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孔在矜体内有天魔血和紫电珠,所以魔君经常无法察觉那小崽子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屋里。而且那小崽子总偷躲在某处,一找到时机就往自己怀里钻。
说好从肩并肩走开始呢?怎么总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的?
就比如今日,他送便宜徒儿去五色宫,猝不及防被他的好徒儿亲了口下颚。他还没反应过来,孔在矜冲他浅笑,入了勤政殿。
……笑得还挺好看的。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于是乎,魔君的用药量不得不激增。
今夜挂一圆圆玉盘,晚风微凉。元照一面拿着药阁送来的信笺想槃莲之事,一面关上房门,正准备就寝。忽地眉峰一动,他环顾一圈,没看到他那便宜徒弟,松了口气,褪去了层层外袍,露出薄薄一层的雪白寝衣。
元照将信笺收回储物袋,灭了烛火,被子一拉,就要睡了,然天不遂人愿,一只手环住了他腰,有什么毛茸茸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元照:“!!!”他当即把小青的二觉封住,一把掀开被子,霍然惊坐:“孔在矜?!”
孔在矜侧躺于床褥间,同样身着雪白寝衣。他露出了这几日元照忍不住看得最多的笑容:“师尊,晚上好。”
元照额角一抽:“孔封主继续睡,本座打扰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正要下床,孔在矜就从他身后抱住他:“师尊,你要去哪?”
元照深吸口气,要去掰开腰间的手:“孔封主,请你矜持。”孔在矜将人抱得更紧,闷闷地道:“师尊不要叫我‘孔封主’。”
可惜,孔在矜的力道与魔君相比,仍是太弱了。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开,孔在矜急了,可他却松开手。元照正讶异他居然会自己松开,忽地一抹温润就贴上嘴唇。
元照:“……”幸好把小青的二觉关了。孔在矜趁他失神,钻进他怀里:“不要走。师尊明明都答应孔谨了,可仍是在……躲我。”
元照要推开他的手突然失了几分力道,心里不多不少地乱了一拍。他本是要推人的手搭在孔在矜背上,一时不知要拿孔在矜如何是好。
孔在矜从他怀里抬首,又要去亲魔君的嘴唇。元照扫了他一眼,狠心把人拉开。他站起身去了衣架子处,要去找外袍夹层的净神子。一阵摸索后,魔君神色微变。
苏长老说什么也只给魔君一瓶净神子,所幸净神子一粒丹药小巧,一个药瓶里能装百粒有余,倒是能吃好一阵。为了方便,他总将净神子放在衣服夹层里,可如今,那瓶净神子不见了!
他再三确认,也没找到那净神子!元照咬牙,侧身避开了孔在矜要碰他的手,审视起了自己那“好徒儿”。孔在矜看了眼那衣袍,淡然地承认了:“师尊的净神子,是我拿走的。”
元照眼眸微眯,对上孔在矜那双清澈透亮、盈开月色的眸子,伸出手掌,厉声道:“给我。”
孔在矜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魔君手心:“给你。”
元照一愣,收回了手,眸光微幽:“我是说净神子。”
“不给。”孔在矜不假思量地答。
“你……!”元照有几分咬牙呲嘴,“孔谨,你在违抗君命。”
“那师尊待要如何?反正我不会还给师尊的。”孔在矜执拗地走上前,抓住了魔君的手,凝视他:“师尊,净神子断情绝欲,你为何要断了情-欲?是因为……孔谨吗?”
元照气笑了,抽回手,扬掌要打。孔在矜不敢置信,却不躲,只盯着他,等他打。
面前的便宜徒弟属实气人,可那眸底的微光如激荡的水纹,晃得魔君心颤。掌风在离孔在矜半寸的地方骤停,孔在矜笑了,宛若尝了甜甜的花糕般道:“师尊真舍得打我?”
看他没脸没皮地笑了,元照气不过,手掌下移,不重不轻地还是打了一掌。
孔在矜霎时间面如红霞:“师尊……怎能、怎能打……”那处?!
元照耳根子也莫名有点烫:还挺有弹性的……等等!他在想什么?他清了清喉咙,却是无论如何都严厉不起来:“孔在矜,别任性了。把药还我。”
这么一闹,气氛缓和了不少。孔在矜却是羞恼得不行,几步奔回床上,埋首于枕间,不再说话。元照无奈,坐回床边,不由自主地摸摸他的雪发:“把净神子还我。不理人,是睡了?嗯?”
月色入户,将魔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嘴角弯弯勾画清楚。
孔在矜背对着他,死活不肯面向他:“师尊不能再吃净神子了。净神子虽能以断情绝欲压制心魔,可师尊修的不是无情道,吃多了会动摇修炼心境的。一月一颗即可,师尊这月已经吃过了。”
元照一愣。这话,苏长老也明里暗里说过多次,但他从来没认真听过。他本想着完成剩下的雪梅剑任务就离孔在矜远远的,只要远离了孔在矜,他便不需要吃净神子了。
如今,倒是让孔在矜来上谏了。他问:“苏长老让你这么做的?”
孔在矜不答反道:“如果师尊的心魔与我有关,不必吃净神子压制,师尊想对孔谨做什么都、都是可以的。”他边说,身子一边蜷起。
元照失笑,只替他掖好被角:“睡吧。”言讫,他便离开了主卧。
在他走后,孔在矜起身,将自己的外袍垫在床上,嘴里呢喃着“师尊”,一会想如今故作禁欲疏远的元照,一会忍不住想那半年里对自己百般好的元照,眼底似乎荡漾开了水光,将方才元照那一掌拍出的反应用手解决了。
真是只管起火。孔在矜不由贪婪地将被褥抱在怀里嗅。
殊不知,隔壁的客卧,元照对着满手黏腻,陷入了沉思。月上中天,他回到了主卧,将已然熟睡的孔在矜抱到了怀里,等着执念夺去他的理智。
孔在矜浅眠,迷糊间感到有人抱着自己,于那人怀里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睛。元照浅声问:“吵醒你了?”
孔在矜摇头,挪了挪,于元照下颚亲了一口:“师尊,晚安。”
元照呼吸一顿,声音微哑:“晚安。”
这日是与药阁会面的日子,元照没吃净神子,任孔在矜抱了一会,执念也没发作,才在小青的阵阵警告声中装作刚回过神,把他拉开:“我去药阁有事,近几日很忙。”
孔在矜还要再抱:“师尊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元照敲了他一爆栗子,仍没制住孔在矜抱过来的动作,只好把人再次拉开:“不回了。”
孔在矜一听他不回来,嘴角清浅的弧度收敛:“需要徒儿帮忙么?”
元照摇头:“不必了。”说完,便飞速走出了孔在矜的视线范围内。
药阁屹立于城郊,二楼以上供养了无数顶尖医师及其徒弟与药童,一、二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药馆。
药阁最近是收了不少伤患,变得额外忙碌,除了伤患,还有一些平日看不起病抓不起药的穷人,都趁着“封主给钱我治病”的药阁“免费治疗”活动,来医馆看病了。如此一来,药馆就更挤了。
药阁的伙计见此人非富即贵,站在人群之外似乎被人潮吓得止步,小跑上来说道:“请往这边。”说着竟是引了魔君到医馆二楼的屏风后头,让他看诊。
元照对比了一下水泄不通的屏风前和风雅空旷的屏风后,心里暗暗有番考量,只不提,说明来意:“我是来找阁主的。这是信函。”
伙计接过信函,交予一个小管事,管事的辨认后确定是阁主的笔迹,带着魔君继续上楼:“魔君,阁主久等了。”
管事的叩了叩门:“阁主,魔君已到。”
阁主长相平庸,一身明亮的大黄色显得他皮肤更加枯黑,整个人就像柴一样立在衣服里。他笑容的褶皱显出年迈之相:“魔君一来,蓬荜生辉啊。”
元照瞟了阁主的衣着几眼后,心道,这阁主品味有点伤眼睛。与阁主和同座的药阁长老们客套了几句后直切主题:“本座听闻,此处药阁还藏有一槃莲?”
阁主笑了一声:“魔君的筹码呢?”
元照挑眉:“药阁不应先让我瞧瞧槃莲么?”
一位长老插嘴道:“这槃莲啊,魔君瞧上一眼,保不准魔君就说槃莲赖上自己了。”
阁主压了一压:“我相信魔君不是这样的人。只是……”
元照挑眉:“阁主请说。”
阁主叹了口气:“只是这槃莲啊,早在几十年前便消失了一半,药阁如今收藏的也仅有一半。而药阁里的一半槃莲日日在阁中一缕凤凰心火里将养着,点火容易灭心火难,如今我们是取不出这槃莲了。”取槃莲出来治取槃莲受的烧伤,拜托,可没人这般无聊。
元照:“无事,本座要了。”不就是凤凰心火吗,他又不是没被烧过。这等豪气在他真正靠近储存槃莲的地底时便荡然无存了。阁主不解地回头,关切地对停下的魔君道:“这附近是很热,再往前走热得会更加不寻常。”阁主以为是魔君多疑温度的变化,殊不知那是因为元照体内的凤凰心火在躁动。
元照只点点头:“继续走。”
阁主推开门,抹了一把脸上的密汗:“魔君,请进。”
元照脸上透出股诡异的红,强忍不适,继续靠近槃莲:“阁主,槃莲必须得心火养护么?”
阁主说:“不然,区区一缕心火还养不住这槃莲,须得地火与心火双管齐下,才能保得整株槃莲。而这半株槃莲失了一半药力,就算是涅槃之火在世也活不了多久,如今它再活个三年怕也是要枯萎了。”叹了口气:“这槃莲啊,就算魔君不来求药,过个几年,也绝迹了。”
元照打量了好一会:“若我将它连心火一同带走,它能活多久?”
阁主自然猜到魔君要用什么法子带走心火缠绕的槃莲:“一月罢。”这时一个纸鹤摇摇晃晃得飞进来,终于在纸张烤化前把信带到。
阁主抱歉一笑,走至一旁,展信看后神情有些紧张,都不带犹豫地决定好轻重,对元照叮嘱道:“转移槃莲需要两日,本阁主还有事,就不赔魔君在这取莲。失陪了。”
阁主走后,元照小心翼翼地远转魔力,包裹住槃莲,将它一点一点往自己这边引。出乎意料,连一炷香时间也没有,他便将槃莲引进聚灵玉药盒内。
他正疑惑,提供地火的阵法闪烁几次,蓦地脚下土地塌陷一片!他极力稳住身形,再次睁眼一看,四周是幽幽的地火。魔君皱眉,拿出青抒交予自己的玦,见它果然闪烁着微光,道:“还真是有缘?”
【来到满是地火的地方,和缘分有什么关系?】
因为孔在矜的突然告白和那日将他药倒的事迹,只要他将小青的二觉封久了,小青就会不停问他在做什么。后来不知那上级使了什么法子,他一天能封住小青二觉的时间居然最多只达四个时辰。所以,他本没解除小青的二觉的封印,小青却自己解开了。
他说:“还记得青抒说过,若有缘,便让我帮他找一样东西。”
【那你现在要怎么找?】
元照打量四周,发现七八条通道将他站的这方空地围住,道:“橘楼给了我提示,往下走。”观察几秒,选了个倾斜度极大的通道:“这条吧。”
一开始,玦身上的光似乎越来越亮,但是走至九曲八弯的拐角后,玦似乎就失去导航的作用,玦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在这幽静的地下,唯有他的呼吸声,一点一滴的风声也闻不见。元照敛容,看见不远处似乎有幽幽光亮,似乎这就是正确的路。但他眉头一皱,清醒地说道:“不对!我们回去。”
【你是来地下城玩寂静远足的?】
元照:“每天运动一小时,健□□活一辈子。”这次,他没有嫌弃小青无厘头的吵闹,反而还庆幸身边有个声音。毕竟这地下,太静了,时间的流逝都带不起不点涟漪。
此处似乎与世隔绝,独有地火死寂地燃烧。
元照飞速回到原地,想了一想,选了一个斜率更大的通道走,玦的反应同上次一样,这次只要玦的光芒有削弱的趋势,他就往回走。他回到原地,来回踱步,皱眉思索:“若是有缘,就往下走,往下走……”
【要不你还是考虑怎么从你掉下来的这鬼地方上去?】
元照脑中似有灵光一闪:“我掉下来……对了!”
他用脚扒拉空地上的灰尘,果然在尘土下发现异样。弯腰,大手一拂,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魔文刻的“舒”字。
魔文是天魔一系才有资格习得的文字,来记载天魔一族代代相传的秘法——就比如元照之前用的血术。因为魔文自身便带有魔气,所以一些古阵师在得到魔君的许可后,才能学得几个魔文来作为增强阵法的工具。
他又是一拂,果真看到这空地上是画着一个法阵。元照道:“果真是往下走,那我现在要怎么下去?”
【要不你像之前把槃莲放出来再收回去?】
元照默了几秒:“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阵法与之前那个截然不同。”
【我这不是给你出馊主意吗?】
元照:“……别打扰我思考。”
元照是没研习过阵法,但是阵法作为魔君的必修课,元照还是从原主那里或多或少继承些许皮毛的。他试着将玦放在“舒”字中间,用魔文念了句术咒,法阵发出微微的荧光,玦如入水没进地底。
像学轻功水上漂的菜鸟,元照宛若立于水上,可下一秒他却落入水底。对此,他表示:“我绝对不要感受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