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梨,你可想清楚,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晏兮有些颤抖。
杜梨没有说话,他的回答是一个绵长的深吻。
......
在最后一缕神志湮灭之前,晏兮在衣服堆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青玉小瓶,用手指沾了沾,仔细地给杜梨涂抹。
“嘶~这是......”杜梨在迷乱中,艰难地保存着一丝的清明。
晏兮神情暧昧,语气偏偏装得很懵懂,低头咬着杜梨的耳垂,“城里药店的,上好的......说是用了没那么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令君觉得可还好吗?”
“唔......”杜梨喉咙里堵了棉,一股热气直上颅顶,烧得他脖颈通红,他想骂这个人不知羞耻,还没开口,自己反倒先愧地说不出话来。
舱内红烛微熹,火光渐渐细如豆粒,晏兮眼风扫到衣服堆里那条如火如烛的披巾,一丝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他伸手覆住杜梨的睫羽,理智土崩瓦解前,最后含糊不清:“阿梨,......闭眼......”
......
夜风渐止,一盏荷花灯静静浮在船边,它漂不走的,神明就在这里。
远远看去,旷朗湖面,唯余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余舟一芥。
一夜温软,春宵难度。
如此景致,平淡亦情浓,素色即重彩。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事情这里就不方便说了 ???
藏糖了,巨大的糖,有朋友看出来吗?
太太聚会晚归,醉醺醺挣扎着更新,晏梨一定要幸福啊......
撒花,新婚燕尔,隍朝会蜜月了~~
☆、隍朝大祀
敷春城隍庙建于敷春城西北靠中轴线的位置。
人口密集,香火缭绕,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拾级而上,可了不得!
以照壁、牌坊、山门、戏台乐楼、献殿、正殿、寝殿、为序列。盖八脊重檐棚歇山顶,覆绿琉璃脊筒瓦。
门后是门,柱后是柱。
寝殿后是城隍专属的宽阔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水,巍阁长廊、重阁复寝,视昔弘丽。
敷春城隍庙特别之处在于,他不仅供奉城隍,东西两庑还供奉着其他地仙,形成“一神为主,多神杂居”的格局。
许多祠神,如增福祠、子孙祠、胎神祠、痘神祠、娘娘殿、财神祠,纷纷入驻城隍庙。
正殿上是一尊巨大无比的城隍塑像,塑像上有一瘤纹乌木牌匾,其上刻的是“护城庇民”四个大字,笔力劲挺。
前面的山门刷着一副金漆对联:
“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
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
唯一让人觉得熟悉的可能就是,城隍庙的专用横批:
“你可来了”
隍朝会当日,庙中钟鼓请击,响答齐声。
铿然者能发人深省,鞺然者能壮人锐思。
万感触发,通幽冥,驱邪障,为天地荡清浊。
正殿前,旗仗引导,珍宝并陈,方物毕具,又装饰诸魑魅魍魉之状,□□衢市。
晏兮跟在杜梨身边,站在黑压压的城隍堆里,跟着他行了一早上的礼仪,终于逮着了空隙,歇息两个时辰。
众仙家松了礼,携着跟随的尉官、侍吏,呼朋引伴地互相招呼,相识的、叙旧的,观景的、更衣的、一下子各自散开。
“令君,”晏兮一屁股坐在荫凉处的操手游廊下,撑了撑衣领,面露微妙的鄙夷与嫌弃,对着杜梨撒娇:“重死了,热死了,才没一会儿,就出了这好些汗。”
这几天没下雨,日头充足,杜梨知道他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取出一只折扇给他扇了扇,温言哄着:“这是隍朝会第一日大祀的礼服,姑且穿一天罢。”
这件礼服,看起来是效仿狩岳袍的制式,每件礼服上还用掼缂的技法缂织着不同的式样。
杜梨那件是御制三星,晏兮那件是雀登花枝。
缂丝不同于刺绣和织锦,采用的是通经断纬的织法,看起来的效果犹如雕琢镂刻,富丽华贵,敷春城最有经验的织娘紧赶慢赶,半年才得以完成一副像样的图案。
也不知道郁嗅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春日的衣料以轻薄为主,这件礼服穿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佩带五彩垂袍,走起路来磕磕绊绊,另外珠玉缀身,腰间泠泠作响。
杜梨行动如仪,他整个人挺拔地像一颗芹菜,散发清凉之意,华服加身也难掩飒爽。
他摇动折扇,带来阵阵凉风:“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东请仙人,西斩邪神,大祀不拜神明而拜苍生,你就只当为了苍生,再委屈半日罢。”
“我可不为苍生。”晏兮拿过纸扇,也给杜梨扇了扇,哼了一声道:“只不过看在令君的面子上,令君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梨笑意宴宴,给他行了一个常礼,打趣道:“那我就先替苍生多谢你了。”
“诶,令君莫谢我,”晏兮挑眉,收拢折扇朝杜梨摇了摇,又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开扇遮挡,轻声道:“......令君若是真要谢我,......嗯,晚间多陪我一会儿就好。”
“......”
咳,这样的场合……
杜梨听着附近有来有往的脚步声,微露窘色,那边晏兮已经踱步走开了,他大力晃着扇子,口中嚷嚷:“令君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找地方更个里衣,我是热锅里的油渣,实在熬不住了......”
庙中设有数间更衣的静室,不少仙家也觉得衣服厚重,无奈迫于礼仪不能换下来,只能暂更了里衣,能舒坦一点是一点。
很多静室已经被占用,侍吏们执着提炉、寿扇、拂尘,在门外候着更衣的主君。
晏兮找了一间隐蔽的静室,把汗湿的里衣换下来,稍稍干爽一些,然后又套上这件繁复的礼服,他答应了令君,要在隍朝会上好好表现,不能胡闹,不能惹祸,说到做到。
静室外有一口水井,晏兮方才手心出了汗,想打点水洗洗手,他才转动井上的轱辘,把水桶放下去。
“哎呦,谁砸我的头!”井下有人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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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廊曲折幽长,随形而弯,依势而曲,通花渡壑。
杜梨立于游廊之下,飒沓的风儿穿廊而过,还没等他好好感受春日琼花特有的空明气息,檐角惊鸟颤铃......
“见过杜令君,鹿世鲤这厢有礼了。”
杜梨听着这个声音,转了半个身位,含笑见礼:“鹿尉君好,隍朝会忙碌,鹿尉君怎么在这里?上次的事,是我管教不力,当真抱歉,回去我已经教训过晏兮了。鹿尉君大度豁达,不予计较,杜梨再次谢过。”
上次晏兮不分青红皂白对鹿世鲤他们出手,杜梨一边头疼晏兮冲动鲁莽,一边也感念鹿世鲤心胸开阔。
“杜令君客气,阁下与阁下的尉官初来敷春城,察觉邪气便赶赴而至,也是攘邪除恶的一片心意,大家同为冥官,上对苍生,下抚魂灵,不该分了彼此才好。”
鹿世鲤上次听杜梨称晏兮是他的朋友,但送礼服的时候又多要了一件,说是自己的尉官也要随行,因此就当晏兮是杜梨的尉官了。
杜梨听鹿世鲤语气颢然,言语中却是无一丝龃龉,不禁多了几分敬佩,和气地问他:“隍朝会礼仪繁琐,鹿尉君侍奉你们府君,怕是忙坏了,找杜某有什么事吗?”
鹿世鲤执礼道:“我们府君请您一叙,不知杜令君可否随我移步西棠阁?”
杜梨听到西棠阁,心下微微一动,想到当时晏兮在瓜州门客栈,就自称棠西雁接近他,这“西棠”两字......,杜梨轻轻扯了扯嘴角。
又想和这敷春城的府君素来没什么交集,自己不过是个参加隍朝会的冥仙,泯然众人。
鹿世鲤又不像是个心中放不下事的,不至于会向府君过分渲染上次晏兮冒犯他们的事。
隍朝会分为御泽祀典、衍圣宴席、春蒐魁猎。
这衍圣宴席、春蒐魁猎分别涉及饮食与狩猎,是接下来几日必备的环节。
今日大祀,以城隍为首,各方地仙济济一堂,敷春城既要周全各种礼仪琐事,又要应付各方来往神明,迎来送往,不知道这位郁府君此时找他是为了什么?
杜梨有些踌躇:“我的尉官,方才更衣去了,我要是去了,怕他回来一时找不到,不知你们郁府君可否稍候片刻,等他回来一起前往。”
“杜令君尽管和我来,晏尉君我已着人去请了,不瞒阁下,今日事多,我们郁府君一会儿怕是不得空闲。”
“......”杜梨凝神片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己是敷春城的客人,主人家百忙之中邀请,鹿世鲤又以礼相待,不好拂了人家的意,杜梨朝晏兮离开的方向侧了侧目,回身道:“鹿尉君,前方带路。”
西棠阁位于城隍寝殿后方的花园中,鹅子石路的尽头。
“杜令君,这边走。”鹿世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杜梨进门。
甫一进门,就觉得空气突然湿润起来,转了几折后,一股热气扑上脸颊,全身毛孔翕翕然张开,耳边是泉水流动的声音,还有一把轻俏的男嗓,他嘴里念着:
我愿疯癫放声笑,何人陪我醉今朝
醉死身落寒枝下,无需陪我醉明朝
我痴我狂半浮生,怎容让人多馋笑
醒时方知天微亮,再把坛中酒尽倒
鹿世鲤听见这动静,几乎要晕倒。他赶紧跑了进去,压制着惊讶,抑声怨责:“我才走开半天,你怎么喝酒啦!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喝酒的时候吗?!”
他抢下郁嗅手边的酒坛,闻了闻,稍稍舒了一口气,是媚奴娇,这种酒不甚烈,该是喝不大醉的。
郁嗅喉咙中发出低沉的梦呓般的一声叹息,睁开半旸的眸子,支起身子坐在了温泉的石阶上。
鹿世鲤见他略有些朦胧醉意,给他递了一盏雨足云花茶。
若有醉意未解,饮下此茶,定能破之。
“世鲤啊,你简直比我亲妈还亲。”郁嗅轻呷了一口,他下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歪头问:“那个杜令君来了?”
杜梨站在岸上,有娇俏的侍女移过来一张藤屉子春凳,请杜梨坐了。
阁中绫罗铺地,鲛纱遍垂。
郁嗅朝岸上乜去,借着雨足云花入口后的神清意爽,这个杜令君就坐在那里,仿佛万丈红尘中的一抹朔月流光,把满屋暧昧难明的气氛生生拂开去几分。
郁嗅眼中一向是“美色”两个字惯了的,他见杜梨如此品貌,不由地动了艳羡之心,觉得别人再漂亮,都不及这个人矜贵,又见他双眼朦胧仿佛不能视物,还好还好,要是让他太完美,岂不是比过我去。
郁嗅得见美人,本来就心情大好,这样一想,简直心花怒放,自己果然是最美的,各方面素质综合得强。
他泡在温泉里,一边拿过侍女递过来的茶酒果食,一边和杜梨寒暄:“你好啊杜令君,我叫郁嗅,郁闷的郁,鼻子的嗅,体力超群,智商极高,是敷春城最棒最帅的府君。
初次相见,杜令君来敷春可还习惯吗?吃的习惯吗?住得习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可来了。
小透明太太在晋江发文的第30天,纪念。
明天小透明太太就要从新晋榜掉下来,成为茫茫书海中的一枚小咸鱼,更找不到我了。
冷淡与寂寞就会席卷小透明太太,所以抱紧收藏关注的读者大大。
记得来看啊,每日勤奋更新
一波一波,精华与高潮就在隍朝会,各路美男子,靓妹子,耀眼的法术,阴谋阳谋,冲冲冲~~~
☆、郁嗅
杜梨简短又不失礼仪地一一答过。
郁嗅又说:“杜令君不要见怪啊,在澡堂子里谈事,是敷春城的习俗风尙,现在才四月天,敷春城热得很,反正都是男人,杜令君也不用见外,赶紧脱了衣服下池子来泡泡吧,洗个澡好松快松快。”
鹿世鲤在旁边直翻白眼,知道热,你还设计那么厚重的礼服。
“多谢府君美意,不知府君找我何事?”杜梨正襟危坐,单刀直入地问他。
郁嗅见杜梨拒绝了一起泡澡的建议,也不急,毕竟双方还不熟,忽然间要人家脱光衣服坦诚相对,为难是很正常的。
“是这样的,我听说杜令君驻守清河,底下的尉官不太够用,经常自己到处引魂除妖,太辛苦了。”
郁嗅击掌三声,自屏风外转出几个身穿狩岳袍的年轻人,郁嗅指着他们,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几分殷勤:“我这里刚好想放一批人到基层去历练历练,听说在杜令君的治理之下,清河县生机勃勃,不如杜令君把他们带走吧,一来帮上杜令君的忙,二来也好叫他们长点本事。敷春安稳,纵地他们一个个跟软脚虾似的,没半点担当的肩膀......”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鹿世鲤暗暗腹诽。
“清河不比敷春,县地小城,弹丸之地,香火稀简,若是府君的尉官和我回了清河,只怕不能好好历练了,不如府君挑选富饶县地,或是州城以上城郭历练为佳。”杜梨有礼有节道:“另外,在下已经有了尉官晏兮,他熟悉引魂除妖的规矩,身手亦好,我实在是不辛苦的。”
“晏兮......”郁嗅听到这个名字,想起鹿世鲤上回也和他说起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拍脑袋,脱口而出:“那正好!上次我的尉官与你手下那个晏兮交过手,那小子虽然性急了些,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
不如这样吧,我和你换,你把晏兮留在敷春城,我这里的尉官你随便挑,爱挑几个挑几个,挑中了通通带回清河县去,怎么样,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