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要做的就是储备知识,为以后灵力的恢复后出去干大事做准备。这里的世界以后还是得还给白顷本人,只是占用十年罢了。思前想后,他还得先保护好自己。这几年好好呆在霁月山,偷懒逍遥几年,干完大事直接去投胎。
除夕夜,霁月山依旧是大雪纷纷。许居慎每天都会来庭院扫扫庭前雪,帮白顷挂上一盏火红的灯笼。这是他第一年没有回家过年,也不知道爸妈生活生活如何。
三个徒弟过来给他请安时,他给他们与浮休四人包了压岁钱,一条红绳绑了两个玉符,故作长辈言辞说道:“辞旧迎新,金玉满身。”
我也是二十二岁的男孩,还得给一群孩子包压岁钱。
许居慎惊讶地问道:“师尊怎么想给我们玉符啊?太好了,可以买吃的。谢谢师尊!”
白顷不解问道:“不给钱吗?那你们往年收到什么?”
林居净把得来的两个玉符藏进衣服里,说道:“师尊您又忘记了?我们给师尊彩绳穿线编作龙形送师尊。”说着林居净从怀里拿出一条无脚的龙跟毛毛虫似的彩绳。白顷顷刻恍然大悟,难怪书房角落的一个小箱子最底部里有好几条丑丑的结绳。
白顷后悔了,想收回给他们的压岁钱。碍于面子,云淡风轻道:“居净,你这手工真……”他的“丑”字说不出口,只能换为“可爱”二字。
“师妹手艺不行,师尊,我可好了,看……”袁怀从怀里拿出一条栩栩如生的彩色结绳放在白顷的手中,说道:“我跟我阿娘学的,一下子就学会了。”
许居慎从怀里拿出一条扎手的铁丝编制而成的龙,说道:“师尊,我一弄那绳子就被我扯断,我找了铁丝做成了一条,可是很丑。”
“真是难为你们了。”行吧,小龙子,都进我的箱子里吃灰吧。
几个小朋友回去后,热闹过后变得格外清冷。窗外骤然停雪,他也是一时兴起,开了一坛清香甘冽的杏花酒,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他独坐在翡翠湖亭台上,赏着黑漆漆的天空,白雪冷幽幽。
天地间只剩下一人一坛酒,人生啊,不过如此。世事一场虚梦,人生几度悲凉。
困倦来袭,冷夜清影飘逸,孑然独行回留余堂。
一条系成凤凰形的红绳放置在书房的窗台,凤尾被雪水沾湿。
这傻子,身体不舒服还编这个。
第23章 等杏花开时
九九消寒图“风”字的繁体字最后一点画下时,外面的杏花还没开花,依旧是光秃秃而稀疏的枝丫。
雪停了好几天,白顷想去探望一下浮休。身子没有灵力,又时常感觉体内灵力不稳,经脉酸疼。
他以自己身体虚弱的缘故让许居慎带着自己上一趟飞天崖。这几个小朋友平常在他面前不怎么提起浮休,问也不说,他也不知道浮休如今状况如何。
许居慎纵剑飞驰在冷风中说道:“师尊,我们去见他,他都不肯定见我们,连二师弟都不给进去。宗主亲自下定令不能打扰他。”
“嗯,我知道。”
许居慎天真地憨笑说道:“师尊,小师弟是不是在闭关修炼?等闭关出来了就练成绝世神功?”
“谁告诉你的?”
“二长老平时看的话本传奇都是这样的。”
……
白顷裹着一身毛绒绒的蓝白斗篷,因为没有灵力,身体能敏感地感觉冷暖。他落在飞天崖宗主住所时,庭风见白顷过来,便嘱咐师弟去找宗主夫人,自己则是跑过来,作揖施礼,恭敬凝端说道:“依山长老,宗主外出未归,我让师弟去找夫人过来。”
“行,我等等她。”白顷坐在前厅喝着热水,喝了一杯后,袁夫人依旧没有出来。许居慎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一脸委屈地看着白顷。
“去吃点东西,吃完回来。”白顷忍俊不禁,轻笑说着。
袁夫人走出来时,向白顷施施然作揖,面色憔悴,轻声说道:“依山长老,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有劳挂念,一切安好。夫人,我想看看居明。”
“这……”袁夫人抿抿嘴,面色有些难堪,说道:“那孩子脾气倔强得很,不是我不愿意,是他不想见。”
“为何?”
“哎……”袁夫人叹了一口气,思前想后便说道:“也罢,依山长老,我还是自作主张,带您过去吧。哪有自家师尊不能见的道理。”
袁夫人神色极为复杂,走路时稍稍有些变慢。白顷能感觉到一种很糟糕的情绪,心里堵塞难受。他轻音轻声说道:“夫人,我自己进去吧。”
“行,你们师徒许久不见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袁夫人停下脚步,指了指廊亭尽头的一间房间,说道:“就是那房子,你推门进去就好。他心绪烦躁时会砸点东西,长老小心点。”
白顷抿抿嘴微颔首,缓缓地走向那尽头。月白锦袍与淡蓝斗篷若有若无地与地面擦蹭而过。他伸出推门的手略有些僵硬,定格在空中好一会儿后推开那冰凉的木门。
房间很温暖,光影晦昧,青天白日依旧黯淡漆黑。满屋子是药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气味。床头安静地坐着一个形销骨立,面黄肌瘦的男孩。昏暗的阴影打在他发黄的脸上,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他并不抬起头,像往日那样神采奕奕地注视着旁人,而是安静极了。
“阿舅?妗娘?”浮休试探地轻声叫了两声,发现并不是。他暴躁拽起床头的一个碗,气愤的别过脸,凶狠地砸过去,发出剧烈的响声。他喝道:“袁怀,谁让你进来?滚出去……”
白顷被突然飞来的碗吓到,停止前进的脚步。他喉咙发涩,压低声音说道:“是我。”
浮休气得颤抖的身子顿时一怔,他当即惊慌地躲进被窝里,一如往常的声音,嬉笑说道:“师尊,我们不是约好杏花开的时候见吗?你老人家记性不好,又忘了?”
白顷靠近床边,坐在他身边说道:“想着你在宗主身边闯祸没人给你兜着,我就早点过来了。”
“师尊,你回去吧……我累了……想睡觉。”浮休躲在温暖的被窝里,说话声音发出丝丝颤抖。
白顷抬手轻轻地摩挲着那颗顶着被子的脑袋,轻声说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赶我走?你送我的结绳,我收到了。”
“什么嘛?哪有什么结绳,我哪有那么有空,我天天忙着玩,别人送你的。”
“我给你的压岁钱,拿着了吗?”
“早就被我花完买酒喝了。”
白顷深深呼吸,低低的鼻音问道:“眼睛……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跟我说?最近东西吃得多吗?”
浮休呵笑说道:“师尊,别说笑了……”
“对不起,说好带你出去玩的。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卷进祸事里。对不起,我说过保护你,还是让你受伤。”
浮休长喘一口气,思考片刻后,轻笑出声:“师尊,为什么要说这种没用的话?我不用你说什么道歉的话,都没用,我所做的事都是我自己决定。”
“居明……”白顷把冰冷的手伸进被窝里,想碰碰他的脸,却碰到他的脖子。
“师尊,你过分了,故意伸进来取暖。”
白顷轻笑出声,慢慢拨开他的被子,捧起他那张嶙峋消瘦的脸。他看着那双眼几乎全绿,绿到墨绿,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乌乌黑黑的一片。他当场就想落泪,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忍着心口的难受,轻声说道:“雪停了,带你到庭院走走好不好?”
“不好,我想留着最后一眼看杏花开。太亮会弄疼我的眼睛。师尊,你回去吧。”他抬起手捏了捏白顷的脸,鼻头发红,轻笑说道:“我第一次摸到师尊的脸,软软的很舒服。哎,我累了……真的好累……想睡觉了。有人在,我会睡不着。师尊,你出去时帮我把门带上吧。”
白顷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帮他把被子盖好,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过来看你。”
“不行,师尊,我有事。”
“后天呢?”
“也不行。”
“大后天呢?”
“都不行,等杏花开了再见面吧。”
“好!”白顷淡然地应声,生怕自己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影响到浮休。
关上门后,他在庭院滞留了一会儿,整理自己的心绪。那幽暗的房间微微传来低低的哭泣声,白顷难受地闭上眼睛,赶忙走开,一颗心仿佛被那个故作坚强的男孩捏得死死。
明明这是一个虚拟世界,他心中始终意难平。
白顷走回到前厅时,袁夫人正在庭院等着他,好奇地问道:“他没事吧?”
白顷心绪低落,鼻音闷闷说道:“没事,在睡觉,不要打扰他。我明天再过来一趟。”
袁夫人眼眶湿润,叹息地点点头说道:“他……一直吐血……近几日东西也吃不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他,试了很多药都没用。眼睛里的千碧缠再恶长下去,就……这可怜的孩子,打小就受苦受难。”
“吃不下去呀,酒呢?”
袁夫人忧伤地点点头说道:“嗯,喝了酒吐得更加厉害。”
白顷回到正厅时,许居慎手里揣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关切问道:“师尊,见着师弟了吗?他还好吗?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霁月山的雪还占在杏花树枝头,看起来仿佛是开满杏花。许居慎带着白顷回去时,林居净恰好过来送饭,见着白顷回来,说道:“自从师尊受伤以来还是第一次出门呢,师尊去飞天崖吗?这居明师弟也真是的,自从您受伤后,就来过一次。现在还要您亲自过去,师尊,您真的太娇纵他,我都嫉妒了。”
“明天你们跟我过去,我想把居明接回来我身边住着。”
这一声“啊”两人叫得格外整齐嘹亮。
第二天,白顷又来到浮休的卧房时,那少年坐在床上,正辛苦地呕吐着汩汩鲜血。一脸焦急的袁夫人轻轻地抚摸着他后背,拿着温热的布帕给他擦拭嘴边的血迹。
袁夫人焦急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
“妗娘,我没事。”浮休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浮休动了动耳朵,似乎是感觉到白顷的到来,疑惑地问道:“师尊?”
白顷坐在他身边说道:“耳朵真敏锐,这样都听出来了。好点了吗?好点了,就跟我回霁月山吧。”
“可是我……”
“有什么好可是的?”白顷拿出一条黑长细绫遮住他的眼睛,说道:“这样就可以,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回去。”
浮休拒绝道:“师尊,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那我让居慎绑你回去。”
袁夫人把浮休的包袱等早已打包好。白顷帮他穿衣披斗篷,盖上斗篷帽,说道:“等会居慎带你飞回霁月山。”
浮休被裹成粽子般动弹不得,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黑绫遮住了他的眼睛,依旧显得十分清俊削瘦。
白顷扶着他的手臂,瘦到青筋清晰可见,瘦到仿佛是跟竹竿,只要一用力就能断裂。
许居慎与林居净好奇地打量着白顷身边用衣物围成一团,黑绫缎带蒙眼的少年,面面相觑。
袁怀听闻白顷到飞天崖接浮休回霁月山,特地跑过来看看白顷。他正要跟白顷打招呼,便看到白顷搀扶着的少年。
袁怀见袁夫人提着包裹,便跑过去轻轻说道:“阿娘,我来吧,我送过去。”
袁夫人道:“你不是在修课吗?怎么跑过来了?”
袁怀讪讪呵笑说道:“结束功课,回来瞧瞧。”
最后是许居慎带着浮休,袁怀带着白顷,林居净驮着浮休的行李回霁月山。
当许居慎看到浮休细如竹筷般的手指时,他丝毫不敢碰浮休的手,担心把浮休的手折断。许居慎把浮休背在背上,不解地问道:“小师弟,你生病了吗?”
浮休轻哼:“对呀。”
“严重吗?”
浮休斟酌思索了一下,笑着说道:“不严重,春天过去就好了。”
许居慎呵笑一声,说:“那就好,春天过去,棠梨开花,再过个把月,就能吃到玟珂师妹的棠梨。”
“好,那师兄到时候帮我多要几颗。”
浮休住回留余堂的偏房,因为每个房间都有专门用来发热的热石仙器,便不会冷。
留余堂山路上,林居净抓来袁怀与许居慎,泪眼汪汪地问道:“小师弟怎么了?瘦得太恐怖,我差点以为是一具骷髅,皮包骨的样子。他没事吧……”
许居慎憨憨一笑说道:“没事,小师弟说不严重,过了这个春天病就好了。”
林居净略有不信,问道:“真的假的?”
“小师弟跟我说的。我们都约好要去摘棠梨了。不严重,对不对?君实……”
袁怀微微讪然,撇头注视着留余堂,轻声说道:“浮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问真的假的?师妹,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
林居净松了一口气,抿嘴笑道:“行吧,那我就信你们了。”
晚上,白顷端着热水进来,握着浮休瘦细修长而青筋凸显的脚丫子慢慢地放进木盆里,问道:“不烫吧?”
“不烫……”浮休把黑绫缎带拿下来,难为情地说道:“师尊,你这可真折煞我了,看来我命短是有原因的。”
白顷轻轻揉着少年纤瘦白皙的脚丫子,笑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指不定在心里偷笑。”
“师尊,晚上陪我一起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