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自己在花海中沉迷了几秒钟，沈星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任家主夫人就是斯莱瑟的亲生母亲。在斯莱瑟的口中，她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确实也是陌生人。
　　沈星极伸出手，牵住了斯莱瑟，说：“两年多没人打理，它们长得真好啊。”他也是刚知道，花园里也有小妖精，没什么神智，只会依靠本能照料花草，算是灵物的一种。但因为斯莱瑟的穿越，曾经的灵物都衰败了。新的花园小妖精才刚刚孕育出来。
　　论理，两年时间还不至于让老宅彻底衰败。但因为斯莱瑟带走了家主戒。戒指和他一起穿越到了星际时空。而家主戒是老宅的核心。核心不在才是它衰败的原因。
　　感应不到家主戒的老宅就像是没有装备能源的机甲。
　　斯莱瑟快速释放了一个咒语，那些藏匿在花丛间的小妖精像夏日夜幕下的萤火虫一样飞了出来。它们并没有固定的造型，有些像蜻蜓，有些像蝴蝶，都非常飘逸秀美。魔法师说：“事实上，因为知道我要带你来看郁金香园，它们昨晚努力工作了很久。”灵物由溢散在房屋中的魔力凝聚而成，其实无所谓生死。得到家主戒承认的魔法师才是真正的家主。戒指联系着老宅。灵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感应到家主的喜好。
　　斯莱瑟引领着一个灵物飘到沈星极面前，落在他的手心上。
　　这一幕真像是星际偶像剧中常常出现的那种男主角哄女主角的镜头啊。但斯莱瑟和沈星极的想法绝对称不上浪漫。也许斯莱瑟曾经有过很多浪漫的情怀。但近朱者赤，在这一刻，斯莱瑟只是猜到沈星极的研究癖发作，于是引个灵物供他观察而已。
　　“老宅很快就要重新开放了。我会用一场盛大的宴会来宣告自己的回归，而你会站在我的身边。需要我给你准备一个能伪装魔力的炼金产品吗？”斯莱瑟轻笑着问。
　　“不需要。”沈星极说。
　　卜拉一直受守旧派魔法师歧视，也容易被革新派魔法师轻视。知道沈星极是一个没有魔法的普通人，魔法师们就算不敢当着斯莱瑟的面说出刻薄的话，他们看向沈星极的目光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就像是看待一只蚂蚁，就像是看待一只蟑螂。
　　这是魔法师们经常会做的事情。
　　也许先佩戴炼金产品假装自己拥有魔法，等彻底站稳脚了再揭露自己普通人的身份，这样会比较好。但是，听说你们是一群骄傲的魔法师？巧了啊，我也很骄傲。
　　沈星极对斯莱瑟开起了玩笑，装作不认识他，学着魔法师们特有的看似彬彬有礼其实过分骄傲的语气说：“日安，魔法师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一名科学家。”


第144章
　　生活在克加兰卡的魔法师大约有二十多万。
　　如果斯莱瑟没有经历过时间旅行, 没有感受过中央星系庞大的人口数量，他或许会觉得二十万是一个很大的数量级。可事实上星际每年参加联合大赛的学生数量都比这个多！阴谋家们算计来算计去，只是沉迷于一场只有二十万人参加的权利游戏。
　　好像有点小家子气啊。
　　这二十多万魔法师中大约有五分之三是贵族, 而贵族魔法师大都与守旧派关系紧密。如果斯莱瑟出生时没有伴随那则预言，生来就是斯莱瑟家族的继承人, 在成长环境中必然会受到家族影响，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守旧派的中流砥柱。沈星极问：“平民魔法师在人数、资源方面都不占优势, 革新派是怎么做到和守旧派旗鼓相当的？”
　　“因为在克加兰卡之外还有魔法师啊, 他们大都是平民。”斯莱瑟说。
　　魔法是顺着血脉传承下来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无法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努力获得。如果一位魔法师和卜拉有过亲密的关系, 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可能是魔法师，也可能是卜拉。而就算第一代孩子是卜拉, 这个卜拉的后代中也有可能出魔法师。
　　魔法师们很少和卜拉缔结神圣的婚姻关系, 但除了最顽固的贵族, 一些魔法师并不介意在离开克加兰卡后和纯贞的卜拉少女或忠诚的卜拉男人有肉体上的交流。
　　而魔法师们确实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克加兰卡，外出游历是一种，被大贵族指派出去巡视领地是一种，因为钻研邪恶的魔法被驱逐出去是一种, 在权利游戏中溃败不得不离开是一种……在离开魔法之城后, 这些人显然都会有些精彩的经历。
　　“奇怪, 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竟然不存在生殖隔离。”沈星极嘟囔了一句。
　　斯莱瑟：“……”
　　咳，在过去无数年中, 有很多很多魔法师离开过克加兰卡, 他们把“魔法血脉”带到了这片大陆的每一处。而卜拉的繁衍能力远远大于魔法师。女魔法师为卜拉生下孩子的概率很低，因为魔法师们有避孕魔药。一般都是卜拉女人生下男魔法师的孩子。
　　就算那些有幸服侍过魔法师大人的少女们一开始只生下了一个卜拉孩子，这个孩子长大后至少会生三五个孩子, 然后这些孩子长大后继续生孩子……只用几百年的时间就可以繁衍出一个庞大的家族，而这个家族中的人都是有可能觉醒魔法天赋的。
　　这一点让很多顽固的贵族魔法师非常恼怒。
　　有一说一，这些顽固的魔法师自身确实不会和卜拉有任何亲密接触。他们瞧不起卜拉，也瞧不起那些轻易和卜拉生下孩子的同类魔法师，认为他们经受不住诱惑。
　　“新月魔法学校的新生数量是安门列特的三倍，有些年份甚至能达到四倍。新月的学生大都来自城外，革新派每年会安排人员前往大陆各处，把那些适龄的出生于卜拉家庭但觉醒了魔法天赋的孩子接过来。这是他们一直坚持在做的事。”斯莱瑟说。
　　新月魔法学校和革新派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是一所平民魔法师学校。与此相反，安门列特是贵族学校，有着几千年历史却从未接受过任何一个非贵族出身的学生。有些孩子是贵族与卜拉生的私生子，就算家长一方是贵族，也被安门列特拒之门外。
　　斯莱瑟就读于新月魔法学校。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去过安门列特的斯莱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挂在斯莱瑟身上的“耻辱”。贵族们肆意地嘲笑他，认为他只能和一些低贱的血脉为伍。而平民同样不喜欢他，认为他玷污了新月的纯粹。
　　“新月的学生毕业后，他们大多会离开克加兰卡，前往大陆上游历。但如果革新派用魔法道具召集他们，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克加兰卡。”斯莱瑟说。经历过几次大的纷争后，革新派和守旧派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表面上似乎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却动作不断。两边显然都在暗中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启下一次纷争。
　　克加兰卡城中并没有政府，但有一个名为“裁决所”的权利机构，其职能有点类似于政府。裁决所的门槛很高，它不对外招新，只每年通过现有成员的举手表决来决定要不要安排新人加入。裁决所的现有成员中既有贵族也有平民，比例大约是二比一。
　　“二比一吗？新成员加入时需要有至少一半的人举手同意吧？那只要贵族联合起来，平民永远拿不到三分之二的赞成票，裁决所就完全属于守旧派了。”沈星极说。
　　“哪有这么简单？”斯莱瑟轻笑了起来，“在表决会议上，现有成员都会穿上统一的炼金长袍，戴上一样的炼金面具，在面具的保护下，举手表决时，没有任何魔法手段能辨认举手人的身份。如果一位贵族魔法师事先收到了大量的好处，只要求他在表决会议上举手，反正没人知道他是谁，不会得罪其他贵族，你猜他会不会举手呢？”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
　　除了裁决所这个类政府机构，还有全员贵族的长老会和全员平民的新月会。守旧派的魔法师当然不会自称为守旧派，长老会其实就是守旧派组建官方组织。新月会也同理。除此以外还有魔药协会、阵法协会、魔纹协会等等，这些算是学术类机构。
　　长老会的几位高层和新月会的几位高层，以及各学术协会中的会长、副会长等等，他们都是裁决所的成员。拥有公爵头衔的贵族魔法师也天然就是裁决所的成员。
　　斯莱瑟在继承家主之位时，本来可以顺其自然地继承斯莱瑟家族在裁决所中的席位。当家主之位发生转移时，大家默认在表决会议上以全员举手的形式欢迎新任家主的加入。但因为那则预言的存在，又因为他的上位方式有些……出人意料，他加入裁决所的过程还是挺有波折的。但最终还是加入了，斯莱瑟总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还有点搞不懂，贵族头衔是怎么来的？你们又没有国王。”沈星极问。
　　“曾经是有国王的。据说当神明还在这片大陆上走动的时候，大陆上种族繁多，魔法师们有很多敌人。战争持续了很多年。等到魔法师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最强大的那位魔法师自封为王，其余的魔法师按照战功分别授以爵位。”斯莱瑟随手召来一本历史书，“之后很多年，有些家族在权力交锋失去一切，包括老宅、爵位和传承。有些家族却更上一层楼。末代王族因涉嫌亡灵魔法被驱逐出克加兰卡后，摩尔迦长老团成立。它取代王族成为了克加兰卡的统治者。啊，这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七百年前，摩尔迦长老团分裂成长老会和裁决所。”斯莱瑟念出了书上的文字。
　　“也就是说，什么坎贝尔公爵、艾格尼斯公爵之类的，它更像是一种名誉称呼，代表了这些姓氏在几千年中不曾断过传承，也不曾在权力交锋中失去过一切。但现在城中真正的权力并不是属于公爵、伯爵们的，而是属于裁决所的。”沈星极明白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但一位公爵天然就是裁决所的成员，所以他们依然手握权柄。”斯莱瑟说。只不过这份权柄被稀释了，毕竟裁决所三分之一的席位属于平民。
　　“这么说的话，贵族魔法师的骄傲不是无缘由的。”沈星极客观地说，“任何一个家族能延续几千年而不断，每一代都守住了自己的产业，都延续了家族的传承，这确实值得骄傲。但不管怎么说，固步自封是不对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是不对的。”
　　斯莱瑟有些惊奇地看着沈星极。
　　“怎么了？”沈星极问。
　　“我讨厌守旧派，却同样不喜欢革新派。我终于又弄懂了不喜欢革新派的其中一个原因了。他们厌恶所有的贵族式骄傲，但正如你所说，有些骄傲不是无缘由的。”
　　“喂，咱们客观地说啊，我能够理解一部分的贵族式骄傲，因为我是外来者，我不曾受过贵族的侮辱和压迫。革新派的成员却不一样，他们始终待在这个环境里头。”
　　沈星极凑近斯莱瑟，亲了一口自家的魔法师，却说：“亲爱的，你对他们太苛责了。”
　　斯莱瑟正要搂过沈星极加深这个吻，但正巧这一刻感应到了什么。
　　魔法师伸出手，一阵魔法波动后，一封信凭空出现在他手里。沈星极对这个世界的文字不熟悉，但看着斯莱瑟的神色，他心里一动，问：“吉尔·昆西寄来的信？”
　　确实是吉尔·昆西寄来的信。
　　信的内容不长，斯莱瑟很快就看完了，随信送来的还有一枚储物戒。
　　迎上沈星极关心的眼神，斯莱瑟解释说：“他以为我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外面的流言都是这么传的。这枚戒指里装着一些魔药，生命药剂、灵魂舒缓剂之类的。”
　　“辛苦他了，要凑齐这么多的疗伤圣药肯定很不容易。”沈星极笑着说。
　　果然是一位开启了勇士模式的人啊，沈星极在心里感慨说。虽然斯莱瑟已经与昆西决裂，但至少在这一刻，沈星极并不讨厌昆西。当然，只是不讨厌而已，沈星极毫无疑问会站斯莱瑟的立场，在克加兰卡的棋盘上，斯莱瑟的态度决定了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