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那样的人在白逐的亲戚里也是特例,但确实有不少他的亲戚即便不脚踩两只船,也在以周抛的形式谈感情,就跟批量生产的渣男渣女似的。白逐在他们之间可谓一股清流,坚强地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不肯让脑海里的形象草率地换上一张具体的脸。
白逐目光落在陆仁侧颜上,他的心上人现在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虽然认识你没有很久,但是我会喜欢你很久,久到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那个身影,到底是有了具体的形象了。“对不起了。”
陆仁的道歉声让白逐心沉了一沉。
然后他听到陆仁说道:“我想我还要考虑一下。”
白逐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眼里浮现出一些温和的笑意,只要不是直接的拒绝,那么就说明他的是有机会的。
陆仁现在心里乱得很。
他也许能够游刃有余地对待亲情、友情,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爱情,以前也没怎么为这些事情苦恼过,以至于现在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哪有什么能考虑的?现在就是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都不一定能答得上来了。
陆仁就跟一只害羞胆怯的小动物似的,只要别人不逼他他就会躲在自己的巢穴里,可偏偏有坏蛋要强硬地把他从温暖的巢穴中拖出来。
陆仁说自己要考虑一下,白逐可没打算就此罢休。
他幽幽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确实忘记了我那么多次。”
“对不起……”陆仁连忙道歉。虽然白逐根本没拿出他和陆仁过去相识的证据,但现在的陆仁都无法思考了,白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白逐说:“口头道歉抚平不了我心上的伤痕。”
陆仁愧疚道:“你想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白逐勾起唇角笑了笑,只是陆仁没有看到这个笑容:“做什么都可以吗?”
陆仁坚强地找回了一丝理智:“除了答应和你在一起这一件事,都可以。”
“听了冬溪说的怪谈,我现在特别害怕。”白逐突然说了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
陆仁疑惑地回过头看他。
“我害怕得谁都睡不着了,一想到离我那么近的公共卫生间里竟然闹鬼,我就彻夜难眠。”白逐语气浮夸地说。
陆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逐露出了狐狸尾巴:“陆老师,我都怕成这样了,你就大发慈悲和我睡一张床,保护保护我吧。”
……
陆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合适的。”
“哪里不合适了?”从宿管寝室的独立卫生间走出来的白逐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陆老师你可不能反悔,你之前说了除了答应和我在一起这件事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陆仁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出尔反尔,只是神情严肃道:“只睡觉,不许做别的事情。”
白逐弯着眉眼看着陆仁,笑容促狭:“老师害怕我做什么事情。”
陆仁很明白白逐这是在逗他,他要是炸毛不好意思那正中白逐下怀,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点一点地移过陆仁的上半身。陆仁先他一步洗漱,现在已经换好了睡衣,宽大的睡衣基本掩盖了陆仁的身材,只是一截白皙的脖颈总归是遮不住。
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陆仁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陆仁不自在地摸了摸颈侧。
那只明显属于男性的手看上去瘦削有力,手背隐约可见骨头的形状,指甲很好地修剪过,相较手的颜色泛着一抹微红。
冬溪说怪谈的时候,白逐将这只手握在手中把玩了很久,只是陆仁那时候专心致志地听冬溪说话,压根没有注意白逐的动作。
白逐想着要是某一日在陆仁不被他物影响的时候把玩他的手,陆仁一定会不知所措地僵硬了身体,连手都不知道抽回来,只会渐渐红了耳朵。
陆仁放下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白逐的目光更可怕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陆仁犹豫了一会儿,偏过头去对上了白逐的目光。
总不能一直逃避。
这一看,陆仁皱了皱眉。
白逐根本不会擦头发,汇聚的水滴顺着发尾淌下,流进了睡衣中,把衣服都浸出了一小块深色,那头发却不见得干。陆仁冲白逐招了招手,示意白逐坐到他身边来。
白逐虽然不知道陆仁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愉快地做到了陆仁身边。
“毛巾给我。”陆仁对白逐说。
白逐的手先脑子一步把毛巾递了过去。
因为身高的原因,陆仁坐着擦白逐的头发特别费劲,他跪坐在白逐身后的床上,拿毛巾吸了吸白逐发尾一直在滴的水。
“水都流到衣服里去了,现在这气温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衣领湿了睡觉能舒服吗?”陆仁说着,语气倒是没什么斥责叱责的意味。
白逐得寸进尺:“那以后你帮我擦?”
陆仁拒绝了他的套路,把他对曾哥说的话抛回给他:“没手吗?自己擦。”
白逐试图和他打商量:“那以后你帮我擦,我帮你擦。”
陆仁抿了抿唇,戳了戳他脑边:“你想太多。”
“你不用帮我也没事。”白逐说,“我也可以照顾你。”
虽然和陆仁比起来他的生活技能有点堪忧……但他也不是不肯学习的!
陆仁不松口:“你先照顾好自己吧。”
中途陆仁换了一次毛巾,白逐的头发差不多完全干后他催促白逐感觉睡觉,白逐哼哼:“熄灯铃还没响呢。”
陆仁说:“你又不是学生,早点睡早点起对身体好。”
白逐说:“我有点兴奋,睡不着。”
但是陆仁已经缩进被子里去了,白逐怕灯晃着陆仁,按灭灯后也钻进了自己那条被子。
看到陆仁抱着新的被子出来时他还有点失望,要是他能和陆仁一条被子就好了。但无论白逐怎么保证他一定不会动手动脚,陆仁也坚决不肯让步。
好吧,白逐想,和你一条被子我保证不动手动脚,那不和你一床被子我保证动手动脚好了。
陆仁拍了钻进他被子里的手一下,不睁眼睛只开口道:“乖乖睡觉。”
“我害怕。”白逐故作柔弱,“我想拉着你的手睡。”
陆仁冷酷无情道:“我不信。”
白逐说:“你对别人都那么好,对我也好一点呗。”
陆仁被他的无耻震惊了:“我都不让别人和我睡一起的!”
现在的追求者都这么野的吗?
白逐的眼睛亮了亮:“以前没人和你一起睡过吗?曾哥也没有?”
“我爸我妈不算,幼儿园的老师不算。”陆仁道,“曾哥没有过。”
白逐心满意足地握住了陆仁的手,陆仁拿他没办法也就随着他去了。他警惕地等了一会儿,见白逐确实只握着他的手没有做多余的事后,渐渐松懈下来。
他轻声道:“睡吧。”
白逐一晚上躁动的心被陆仁这一句话奇迹般地安抚下来。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呼吸,而他没有一点儿不习惯,好像一切恰到好处,就该如此一样。
他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
陆仁叫白逐早起早睡,自己却睡得比白逐晚。
这个时间没睡对一般人而言不算失眠,但于他而言这个时间点往常他应该睡着了。陆仁不得不承认他因为白逐的话乱了心神,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感情这种事情最麻烦的就是一开始不拒绝,之后就很难拒绝了。
陆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情况变成现在这样。
他性子软归软,但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可能只要换一个人,他就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拒绝的话。
只要换一个白逐以外的人。
我得想起来。
陆仁对自己说道。
他得想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想起来和白逐相处的过往,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面对白逐告白的话他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说不出拒绝的话。
而在那之前,陆仁头疼地想,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白逐好了。
白逐对他的喜欢真是藏也不藏,但只要没说出口他就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友情罢了。可白逐强势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他不得不面对那份炽热的感情。
没告白都那样了,告白了之后觉得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陆仁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明天有点绝望。
偏偏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他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他实在是做不出那么混蛋的事。
完了,这是动摇了。
陆仁想到。
他就像是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明明青蛙已经意识到了混蛋人类在往锅底下加柴,但泡松软了的骨头已经无法支撑他逃离了,没准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被端上白逐的餐桌。
第96章 残页
“早啊陆仁仁。”曾哥对值班室里的陆仁打了声招呼。
“早。”陆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曾哥上下打量了陆仁好几眼, 惊奇道:“咋啦,怎么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虽然曾哥说的是胡话但陆仁还是被戳到了痛处,没好气道:“你别乱说!”
他这反应反而让曾哥觉得情况不太妙:“不会吧……真有小妖精钻你被窝了。”
“学生宿舍能说点健康的话题吗?”陆仁痛苦道, “没有小妖精!我和白逐睡了一宿,分两床被子说的。”
“还成,看来清白还在。”曾哥探头探脑地往值班室里看了看,“那小青年呢?”
“买早饭去了。”陆仁说。
他需要的睡眠时间比较固定,如果睡晚了就会在早上补回来, 而宿管早上有一段时间是必须待在值班室值班的。陆仁今天起晚了没时间买早饭,白逐自告奋勇去食堂打包。
陆仁心里头有点复杂, 白逐给他带早饭时习惯得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陆仁被这个想法打击到了, 值班时整个人蔫蔫的。
好在学生们赶着上课都来不及,没有人注意值班室里头的宿管情绪对不对劲。
陆仁抬眼问曾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打扫卫生, ”曾哥咬牙切齿道, “我怀疑这所学校里只有我一个清洁工。”
“打扫男寝吗?”陆仁道,“你要扫哪些地方和我说一下, 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我可以过来帮忙。”
曾哥却是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吧,看你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昨晚上和别人一张床不习惯?趁着学生们上课时没啥事,你赶紧趴桌上休息下。”
陆仁弯起眉眼笑:“不错啊, 竟然学会干活了, 你以前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么一说陆仁就想起了裤子的事:“你昨天裤子洗干净了吗?”
曾哥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没面子:“一条裤子而已, 我还能够洗不来?”
“你可不就是不会洗衣服吗?”陆仁不客气地说, “别忘了我们当初可是合租认识的,你自己的衣服洗得是个什么德性你自己不清楚吗?”
陆仁想起第一次见曾哥洗衣服时曾哥手忙脚乱的模样就有点想笑,曾哥的洗衣服就是把脏衣服在倒了洗衣粉的水里头泡一泡然后捞出来, 更复杂的他就做不来了。陆仁那时候看不太过去要教曾哥洗,曾哥听的时候好好的,动起手来就完全不是那个样了。
陆仁最后忍不住自己动手把曾哥的衣服洗了,曾哥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渐渐的就习惯了,出了贴身衣物基本都是陆仁帮他洗。
距离上一次曾哥自己洗裤子过去多久了呢?陆仁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但是时间估计要以年为单位了。
“我总要自己学会洗衣服的嘛,”曾哥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动手啊。”
陆仁自己倒是不介意,但是昨晚上出了白逐那事……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组建了家庭,恐怕是没那么多时间照顾曾哥的。
曾哥好像也想到了这里,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运气好,早些时候有家人照顾我,后来又遇到了你,不过早晚有一天要一个人过日子的。”
陆仁对曾哥的家人了解不多,只知道自己和曾哥合租的时候曾哥也搬离家里没过多久,曾哥的过去似乎有一个一直关心爱护着他的亲人,只是已经去世了。曾哥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过去,陆仁也不会追问。
“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曾哥看着陆仁,“昨天那个小青年,是怎么一回事啊?护着你那劲儿,我都快看不过眼了。”
陆仁轻咳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就那么一回事呗。”
曾哥严肃了下神情:“陆仁仁你可别想框我,你什么想法我看不太出来,但那人对你的想法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陆仁闭口不言。
曾哥不确定道:“不会吧?你对他……也有意思?”
“别问了别问了。”陆仁开始赶人,“打扫卫生去吧你!”
“哎你这……”曾哥本来还有话想说的,但他远远看见那青年拎着一袋早餐过来,就止了声。他毕竟只是陆仁的好朋友不是陆仁他妈,没那立场插手陆仁的感情,和陆仁说说就算了当着其他人的面谈这些事不合适,曾哥匆匆抛下一句“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别被骗身骗心了啊”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