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密麻麻排列的红色尖锥实在太过离谱,没有人相信那会是从人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席影看到后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许琛纶的衣袖。
“别怕。”许琛纶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他将死者的头翻了过来,在左侧耳后头皮的位置仔细翻看,果然看到了两个大小不一的红色圆点凸起。他看到后闭了下双眼,将所有的情绪都收进了心底,再次睁开眼时依旧冷淡如水。
许琛纶转而将尸体平放在床上,又将白布盖过了他的头顶。
“怎么样?”习斌斌忍不住问道。阙秀云在一旁捂着嘴,习斌斌看她是女孩,本不想让阙秀云看,但她坚持要来,结果高估了自己,现在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早上吃下的那点饭让她难受。
许琛纶叹了一口气:“的确是魔教的七鼎血莲无疑。”
七鼎血莲名字听起来就有不祥之感,它的毒效也确实霸道狠厉,这枚毒丹在起效后,片刻就可让人致死,死状凄惨,被列为三大毒丹之一,是魔教的密药。死者会根据死亡长短在耳后头皮的位置出现大小不一的红色,圆点越多,昭示着死亡时间越久。
“那帮魔教畜生们!待我去屠了他们的老巢!”习斌斌一怒之下,大喝一声,将腰侧的弯刀拔出,气势汹汹的就要冲出门去。
“回来,你干什么去?”阙秀云赶忙拉住了他,李旭源也是连连劝解。许琛纶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抓着自己衣袖不敢放的席影。席影此时低着头,在听到许琛纶说是魔教的毒药后,更紧的抓住了许琛纶的衣袖。
众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李旭源发话了:“嗨呀,大家先去前厅坐会儿吧,在这儿屋里总觉得有点儿慎人。”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众人动身前往前厅,阙秀云拉着气哼哼的习斌斌跟上大家。
“在下倒觉得,此事并非魔教所为。”许琛纶低头一手拿茶盏,一手端茶,划了划茶汤上面的沫,全场也就他最悠闲了,心无挂碍的品茗。许琛纶这一席话有些突然,众人闻言都看向了他。
席影也不再他旁边抠弄自己的手指了,抬头看他。他现在非常的害怕,因为他有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就告诉了自己,他席影曾经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个魔教教主,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未做这些事情,刚刚一路走来,就跟小狗一样蔫了吧唧的,现在听到许琛纶这句话,顿时有了精神,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许谷主此话何解?”李旭源出声问道。
“许大哥你搞错了吧?除了魔教,谁还有七鼎血莲?”现在习斌斌正在气头上,恨不得将魔教众人杀之而后快,当然听不见他这句话去。
“习兄稍安勿躁。”徐晨论冷淡的声音降下了室内的一点温度,习斌斌听后颓然的坐到了位置上,看着眼前的茶杯,低头不语。
“现在魔教的前任教主席影已经确认死亡,而魔教后来掌权的左护法也意外身亡,现在魔教一团乱。以右护法为主的和以魔教长老为主的教众斗作一团,内斗还来不及解决,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而且他们魔教去杀害一个小小的李府下人,有何原因?除非……”
说到这里,许琛纶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除非什么?”阙秀云出声发问。
“除非此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李府下人,他还有着别的身份,或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会被迫害至此。”
李旭源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许谷主这是何意?死掉的这个下人叫李锐,是被赐了家主姓的家生子,忠心可鉴。”
许琛纶淡淡的笑道:“李伯父不必如此激动,在下只是提出个人的猜测罢了,合不合理是要众人自行理解的。”
“许大哥,那你说既然不是魔教中人所为,那么谁手中还会有七鼎血莲呢?”阙秀云一针见血。
真是个好问题,许琛纶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这个姑娘是放在现代,一定是个精英人物,聪明大胆,看问题又缜密,可惜生在古代,还是束缚了她的发展。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来。”
回答不来?
众人看着他疑惑不解。
“因为只有想要陷害魔教的人,才会拥有七鼎血莲这种东西。”许琛纶说着,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旭源。
李旭源听到这话后低下头,若有所思。
“陷害魔教?这是为何?”问出这话是席影,他定定地看着许琛纶,闪动的桃花眼里有不安,也有满满的依赖。
“对呀,陷害魔教干什么?魔教名声向来不好,残暴嗜血,是武林毒瘤,人人得而诛之,陷害他们干什么?想挑起武林争端吗?”
习斌斌讽刺的说完,话音落下,见众人都目光异样地盯着他,沉默不语。
看我干什么?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我觉得你说对了。”李旭源沉声说道,“恐怕就是想挑起武林争端。”
☆、医圣和他的魔教教主8
“不会吧?!”习斌斌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他显然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李旭源道:“既然许谷主猜测不是魔教之人所为,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霍乱武林,那恐怕……嘶,这幕后之人怕不是就在正道这边吧?”
阙秀云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秀眉,她敏锐的感觉出再深聊下去与己不利。
和外人打交道,尤其是跟李旭源这种老狐狸打交道,最忌讳的便是交浅言深,许琛纶提出并非魔教之人所为只是给李旭源提个醒,亦或者是一个警告,再说下去就被老狐狸套了话了。
“在下并不知多少,此番也多是猜测,并无实据,李伯父听过一笑就罢,不用往心里去。”许琛纶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深褐色的黑酸枝实木将他的手指衬托的更加白皙,指腹有淡淡的茧子,是多年习医魔出来的。
席影看着那只手一下一下的,轻微地敲打着桌面,他却感觉许琛纶像是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咚咚,咚咚”,是他紧张的心跳声。
许琛纶注意到了席影的视线,回视着他,以眼神问他怎么了。席影回避了他的眼神,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怎么这么苦!
席影的脸瞬间皱在了一起,一口茶含在嘴里要吐不吐。如果是没有失忆的魔教教主席影在这里,别说是一杯小小的苦涩的茶水,就是被别人砍了一剑都能眉头都不皱,云淡风轻的轻松反杀。但失忆后的小席不是,他被许琛纶惯坏了,一丁点的苦都吃不得,连喝中药都要一口咬一口果脯的喂着。
眼前被递上来一方手帕,上面还绣着挺拔的竹子,散发着杉木的冷香味。席影顺着这块精致的帕子往上看,正好对视上了许琛纶淡淡的眉眼,此时里面带上了一些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许琛纶:“吐这里面吧。”
席影偷偷抬眼,觑了一圈前厅里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举的时间有些久了,许琛纶将帕子往前递了递。席影羞红着脸把嘴里的茶吐了出去。
许琛纶将帕子折了几折,见大家都看着他:“小席喝不惯太苦的东西,失礼了。”
他的表情动作都冷淡到了极点,只有眼神能看出一丝歉意,可是阙秀云莫名就觉得,许琛纶是那种不管失不失礼怎样的,席影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与一兮一湍一√。
“哈哈哈,倒是我的错,连问都不问就让下人沏了酽茶,倒是让席小友喝不惯了。”李旭源大笑着说,让下人赶紧上一杯清茶。
“那倒不必了,”许琛纶站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出来的时间晚了些,我今日还要跟小席出去采购些东西,现在天色正好,免得再折腾一趟。”
席影听后赶忙站了起来,借着衣袖的掩盖抓住了许琛纶的手。
“许谷主不再多留一会儿了?李某人还想留许谷主行个方便,吃个午饭再走,今日跟许谷主一交谈,才知李某人实在是目光狭隘了,想再跟谷主交谈一二。”
交谈是假,试探是真。许琛纶无异于他多纠缠:“谢过李伯父的美意,在下本应当命,只是有约在前,异日再约,未为不可。”
李旭源:“许谷主对令弟实在是关心万分,感情深厚啊,只是我看令弟与许谷主并不相像,不知是何缘故?”
“小席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父亲去的早,小席跟我早早就拜在了师父门下,相依为命,感情总要亲厚一些。”许琛纶不动声色的把李旭源的试探挡了回去。
两人边聊边说,习斌斌多次想插嘴,但发现两人聊的天自己根本就一头雾水,什么十大名砚,细叶昙花,坎离艮兑,又文雅又晦涩,自己一点都不懂,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认真听他们讲,被阙秀云捂着嘴嘲笑。
两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李府。席影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一会就转头看看闭目养神的许琛纶,见他想要睁开眼睛就赶忙转过头去,注视着马车壁上的花纹。
坐马车就这点不好,晃得太厉害了,许琛纶哪怕是到了现在都有些适应不了。这条路上有些不平,马车的左轮压到了一块凸起,车身一个摇晃,席影被晃的往一边倒去,许琛纶连忙伸手揽住了他将人抱进了怀里,才避免席影滚到地上的悲剧。
“两位公子,没事吧?”这是乔装成马车夫的车君浩的声音,他刚刚接受,业务还不太熟练。
“无事。”许琛纶低头看着席影近在咫尺的脸,朝外面说道,车君浩并无疑虑,继续驾车前行。他不知道,一帘之隔的距离,自家的教主正被许琛纶一手抱在了怀里,盯着人家的脸看的愣神。
“你怎么了?感觉今天心不在焉的。”许琛纶边说边把手放到了席影的手腕上,想看看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没、没事。”
微凉的手指搭载了自己的腕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席影看着许琛纶一张一合的嘴唇,甚至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许琛纶若隐若现的舌尖,好像是受到了蛊惑,席影离许琛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席,你是有什么心事没跟我说吗?”许琛纶把完脉后,发现席影并没有什么大碍。
许琛纶说话的热气喷到了席影的脸上,热热的,带来一阵痒意。席影猛然惊醒,捂着嘴飞快的拉开了跟许琛纶的距离,后仰的幅度过大,差点仰过去。
许琛纶看着席影的笑容就想笑,他觉得席影现在像极了被发现自己偷藏了坚果的小松鼠,呆萌又甜软。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席影的额头一下。
“阿许你为什么不亲嘴?”席影捂着被亲了的额头,突然发问。
嗯?许琛纶疑惑。
“小席你知道亲嘴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只有关系最好的人才可以亲嘴,小席跟阿许最好了,所以当然要跟阿许亲嘴啊。”
那就是还不知道。许琛纶有些无从下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失忆的爱人,看着他懵懂的眼神就感觉自己在欺负未成年。
“所以说,小席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许琛纶说完,眼眸里就流露出了悲伤的情绪,低垂着眸子看着席影。
席影受不了许琛纶这种眼神,他将身子往许琛纶那边凑了凑,两人贴的更紧了。席影将脑袋窝在了许琛纶的肩膀处来回地蹭,将一头柔顺的头发蹭的凌乱。他嗅着许琛纶身上的冷香味和药草味,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阿许知道了也没什么吧……席影心想。
“乖,到底怎么了?”许琛纶一手环着他,一手揉着他的脑袋,将他被蹭的凌乱的头发一点点顺好。
“阿许,你在认识我之前我是干什么的啊?”
许琛纶的手微不可差的一顿:“问这个干什么?不都说了你是我弟弟吗?”
骗鬼哦。席影想他可精着呢。
“阿许你骗人,我们连姓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是兄弟?”
“那小席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许琛纶诱哄着趴在自己肩上心智不成熟的小朋友,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先说好,要是让我听到‘爹爹’这个词,你以后喝药就没有果脯吃了。”
这个威胁很管用,席影听后吓得一激灵,讲到了嘴边的词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苦思冥想好久,许琛纶见他趴在自己肩上一动不动,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席影的脑袋被推的动了动。
“你不要动。”席影伸手抱着许琛纶,声音被衣服挡住了,有些闷闷的。
好吧。许琛纶收手,继续让这个小呆瓜想。席影磕磕绊绊许久,才用他仅有的常识回答许琛纶:“反正就是亲人,是最亲最亲的人。”
他不承认自己跟许琛纶是兄弟,隐隐约约中他明白,兄弟是不能做一些事情的,所以自己怎么都不会承认这个身份的。
“那有多亲呢?”
“亲到,亲到……”席影转了转眼珠,一抬头,在许琛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颈,嘴对嘴亲了上去。
“反正就是这种亲!”席影得意洋洋的笑着。
许琛纶摸着自己被席影那一下磕破的嘴唇,又看到了他狡黠的双眸,最终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哎呀阿许,差点被你带歪了,我想跟你说正事的。”这么插科打诨的一闹,席影将刚才紧张的心情忘了个七七八八,他想着阿许反正不会不要自己的,自己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