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一视线在顾从絮身上一瞥,似乎厌烦极了,不耐道:“重镜,我不想杀你。”
他话音刚落,一把剑便穿破他的心口,血瞬间染红白色僧袍。
相重镜眯着眼睛笑,手中握着刚刚召唤出来的灵剑,悄无声息刺穿溯一的胸口。
不光溯一没料到,就连顾从絮也被吓住了。
相重镜左手握剑,右手还在慢悠悠地撩着肩上一绺墨发在手指上转着圈,笑着道:“哦?可我想杀你。”
溯一唇角溢出一丝血痕,他盯着相重镜笑着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突然笑了出来。
“重镜。”溯一抬起手艰难地握住相重镜握剑的手腕,指腹上的血在相重镜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笑着道,“若是千年前你能有这般决绝,也不至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相重镜用右手拨开溯一的手指,又将那留下的血痕抹掉,避免是什么奇怪的法阵。
“对。”相重镜并不把溯一的话放在心上,心不在焉道,“现在也不迟。”
灵剑因为主人灵力的加持,比之前的剑意更凌厉,灵力呼啸而去,几乎将溯一被火焚烧的半边身子挫成灰烬。
即使这样,溯一依然看着他沉沉地笑。
相重镜眼睛眨都不眨,低声道:“我从不无缘无故杀人,我也不知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但本能告诉我,若今日你不死,未来死的便是我。”
溯一道:“是我用浮屠塔让你复生……”
“我信我的本能。”相重镜倾身逼近他,死死盯着溯一已经张开一条缝隙的眼睛,“就算你舍命让我复生,那你也必定要从 我身上得到什么。”
溯一笑着呕出一口血,恹恹道:“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相重镜并不相信他现在这副可怜模样,冷淡道:“我怕疼,我更怕死,所以只有先杀了你,我才能睡个好觉。”
缠在他身上的顾从絮正在怒气冲冲朝着溯一咆哮,想为相重镜壮气势,听到这句话连忙又将相重镜缠紧了。
溯一厌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眸瞳再次变成了那三瓣花似的瞳孔,他看了看顾从絮,轻声道:“重镜,你这般聪明,难道就没想过,我能吸纳三毒灵力来疗伤,为何会放过宿蚕声?”
相重镜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瞳孔一缩,霍然起身。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溯一为什么要将宿蚕声和晋楚龄带来这里了,溯一竟然是想要夺取恶龙体内灵力的打算?
溯一笑了起来,又重复一句:“重镜,我真的不想杀你。”
相重镜猛地后退数步,一把扣住顾从絮将他往后一甩,疾声道:“快走……”
话音未落,原本已被火焰烧得焦黑的洞壁骤然血光大放,被黑暗隐藏起来的法阵凭空出现,将整个山洞彻底笼罩。
顾从絮化为人形,愕然看着自己指尖一道道窜出的黑线不断朝着溯一涌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去似的。
相重镜死死握着剑,脸色难看至极。
恶龙身上磅礴的灵力哪怕只是被吸去冰山一角,也能将溯一浑身的致命伤彻底治愈。
紧接着,相重镜的灵剑紧跟其上,不等溯一回神再次一剑劈过去,骇人的灵力险些将溯一整个身子劈成两半。
溯一满身血痕,朝他诡异笑了。
相重镜瞳孔剧缩,本能作祟立刻抽身足尖一点后退数步,将灵剑拔出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果然,下一瞬,溯一身上的黑雾化为漫天利箭,呼啸着朝着相重镜所在的地方射了过去。
一阵划破虚空的声音响彻耳畔,相重镜手握灵剑锵锵将利箭挥开,神色更加阴沉。
顾从絮飞快过来,阻止还想再冲上前去的相重镜,急急道:“重镜,他能从我身上抽走三毒灵力,你就算杀他无数次他依然 死不了。”
相重镜死死握着剑看着逐渐恢复成原状的溯一:“我知道。”
顾从絮见他还想再去杀人,忙扣住他的手:“重镜,你冷静,听我说……”
相重镜莫名暴躁,冷冷道:“说什么?!”
顾从絮不知他为何生气,干巴巴道:“说……说一说怎么解决?”
相重镜眼神如刀,神色冰冷:“解决谁,解决你?”
顾从絮:“……”
顾从絮一愣,不知想通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相重镜拧眉:“你笑什么?”
顾从絮终于知道为什么相重镜平白无故会生气了,敢情他是觉得要想杀了溯一,就得先把恶龙这个源头解决掉。
“冷静啊。”顾从絮忍着笑,“你难道都没发现自己现在都失去理智了吗?”
相重镜浑身一僵。
“要对付他很简单啊,我和他灵力同出一脉,他虽然能用我的灵力来治愈身体,但我起码是恶龙,自然能抵挡他一阵。”顾从絮道,“你趁此机会将阵法破掉,不就成了吗?”
相重镜:“……”
相重镜脑袋上冒出一个个泡泡,有些迷茫看着顾从絮,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顾从絮见他这副茫然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遇到事情只想着自己去解决的毛病?我就在这里啊,你……”
他歪头想了想,认真道:“你用一用我啊。”
恶龙并非只是吉祥物,他也很能打的。
相重镜呆了好一会,彻底回过神后,尴尬得要命。
他方才脑子里只是闪出一个“他能靠三更治愈身体,我想杀他难道就要……”的念头后,便彻底失去了理智,一向动得比谁都快的脑子直接冬眠,连转都不会转了。
顾从絮问他:“好不好?”
相重镜闷咳了一声,耳垂尖尖一阵绯红,他低声道:“好。”
两人交谈这功夫,溯一已经彻底恢复了灵力,白色僧袍一尘不染,仿佛方才那狼狈不已的人只是错觉。
周围的法阵依然将三个困在这狭窄的山洞中,顾从絮和相重镜商谈好后,便二话不说接过相重镜手里的剑,神色阴沉朝着溯一冲了过去。
相重镜很信任 顾从絮,避着两人交手的地方仰头去看山洞壁上的复杂法阵,想要快些解开破开这个令他极其不舒爽的局。
溯一应该对阵法也颇有研究,这些法阵相重镜瞥了一眼竟然不能立刻解开。
相重镜顿时来了兴趣,伸出手去摸索那古朴繁琐的法阵,一层一层去解开。
他十分聪明,估摸着顾从絮和溯一交手十招之内,自己便能将这阵法彻底解开。
旁边,顾从絮握着剑朝着溯一冲去,琼廿一十分不满意除主人之外的人用他,不高兴道:“你会用剑吗你?”
顾从絮冷哼一声:“剑那么简单,我看也看会了。”
堂堂恶龙怎么可能不会剑?
对面的溯一漠然看着他,轻缓抬起手,朝着顾从絮猛地击了一道凛冽的灵力。
顾从絮竖瞳一缩,本能地将手化为利爪,面不改色接下这道灵力,接着眼睛眨都不眨“嗷呜”一口吞了。
溯一:“……”
顾从絮咂摸了一下滋味,嘀咕道:“果然还是爪子好用。”
话音刚落,顾从絮猛地一抬手将琼廿一高高抬起,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猛地一掷,速度极快直接刺破溯一的护体结界,轰然一声巨响,竟然将溯一逼得后退半步。
刚好分神看到的相重镜:“……”
琼廿一:“……”
你家剑是这么用的啊啊啊?!
剑生耻辱,就在此刻。
第72章 探讨佛法
溯一面无表情,黑雾化为一只只人手似的爪子,扒着琼廿一随手一扔,锵的一声入墙三寸,嵌在壁上。
琼廿一哭着喊:“主人!主人你看他啊!”
相重镜视线落在顾从絮脸上,顾从絮冲他一笑。
相重镜心想恶龙真可爱,随后将视线移开,继续认真研究法阵。
琼廿一:“……”
琼廿一颤抖着道:“主人?主人!”
主人并不管他,顾从絮专心致志用利爪和溯一厮斗,琼廿一孤身插在墙壁上,无人关心。
相重镜一层层去解封印,耳畔那震天的声响根本影响不到他。
只是他运气有时真的极差,顾从絮和溯一的厮斗中,整个山洞被震得不断掉落石头,掉十块,有一半都能落到他脑袋上。
相重镜看也不看,一心沉浸解法阵,顾从絮倒是分神看他,挥出一道灵力将落下的石头一一击碎。
在去意宗,相重镜从来没有特意研究过法阵,曲行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暗中阻绝他去学阵法的路。
好在神魂的融合将相重镜前世对阵法的精通完全带了回来,画在墙壁上的繁琐阵法有的相重镜根本不知晓是什么名字,但瞧见的刹那脑海中便浮现出无数解法。
相重镜眼睛眨都不眨地去看即将解完的阵法,手指轻轻一勾倾泻出一道灵力线悄无声息地布向山洞各个角落。
灵力线比头发丝更细,布向顾从絮身边时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与此同时,两簇幽火漂浮到他身边,讨好地蹭了他的脸颊一下。
溯一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在顾从絮没发觉的地方,山洞的地面上正在逐渐被黑影似的雾气侵占,无数细长利爪似的黑雾出手缓缓从地上探出,有些碰到顾从絮身上却被他直接震碎,黑雾消散在空中。
顾从絮知晓相重镜很快就要解开法阵了,正要退回去,余光扫到地仿佛海藻似的黑雾爪子,突然愣住了。
这些东西……怎么和三毒秘境的那么像?
自从相重镜开始解法阵,溯一便在原地再没有动过,身上源源不断从恶龙身上抽取黑雾的灵力,借此来修复被恶龙打伤的身体,以及……地 上那恶心的黑爪。
顾从絮本能对那种东西不喜,眉头紧皱,抬手将幽火扔回相重镜身边,叮嘱道:“护好他。”
说罢,他原地化为巨龙原形,因为山洞的狭小显得极其窝囊,他硬挨了溯一一击,艰难抬起利爪狠狠往地上一抓,那蔓延开来的黑雾顿时发出一声声哀嚎,惨叫着化为灰烬。
溯一的眼神更加冷漠了,细看下那眸瞳深处竟然全是恨意。
不管是对顾从絮的,还是对相重镜的。
顾从絮原本还以为这秃驴不讲武德觊觎相重镜,现在看来八成并非如此,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有这么怨恨的神情呢?
顾从絮有些洋洋得意地想,他就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相重镜。
这个念头乍一浮现脑海,恶龙突然一僵。
不会怨恨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顾从絮呆愣了好一会,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段时间自己的种种不对劲,就是因为……
他觊觎相重镜??!
溯一已经趁他呆愣的时间夺去了更多的三毒灵力,眼看着他经脉中不断缺失的灵力逐渐回满,相重镜也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封印。
相重镜看也不看溯一,根本没有丝毫停顿地转瞬将地上的灵力凝成一个阵法,一个接一个地破开墙壁上所有正在运转的法阵。
整个山洞一阵惊天动地,一些大块的石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砸下来,眼看着马上就能彻底塌陷。
相重镜:“三更!”
顾从絮本能朝他扑来,巨大的龙形将顾从絮整个人盘在最当中,用自己强悍的龙身阻挡周围所有的危险。
溯一似乎早就料到相重镜会将他的阵法解开,他神色森然,在一片灰尘中沉沉看着相重镜,冷冷道:“重镜,你现在若真的杀了我,未来才会死在我手中。”
相重镜根本听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着脸正要说话,顾从絮突然抬起利爪盖在他的头顶,阻挡住一块巨石的落下。
轰的一声声巨响,整个山洞在最后一道封印的解开下彻底塌陷,将两人一龙彻底掩埋其中。
临江峰悬崖,易 郡庭神色愕然地看着下方的山体似乎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一角竟然直接塌陷了。
他吓了一跳,忙唤来易尺寒一起去查看。
易尺寒本来还不相信,拧着眉头跟了过去,一瞧见那真的塌了的山,神色也有些严肃。
两人顺着那塌了的山体往下看去,因为寺庙中那树木的遮挡,他们现在才发现那原本幽静的寺庙竟然不知何时化为了一片废墟。
易郡庭整个人都惊呆了,好一会才干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他爹喝茶的地方……好像被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了。
可是方才上山时还好好的啊。
易尺寒道:“先告诉掌门再说。”
易郡庭忙不迭点头,正要往山上跑,就听到不远处塌陷的地方骤然传来一声龙吟。
他愕然回头,刚好瞧见一条黑龙破开山体塌陷的地方腾空而飞,利爪上似乎还隐约抓了个红色的人影。
没等易郡庭和易尺寒看清,黑色僧袍的溯一紧跟其后,神色漠然地抬手朝着半空的恶龙打了一掌佛印。
如山似的虚幻佛掌凭空出现,仿佛有千钧之力朝着黑龙按下。
易郡庭都被吓住了,忙拽着易尺寒的袖子:“尺寒哥,那个……好像是剑尊的龙。”
易尺寒正盯着立在废墟中的溯一看,闻言诧异地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发现那红色身影的确是相重镜。
佛印已经当空落下,被顾从絮抓在利爪上的相重镜足下是万丈高空,他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放声笑了出来。
他的手指朝着下方废墟一勾,琼廿一瞬间从掩埋的山洞中破出,出现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