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寅正抱着双手,欣赏阮伯灵认真调查的模样,顺手偷偷往钟睿小腿弹了个石子。
钟睿吓得又紧张地跳起来,把旁边另外两个通关者吓一跳。
可他看向脚边,又什么也没有,忽然不确定阮伯灵到底是不是在骗他,又狠狠朝阮伯灵瞪去。
阮伯灵全然没在意钟睿怎么样,面对着那只鬼,脸很脏,能看出大概的面容是个男人,张牙舞爪地对他怒吼。
他蹙起眉头感觉有些难办,那位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他不是被怨气影响不能说话,也不是阴气不足,是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阮伯灵可惜地盯着面前的疯鬼,如果疯鬼一直在洞里,肯定知道什么,可现在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交流。
他放弃了跟鬼打听,疯鬼却突然说话了。
“蝴蝶扔进湖里,箱子拿走了!蝴蝶在湖里!她不哭了!”
蝴蝶?箱子拿走了?湖里?
阮伯灵怔怔地等了疯鬼半晌,但疯鬼重复的只有这几句话。
他问:“箱子被谁拿走了?”
“箱子拿走了,蝴蝶,她不哭了!”
那位提醒道:“他说不清楚的,崽崽。”
阮伯灵也看出来了,放弃地转身,走到常华盛面前。
“常叔,你知道有什么人来过这个洞,带走了一个箱子吗?”
几人刚都看到阮伯一个人自言自语,只是现在都不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而是能看见鬼。
常华盛往洞深处瞟了瞟,这十多年村里天天笼罩在湖仙的阴影里,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在。
不过他没多问,回想了许久回答:“最开始,村里第一个死的人叫常大贵,他前一天来拜过湖仙,后一天就发狂,自己撞打开的打谷机死了。当时还以为他是突然发疯,后来死的人多了,才想起他,传起了湖仙杀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年前了。”
阮伯灵转眼看向万竞山,万竞回了一个确定的眼神。
他又对常华盛说:“常叔,请你带我们去常大贵家里。”
“他们家本来有五口人,现在死得只剩下大贵的他妈了。”常华盛有些难过地问,“现在就走吗?”
阮伯灵想起还要从悬崖爬上去,又十分不想干了。
“小阮。”万竞山突然说,“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青蛙好一会儿没叫了。”
其他人都反应过来,青蛙叫声确实没了,青蛙不叫就表示湖仙可以杀人了。
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阮伯灵拿出手机说:“没电了。”
上次充电的物理时间是一天多前,没电很正常。
这时,通关者女孩又突然叫起来,“虫,好多虫!”
阮伯灵低头一看,洞的各处突然爬出来无数白色的古怪虫子,不只地上有,洞壁和洞顶都是。
他下意识跑向商寅,一下跳到商寅背,认真地问:“寅哥,如果我怕虫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不会,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商寅一本正经地回答。
明明紧张恐惧的气氛,两人间莫名地暧昧起来。
其他人不禁朝他们看去,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异常的感觉。
常华盛脑中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专注地用火把烧白虫,白虫立即爬开。
他说:“这种虫生活在洞里,怕火,有毒的,不要被咬了,你们找东西点火,快点出去。”
“拿什么点!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个!”通关的中年男人接道。
“衣服,裤子,管你们什么!不然就被虫咬死。”
常华盛吼完,钟睿首先脱了衣服,另外两人也跟着脱,用常华盛的火把点起来。
点完之后常华盛看向阮伯灵三人,想问他们需不需要,却不禁怔在原地。
万竞山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火油,有点贵,有点舍不得,但他还是把出油口戳大,将油瓶平放在地上,火油往外流。
接着,他一脚踢在瓶子上,瓶子不快不慢地滑出去,在地上留下一条火油线,直到洞口。
打火机一点,火立即燃起一条线,白虫被分开到火的两边,形成了一条路。
另外四人看得呆住。
钟睿忍不住想,点个火装什么逼!这几人是装逼学院毕业的嘛!
常华盛也领会不到‘装逼’,如常地说道:“快走吧!”
其他人都急忙往外洞外走,火油并烧不了多久。
商寅背着阮伯灵不急不忙在最后,小声地对阮伯灵说:“阿阮,闭上眼睛,想象我们只是在学校操场。”
“可是,我还是不敢!”阮伯灵小声地回答。
他脑中又浮现出仿佛深渊的悬崖,崖下有无数的恶鬼往上爬,想要抓住他。他被吊在悬崖上,逃不掉,也没人来救他,只能眼睁睁望着底下的深渊和恶鬼。
“你不相信我吗?”
阮伯灵没有不相信,只是忘不掉那一刻的恐惧。
商寅继续说:“不要怕,我们只是在操场上散步,没有悬崖,也没有恶鬼。”
“嗯。”
阮伯灵抱住商寅的脖子,脸埋在商寅背上,想象学校的操场,现在只是某个普通的晚上,他们只是在散步。
商寅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在操场上。
他很安全。
没有恶鬼要吃他。
他也不会掉下去。
他很安全——
“阿阮,好了。”
阮伯灵出了一声冷汗,许久之后才缓缓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看到脚下的平地,轻笑了一声,“寅哥,我真厉害。”
他又抱住商寅的脖子蹭了一下。
“你真厉害。”商寅真心地回答。
阮伯灵从商寅背上跳下来,前面的人在等他们。
刚走上去,商寅就拉住他。
“阿阮,湖仙来了。”
雾仍然没散,常华富家见过的黑色影子又出现在雾中,不止一只,而是直接将他们包围了。
最后,影子走出了浓雾,如同被一团黑猴子围住。
“现在怎么办?”女孩问道。
另一个男人回,“还能怎么办?死定了!”
钟睿想起阮伯灵打散影子的美人蕉,可没等他发现哪有,就看到阮伯灵直接朝影子走过去。
他急忙喊道:“喂!你不要命了!这么多!”
阮伯灵毫不在意,对影子礼貌地说:“你好,请问想不想玩捉迷藏?”
钟睿听到这话,惊得差点摔趴在地。
这是什么意思?跟鬼玩捉迷藏?鬼故事里都是鬼找人玩的!
阮伯灵继续说:“如果你找到我的话,随便想杀谁都可以。”
“你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拿别人的命谈条件。”钟睿立即反驳。
万竞山接道:“你们不一直在利用别人的命,活下去?凭什么反对!”
“你——”钟睿出了一声,接不出下文。
他也并不想这么做,是岛的人一直在这么做,只要有人死了自己就能活下去,所以都变得无情冷漠。
谁要阻止,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嘻嘻。”
小女孩的笑声突然响起。
阮伯灵退后两步,躲到了商寅背后。
瞬间,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结冰。
钟睿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太冷,牙齿不停打颤。
他明明看不见鬼,却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忽地凭空出现,直冲向阮伯灵,随即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嘻嘻,我找到你了。”
完了,都被阮伯灵害死了!
钟睿说不出的绝望,挣扎了这么久,泯灭良心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是要死了。
他只是想活下去,也有错吗?
然而,阮伯灵对着小女孩般的‘湖仙’微微一笑,“终于找到你了!”
钟睿注视着阮伯灵脸上的笑意,眼神邪侫冰冷,比恶鬼还像恶鬼。
下一刻,阮伯灵反扑上去,掐住了‘湖仙’的脖子,把‘湖仙’摁到地上。
阮伯灵竟然反抓住了‘湖仙’!这种事怎么可能!
可这是事实,阮伯灵拿出上个世界鬼老头最后给的蝴蝶发带。
“请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湖仙’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几乎和人一样高,此时铺在地上,露出一张10来岁小女孩的脸,样子天真无邪。
可在‘湖仙’看到发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怨气涌出来,顿时凄厉的嚎叫四起。
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大,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再变成被泡得浮肿的尸体,漆黑的头发变湿,拧在一起。
“都去死!你们这些恶魔!全都去死!去死!去死——”
‘湖仙’的声音响彻到处回响,仿佛某个少女最后绝望的嘶吼。
“阿阮!”
商寅一把将阮伯灵拉起来,一眼横向地上的‘湖仙’,暴戾的‘湖仙’被看不见的风刃劈开,蓦地消失,包围他们的影子也不见。
商寅说:“她的怨气太重了,没有办法沟通的。”
阮伯灵望着手中的蝴蝶发带,‘湖仙’看到一瞬确实有一丝动容,但又让她想到更深刻的记忆,瞬间只剩下怨气。
就那一瞬的眼神中,他读到了求救的意思,来自濒死边缘的绝望。
“常叔,可以走了,湖仙暂时不会来了。”阮伯灵立即对常华盛说。
常华盛还没从刚才的惊讶回过神,现在看阮伯灵仿佛看到神明,好一会儿才连忙说:“好,好,您走前面。”
阮伯灵歪了下头,怎么变成‘您’了?
商寅手从他背后伸上去,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你担得起。”
常大贵家的房子是村里最早盖楼房的,只是现在楼房已经破旧了。
常华盛把门敲开,里面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妇人,看到他们有些惊讶。
“你们有什么事?”
“想问一下常大贵的事。”
万竞山走上前,老妇人打量地望着他,“他都死了十几年了,还问什么啊!我也快要去见他了。”
“他是怎么死的?”万竞山一点没因为对方年迈就多点体量,问得直截了当。
老妇人笑道:“怎么死的,被湖仙害死的!”
万竞山蓦然沉下声,笃定地说:“十几年前,常大贵根本不是去湖仙洞里拜湖仙,而是挖水晶。”
老妇人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继续说:“但是他才刚开始挖,就挖出了别的东西,一个箱子。”
老妇人愣住,双眼失去焦距地望着前方,许久之后干哭了两声说:“是,他就是因为那个箱子才死的!”
万竞山只是听阮伯灵提箱子,这么猜测,不想竟然是真的。
阮伯灵换上前去接着问:“请问箱子里有什么?”
老妇人看到阮伯灵想到她的孙子,要是没死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她回道:“箱子里有两面铜镜,面对面粘在一起,大贵把铜镜掰开,中间夹着一束头发和染血的白布。”
“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那东西太诡异了,我让他还回去,他说要还去挖那个水晶,就扔到了湖里。结果,结果第二天就死了!”
阮伯灵又问:“箱子他从哪里扔的。“
老妇人哭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后来人越死越多,我才发现可能是因为那个箱子,可越是这样越不敢说。
到了现在,只剩我一个老太婆,已经无所谓了,想说出来,可谁也没有来问我,没有人愿意听我说,没有人……”
阮伯灵没兴趣听别人的悔恨,对常华盛说:“常叔,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找到湖仙杀人真相的关键,能不能想办法捞起来?”
常华盛有些为难地回:“可是可以,但现在半夜,又不知道扔在哪里,明天我多找几人,一起去捞怎么样?”
现在离天亮也没几小时了,以村民对湖仙的恐惧,也没人愿意这个时候下湖。
阮伯灵说:“可以,现在就先回去休息。”
几人离开了常大贵家,门前的老妇人还一个人在喋喋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某BOSS:开马甲逗崽崽,收获双倍快乐。
阿阮:你最好祈祷永远别掉马!
第29章 镜中湖
# 029
走到路口的时候, 常华盛突然对阮伯灵他们说:“方便明天一早去湖里捞箱子, 你们要不今天去我睡?我家就我们夫妻和女儿,房间够住。”
村子就这么大,今晚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要几人再去跟钟睿等人住一起, 恐怕一晚上都没法安心睡觉。
阮伯灵倒没觉得无法安心睡觉,不过他确实不想看到钟睿, 果断地答应, 反倒是钟睿想挽留他们,被商寅一眼瞪回去。
于是他们把行李都拿到常华盛家,说好明天一早就下湖。
常华盛家也是一栋两层小楼, 平时夫妇俩住一楼,他们女儿常梅英住楼上。
阮伯灵本来想的是三人挤一间就行,结果常华盛非常热情, 非给他们一人安排一间,他们女儿也换到了楼下的房间。
在吃过常华盛老婆煮的夜宵后, 商寅面无表情地扛着背包上楼, 默默表达对常华盛安排的不满。
阮伯灵以为寅哥是嫌弃小楼比不上他家大别墅, 还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澡。
他洗完澡回房间,上床,结果刚钻进被窝, 灯就灭了,身后立即有一双手抱上来。
“崽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阮伯灵听到那位的声音, 没觉得钻他被窝有什么不对,只是困得厉害,十分耍赖地说:“老公,我要睡觉了,你要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