在估计她们和自己一样反应了过来,她们在引狼入室。
“其实我以为你至少要等到第三天才来找我。”薛曲柠在地上换了个姿势坐着,显得更加放松,“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了。”
“说说看,你遇到了谁?”
他不说遇到了什么事,而是问遇到了谁,说明他心中早有计较。
“老熟人,你也认识。”洛兰说,“巫师。”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薛曲柠故作意外。
“哼。”洛兰冷哼一声,“你果然忘了,不过也对,你连父亲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都差点忘了,瑞伊可根本不像表面上这么没有攻击性。
薛曲柠:“……大概我从小狼子野心吧。”
虽然不太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从目前得知的一系列信息来看,“瑞伊”的确不是什么小公主,甚至和“灰姑娘”这个标签也相差甚远,甚至为了回到这里,他利用了相当多的手段。
薛曲柠:“他怎么找上你了?”
“他想找的是你。”洛兰嘲讽一笑,“不过他闯进来之后看到坐在你房间的是个冒牌货,于是就找到了我,问我你在哪里。”
薛曲柠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说的?”
洛兰:“我说你死了。”
薛曲柠不怎么意外,他反而无比好奇地问了另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狱的。”
他掰了掰比他手腕还粗的铁栏杆,想从这里逃出去,除非有钥匙。
不过钥匙一直在他房间里,他的房间除了自己就只有赫会进去。
那么就不可能拿钥匙开门。
还有,他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洛兰见他憋了这么久终于问出来了,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周围嘶嘶声顿时响起,昏暗的地牢里突然多了很多动静。
像无数铁砂网在地上拖动。
薛曲柠摸了摸栏杆:“在这里面?”
“在这里面。”他冷笑一声,“这里就是向蛇神献祭的地方。”
手腕粗的栏杆里面全都是蛇,只要放出来,绝对会把牢中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薛曲柠眨了眨眼睛,周围依旧一片黑暗,就算适应了无光环境也很难看清楚全貌。
洛兰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原来真的可以活人大变青蛙啊。”薛曲柠喃喃自语。
线索上的提示原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之前还以为是某种暗喻。
怪不得他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蛇跟青蛙的关系本来就是天敌。
地牢阴暗,本就不能长呆,何况此时耳边连续不断的沙沙声,都像刀片一样折磨着人的神经。
他头昏脑涨:“喂,你怎么恢复过来?难道要我给你找个公主亲你一下?”
地牢某个角落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不需要!”
薛曲柠闭上眼睛,逐渐睡着。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呆在原来的地方。
有人背着他走到了有灯的地方。
薛曲柠以为是赫把他带了出来,心里十分感动,心想等他离开副本之前一定要帮他家女仆安排好身后事,给她找一个特别好的人家。
然后他睁开眼看见巫师阴恻恻的目光。
他睁开了一会儿,又安详地闭上了。
巫师阴森道:“你要不要我亲自帮你把眼睛撑开?”
薛曲柠很头痛:“你从哪来的钥匙?”
“把你偷出来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巫师冷冷道,“只要把你的头和脖子分开,手臂和身体分开,将你分成块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薛曲柠的脸色微微发白。
有点吓到他了。巫师有些后悔地闭上嘴,不过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他没有主动道歉。
其实薛曲柠哪里是被吓到了,他是刺激地。
他猛地收紧手臂:“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快快快赶紧掉头!”
手劲太大,差点把巫师勒晕过去。
他语气冰地仿佛能把空气冻出冰碴:“你故意的吧?”
故意把我的锁链解开,故意引导我进入地牢。
现在还想故意勒死他?
薛曲柠急地想打人:“我没有在开玩笑,我重申一遍!”
右前方正在往这边走是被驴的冤大头一号。
左前方正在往这边走的是被驴的冤大头二号。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身份高贵惹不起,还可能和自己有不可告人的过去。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替身呢?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正面对上的情况,只要弗洛伦家族内的人守口如瓶,没有外人会知道最后的赢家其实是“瑞伊”。
而且现在他没有化妆,难免不会被认出来他还是空手套了他们一块领土和一个信物的小奴隶。
巫师很快察觉了:“你……一次性得罪了他们两个?”
那确实有点麻烦。
薛曲柠:“……算了……你把我放下来自己跑吧,你的身份比我更加麻烦。”
“你要做什么?”他背着薛曲柠的手紧了紧。
“我跟他们友好沟通一下,”他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沟通不了我就跟他们主动坦白。”
其实两人已经被锁定了。
在牢中被关了三天,他其实并不能抓住外界的信息,因此薛曲柠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现状。
他前两天买过奴隶的地方已经如此萧条,就算有人,也只敢从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一眼就缩回去。
所以……其实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街上还挺显眼的。
薛曲柠赶紧梳理了一下现在应该进行到哪一步了。
好像,现在……只差一个□□。
“这样。”他拍了拍巫师,“你帮我一个忙,所有一切结束后,我就跟你离开。”
第10章
今天是一个十分适合休息的天气。
拉斐尔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那个跟他交易的小奴隶了,一开始他十分烦躁,这意味着投机贵族也失去了消息。
不过他最后却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在意投机贵族的死活。
而是不习惯小奴隶的突然失踪。
侍从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策马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其实我有一个疑惑。”
拉斐尔没分过来一个眼神:“说。”
“您这么做究竟是……”
“因为我需要钱。”拉斐尔说的十分直白,“国王也需要,很多人都需要,恰巧弗洛伦家族是钱最多的。”
“钱可以买到忠诚,可以买到自尊,可以买到梦想”他说,“当然,也可以买到爱。”
侍从恭维赞扬他一句:“大多数时候您都是一位宽容的王子,您完全不需要金钱就能获得一切。”
王子笑着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暗淡下去:“有一个我不能获得。”
“但是吧……”他轻飘飘说了一句,“她可以用钱买到。”
侍从立刻噤声。
听说王子有一段特别糟糕的过往,他曾经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孩。
平民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需要一点点强权,外加一点点欺骗才能认清事实。
不过这个女孩比他们想象中更狠,居然反手把尊贵的王子……卖到了贫民窟。
如此疯狂的行为,居然只是为了五十个金币的卖.身费。
要侍从自己来说,他觉得那个“女孩”是干大事的人。
就冲她能毫不犹豫为了自己的目的,三番五次拒绝王子,甚至下如此狠手,他就觉得,只要给她足够的资源,假以时日,她肯定会成为比肩贵族的存在。
她的目标坚定,不可逆转,不可改变,甚至有些顽固地可笑——五十个金币而已,如果愿意从了王子,五百个金币都不在话下。
何必要冒着死刑的风险如此做派呢?
侍从想不通,摇了摇头,有些女孩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敢跟王子说的。
毕竟那件事还有后续——被拯救出来的倒霉王子从此染上了洁癖,仿佛身上有一粒灰尘都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就在前几天,殿下直接接过了那个小奴隶递上来的信封,没有出现一丝不适。
他虽然很想开口询问,但是又怕趟雷,一不小心就可能失业。
能够做到他这个位置,说话与为人处世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能够灵活应付各种情况。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大人,您当年的卖身费真的只有五十个金币啊?”
拉斐尔:“……”
侍从天真道:“为什么不是五百呢?”
拉斐尔:“……”
……
副管事当场升了职,驱马上前来到王子殿下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秉承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以免像他的前上司一般失业。
但是他太过安静,拉斐尔反而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
“我跟你说话,你不用回答我。”拉斐尔斜睨着他,“也不用跟我产生互动。”
新侍从点点头,面容严肃望着前方。
“我在大多数时候都很仁慈。”他闲闲道,“不过我也的确有生气的时候。”
“弗洛伦家族很好吧?”他说话的话题突然换了,有些让侍从摸不着头脑。
“是很好。”他自己回答了自己,“钱多,事少,还有神权庇佑。怪不得她铁了心想进这个家。”
侍从特别好奇:“您一直在关注她吗?”
拉斐尔斜睨了他一眼。
……
第二个升职的人策马来到王子旁边。
“我真的十分十分好奇。”拉斐尔的面容抑郁,神色幽怨,“她想成为什么,她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弗洛伦家族就这么不可替代?”
“你怎么不说话?”他瞪着侍从。
侍从热泪盈眶,我不想失业啊。
他选了一个最稳妥的话题:“您和那位……恶犬,为什么会合作呢?我记得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银环之国的人都相当傲慢,对灰犬之国的人都不屑地称之为犬类,而那位特别有名的眼里只有公主的小王子,则被他们轻蔑地成为恶犬。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合作。”他笑了笑,慢条斯理从领口拿出一张纸,夹在手指间扬了扬。
“我需要让他替我趟雷。”
不过有一点特别奇怪。他皱了皱眉,心下思索。
他自从吃亏之后一直在关注瑞伊的去向,不过某一段时间他彻底失去了那人的消息,就好像凭空冒出两股力量,一股带她离开了自己视线,一股阻挠他追踪。
直到弗洛伦家族传来噩耗——家主被刺杀。
以他的身份地位,很容易就能获得一些隐秘消息,因此也找到了瑞伊。
他不奇怪瑞伊为什么会刺杀自己父亲,她可是为了五十金币连王子都敢卖的野心家。
他奇怪的是,当时在身边帮助她的是谁?
那个人之后怎么莫名其妙消失了?
以瑞伊当时的身份来说,她不可能有接触前家主的机会,那究竟是谁帮她做了这一切?
所谓蛇神的诅咒究竟是否存在。
想不出来,他索性不再想了。
“前进吧。”他淡淡开口。
这些问题,他都可以在抓住瑞伊之后获得答案。
“首先解决拿着家族权杖的人。”他吩咐道,“不要杀死他,逼问他最小的那位小姐下落。”
这一天,普通人都感觉到了危险,因此家家大门紧闭。
“他还真直接。”小王子撇撇嘴,鞭子随手一甩,甩到了仆从身上。
仆从半点声不敢说。
他家主人的恶犬外号真的不是白叫的,疯起来六亲不认。
“他是不是以为我傻啊?”他冷嘲热讽,身边的人的确不会跟他互动,不过跟拉斐尔不一样,他的仆从是不敢。
小王子继续往下自言自语:“他想让我去踩雷,给他扫清道路;他的目标是金币和瑞伊,好巧,我的目标也一样。我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看上的东西分享给别人。”
“而且有些地方,他简直蠢爆了。”他缓缓裂开嘴,笑地弯下腰,“他是不是一直没有发现——”
“那个可爱的小奴隶,就是瑞伊啊?”
“你们直接去。”他挥了挥手,“直接抓住那个拿权杖的家主,鬼知道他是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野鸡?不要杀死他,找到瑞伊带到我房间来!”
侍从哪里敢说话:“……”
他硬着头皮道:“那、那位投机贵族……”
“是不存在的。”他甜滋滋道,“我知道她在讹我,那块领地就当送给瑞伊的礼物啦。”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可爱的瑞伊。
她是那么真实,那么坚定,比真正的公主更耀眼。
她每往前走一步都会踩在荆棘上流出鲜血,从血中开出花来。她为了利用他不惜和他交朋友,然后毫不犹豫举报他,差点把他送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