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厌离还待再开口,玉洐君突然制止道:“无碍。”
“我会与你同在,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火焰拒绝道:“这本来就是我与天界之间的事,没必要托你下水。”
北玉洐语气淡淡,神色却坚定:“不算托我下水,折念已经被我用掉,就算我的一点补偿。”
火焰也知道北玉洐这样说是为了宽他心,于是道:“补偿什么?就算有折念也没用,魂早就被人结过了,不怪你。”
北玉洐:“我不劝你,你也莫要来劝我。”
“......”
南厌离站身,悠悠然的拍一拍道袍,“贫道觉得坐在这里,真是越发的碍眼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火焰瞥一眼他,问道:“天帝寿诞你去吗?”
南厌离笑道:“白祁算起来,只能说是我的小辈,让老人家去给他贺寿,他不怕折寿吗?”
天帝龙蚩,字白祁。
整个奇格三界里,也只有南厌离敢这样讲他了。
火焰:“言之有理,跟你在一起久了,总被你不老的外貌所惑,忘了您这年龄,已经算是花甲之年了。”
“滚!”
南厌离拂袖而去。
火焰歪头,问道:“师尊,我们走吗?”
北玉洐看眼天色,问道:“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去,煜君不找你吗?”
自然是要找的,不仅要找,找不到还会发火,火焰回答的心安理得:“不找,我又不是小孩了。”
“说起来,我真是太想吃师尊做的莲子羹了。”
北玉洐一笑,淡淡道:“那你同我回雪月宫吧。”
37海宫藏书阁
晚间,北玉洐有别的事需要处理,嘱咐了火焰自己玩,一会便来寻他。
雪月宫的几个月生活下来,火焰对这里那是闭着眼睛都能随便溜达。
他绕过雪浪盛开的红木回廊,不知不觉渡步到学宫附近,这时辰还是课时,没什么人,学生们都在乖乖上课,也没见着成素。
百无聊赖的乱转间,走到藏书阁门外。
雪月宫奇珍藏书无数,只对雪月宫弟子外阅,书架高达数十丈,需要搭上云梯才能取下书籍。火焰不爱看书,以前在这里求学,更是踏都没踏进过这个地方,此刻他却起了两分兴趣,推门而入。
此时是课间,偌大的藏书阁里空无一人,鲛人琉璃灯点了上万盏,奇格三界第一藏书库,当真是宏伟。
他没什么阅读的兴趣,随便转了转就想走,然而路过一墨台时,却惊醒了台上的研墨精。
那小精怪只有巴掌大小,本来在一页书上专心打盹,猛然被火焰身上的强绝气息惊醒,吓得瑟瑟发抖,颤抖问道:“你...是何人?”
火焰勾唇,将那研墨拿起,翻来覆去的把玩一番,才道:“有趣。”
研墨精:“大....大胆,你不是雪月宫弟子,擅闯藏书阁,想偷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
可惜一串话说的哆哆嗦嗦,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火焰将它扔回墨台上,笑道:“你这藏书阁有什么偷的?全是些破烂书本。”
那研墨精可能刚刚开智不久,明显脑子也不够用,听他这样说,反而显摆道:“破烂书本?不识货的凡夫俗子!这里的藏书每一本都价值千金!”
火焰挑眉,又在心中默默感叹,北海族可真有钱啊。
研墨精继续道:“无知愚人,看你这不怀好意的模样,是不是来打禁/书的注意?我告诉你,有本精在此你休想....”
造次。
火焰显它聒噪,一脚将墨台踹翻,书笔滚一地,那研墨精随即扯了嗓子尖叫起来:“杀研墨精啦!救命呀!”
火焰将它踩在脚下,这才问:“你刚说什么书?禁/书?”
研墨精心道不好,连忙闭嘴,只提溜着两只黑乎乎的眼睛。
火焰蹲下身抬手,手心升起一簇灼热的狐火,笑道:“不说话?熔了你哦。”
研墨精怪吓得胡乱扑腾,一边奋力尖叫,然而身体却被踩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它只得求饶道:“大爷饶命,饶命!!”
火焰见了它这没出息的模样,挑眉问道:“再问你一次,什么是禁/书?”
研墨精哭道:“禁/书...自然就是禁止查阅的书嘛。”
灼热的狐火抬近,热浪快舔上这小家伙的脸。
火焰笑道:“继续说废话。”
研墨精哭道:“别!别!拿远点,我说,我说....”
“藏书里有一层禁/书阁,专门收藏三界禁忌之事物,不论是忌讳法术,还是一些不为人知秘事,都能在此查阅....”
“北海有家规,禁/书阁不能面世,非是家主不能查阅,你可不能看....”
火焰:“三界里的都有?”
研墨精哭道:“有有有!奇格开辟以来都有载本。”
火焰勾起笑:“给我开禁/书阁。”
两万年前的罪之战,这里会不会有?
研墨精求饶道:“大爷饶命!我只是一个受了点小仙气才被启蒙的研墨精,是先生命我在这里做些杂事,我哪里会有开禁/书阁的办法,我开不啊!”
“开不了?”
他此刻已经起了兴趣,十分不耐烦,冷着眉目道:“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火焰长得一副邪魅狂狷模样,平时眸中三分含笑,桃眼轻挑模样像极浪荡公子,不笑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他双目生的狭长,金瞳中泛着兽性般野性,当他抿紧唇角,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气场如同凶悍猛兽,能将人惊出一身冷汗。
“我我我....等一下。”研墨精被他吓得一身冷汗,挣扎道:“你身上有没有宫主的东西。”
火焰挑眉:“什么东西?”
研墨精急忙道:“这禁/书阁的结界是宫主设的,你若是拿了有他气息的东西,说不定能成。”
火焰将宫铃提起,问道:“这个如何?”
研墨精一看,大喜:“这不是宫主的宫铃吗?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会有?能成!”
火焰将脚挪开,勉强放它透了一口气,冷冷道:“带我去。”
研墨精不敢耽搁,带着火焰绕过藏书阁的云梯,上了顶层,小心翼翼道:“就是这里。”
火焰朝上望,顶层已经封顶了,没有任何异样,他单手掐诀,轻轻用灵力一探,果然感觉到了一阵灵力的波动。
上方有结界。
他扔出宫铃,单手化出桃夭,灵力卷着劲风而上,只听见一阵破口风声,那封了顶的上层,缓缓探出一个云梯。
果然还藏着一层。
火焰勾笑,这宫铃真是个好宝贝,不仅是钱袋子,还是家钥匙。
“你在这儿等着本尊。”
研墨精连忙称是。
火焰顺着云梯而上,视线昏暗,他燃起一朵狐火,勉强能视清周围,这里应该是常年无人进入打扫,空气稀薄,到处积满灰尘。
空间不大,只零星有三四个木架,书本也不多,书架都没摆完,每一本书上都贴了封条,他只粗略一扫,便看清上面覆有封印的咒法。
是禁/书,没错了。
他心下挂着事,知道时间不多,忙翻找起来。
“奇格秘史。”
所谓秘史,自然跟平常能看到史书不一样,有一些隐晦的秘密和法术是不能让外人知晓,而又不能完全被掩埋的,便被记载到了这种禁/书中。
火焰抹开封印,正好翻到白祁那一页。
史书有载,天帝白祁,天之骄子,年少成名,飞升上神之时仅两万岁,生受八十一道天雷,重伤后飞升成功,一举成了奇格三界,最年轻的一代上神。
前途不可限量。
下面有一些他生平事迹和飞升时的细节,泛黄的牛皮纸却被撕了半页。
不知何人所为。
火焰对他不感兴趣,又连翻几页,翻到了罪之战。
青冥鬼王大战泽颜大帝,泽颜生死,白祁入主东宫。
不久后,四方家族齐聚东绝城讨伐鬼界,焰城反戈,众世家刀剑相向,焰城一夜时间被屠十万余众,同年九尾族绝迹,鬼王楚逍伏诛,罪之战彻底平息,南厌离率众道家接济大战后的灾民。
这一段写的十分隐晦简短,市面上流传的史记根本没有对罪之战的记载,火焰曾查过的天界的秘史,跟这本是写的一模一样。
他垂了眼眸,看不清楚情绪。
那一句,焰城反戈,众世家刀剑相向,一夜时间被屠十万余众。
刺眼极了。
他放下书,正打算走,却瞥见手边有一本黄皮书记,陈旧的厉害,却被上了最难解的封印术,甚至比他手里这本秘史更隐秘的感觉。
“堕神记。”
堕神,上古之神堕。
虽然也是神,不过是黑暗中的神。
火焰将书拿在手中,他解不开这封印,若是强行打开,只会毁掉书本,只隐约借着烛火看清一行小凯。
晦涩难懂的古文,大意是:“上古堕神,开辟混沌,法力无边,此禁术不得习,否则将献上灵魂的代价。”
什么样的禁术?
这样厉害。
他正想再好好看看,听见楼下的木扇门一动,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
“吟之,在吗?”
研墨精吓得一个激灵,在楼下磕磕绊绊道:“宫...主?”
玉洐君恩了一声,问道:“有人来过吗?”
研墨精可算反应过来了,它脸色一垮,刚想告状,只听得火焰在它身后重重的咳一声,吓得它一个哆嗦。
火焰从书架后冒出来,问:“师尊忙完了?”
玉洐君点头:“有门生说见你朝这边走了,我便来找你。”
火焰凑近玉洐君,朝着门外走去,笑道:“闲着无聊,到处转转,你这里的小精怪倒是有趣。”
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瞥了研墨精一眼,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研墨精本来还想告状,见他两人亲密无间,一时也猜不出该不该说,被火焰一瞪更是吓得什么都忘了。
玉洐君随他拉着他走,轻声道:“难得你也来看书。”
火焰一笑:“这不是沾沾你的仙气。”
......
两人用过晚膳,期间堇年来过一次,叽叽喳喳个没完,跟火焰分享着这段时间在宫中的小事。
堇年这孩子倒一点都不像那沉闷成素教育出来的,火焰看起来有些凌厉,但堇年却不怎么怕他,也不知是不是还惦记着摸他皮毛。
堇年走后,天色渐黑。
火焰刚吃完一碗莲子羹,此刻大刺刺的躺在玉洐君玉锦软塌上,嗅着满池的绛莲香,只觉得雪月宫真是越呆越舒服。
玉洐君淡淡道:“困了就先去睡。”
火焰懒懒起身,伸了个腰朝着床走去,迷糊道:“那我先睡了。”
玉洐君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折子,淡淡答应一声。
火焰顿步,突然想到,他狐狸形态时,已经习惯常常与玉洐君搭被同眠,不过如今这幅模样,还在一起睡?
但若要让他,现在换到没有人住过的偏殿去睡,好像也不太习惯....
玉洐君见他没动,抬眼问道:“怎么了?”
火焰垂目,心想,若是明说,怕有些矫情。
他倒是无所谓,何况这人是北玉洐,但月儿一向不喜欢与旁人接触,心里可就不一定乐意,说不准只是面上不好拒绝。
他拿不准北玉洐的态度,想了想,还是委婉问道:“师尊,你何时入睡?”
北玉洐:“手中还有些事务,怕是要熬夜,你先睡。”
火焰点头,心下像缠了麻绳般杂乱,心不在焉的朝着内室走去。他本来极困,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入眠,一想到北玉洐要与他睡在一处,他莫名有些紧张。
终于到半夜的时候,他感觉北玉洐轻轻进了内室,灭掉床头的鲛人灯。随后,这人也像是犹豫片刻,才慢吞吞上了床,北玉洐睡姿一向规矩,双手交握,直直平躺。
冰床很大,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里,谁也碰不着谁。片刻,火焰便听见北玉洐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是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