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罢。”郁承期又朝殿内看了眼,目光粘着顾怀曲的背影,“师尊,我先走啦,改日再来找你谈。”
四周长老们揣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见顾怀曲没有没再看自己,郁承期索性没再说多说,转身走了。
……
自从这晚过后,郁承期心里始终有些躁动。
他不确定顾怀曲喜欢的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他难以心安。
而且,他心底总有种说不清的直觉,无耻地怀疑顾怀曲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也许这只是痴心妄想。
但总要试一试。
就在几日后的下午,郁承期忽然记起顾怀曲最爱吃的炒菜和糕点,心中一动,决定去让清殿的小厨房亲手做一顿。
——自从来了山海极巅,他整天都很闲,忙的只有山海极巅的宗主和长老。
至于顾怀曲呢?
郁承期已经决定了,凭一己之力强迫他闲下来,空出一些时间留给自己。
因此,当顾怀曲被强制拉进厨房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悦,尤其几日前那件事……足够顾怀曲尴尬好几日,直到现在见到郁承期都有些不自在。
顾怀曲略蹙了蹙眉,眼睛甚至没与郁承期对视:“你这是干什么?我在忙要紧事。”
郁承期才不会放过这次来不之不易的机会,理所当然道:“师尊可是仙主,总亲自去忙那些干什么?那群老头子是你的属下,让他们去做啊。”
“……”
他的话挑不出毛病,但顾怀曲总归是不习惯。
郁承期不等他说什么,将他拉了过来。
小厨房因为常年不用,原本空荡又干净,现在灶台上却乱七八糟的,被郁承期堆满了东西。
他轻轻撞了下顾怀曲的肩膀:“师尊近日太累啦,想吃什么?弟子给你做。”
“不必……”顾怀曲下意识地拒绝。
“师尊还在因为前几天的事生气?弟子下次注意就是,不会再让师尊丢脸啦。”
顾怀曲别过头,别扭道:“你多想了,我没有生气。”
他知道郁承期不是有意的,顿了下,又补充道:“……你那天说的事,我都听到了,会好好考虑的。但今日这顿饭就算了,我手上还有事情没处理,我们还是改日……”
“不能改日。”
郁承期蛮横得很。
“弟子为了师尊专程上街买了食材,每样东西都是亲手挑的,师尊怎么一点也不在意?我如今都是帝尊啦,以后这样的机会能有多少?师尊若是辜负了我这次,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
郁承期又瞥着他,薄唇有些愉悦地勾着:“还有,师尊说会考虑的事是什么事?难道是说……以后若再为弟子做了什么,会亲口告诉我?”
……他这个说法好像怪怪的,但又没什么毛病。
顾怀曲想了想,勉强点点头:“嗯。”
郁承期低低作笑:“师尊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顾怀曲抿了抿唇,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沉声道:“我只是觉得,我以前的确隐瞒得太多了。若论事理,我没有对不起谁,但若在感情上,我好像愧对许多人……尤其是你。”
“那时我以为自己死了就算一了百了,但如今既然还活着,自然该有所弥补。”
“……”
郁承期其实从没这么想过。
要怪就怪命运弄人,顾怀曲当初也没得选。
他的师尊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怎么能算他的错?
不过……
既然顾怀曲非要这么愧疚的话,他也不拒绝。
“那师尊就留下来陪我用饭。”
郁承期二话不说,将他拉到灶台跟前。
“既然说好了要补偿,怎么能一点表现都没有?说说看,想吃什么?”
“……”
.
顾怀曲最终到底是没能拒绝。
郁承期买的食材不少,因此成果相当丰盛。
他给顾怀曲做了桂花蟹肉,山药百合虾仁,红烧狮子头,蒸酥肉,再配上一份鲫鱼豆腐汤。因为顾怀曲喜欢吃辣,郁承期甚至打算再做一盘辣子鸡,转头去找食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买鸡肉。
百密一疏。
郁承期略感懊恼,有点点不甘,想了想问道:“师尊,你会杀鸡吗?”
“……”
这混账在想什么?
在顾怀曲的要求下,郁承期勉为其难地放过了无泽长老后院的鸡,但忙络完了热菜,他仍旧意犹未尽,还打算再做些点心,又被顾怀曲给制止了。
一共就他们两个人,做这么多哪吃得下。
郁承期将这些菜端出小厨房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一时兴起,拉着顾怀曲去湖中央的那座水榭上吃。
这个时节,天气转暖,春夜里的风很舒服。
湖波上微澜迭起,水面倒映着细碎的繁星,水榭上的纱幔被吹得随风鼓荡,四角的莲花灯烛微微晃动,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石桌,气氛颇有些安逸。
郁承期许久没这么惬意过了。
他不肯坐到对面,偏要挨着顾怀曲坐在一起,漆黑的眸里似乎比湖波还要深软宁静,只要偏头看一眼顾怀曲的脸侧,便觉得整个心脏都泛起滚烫。
郁承期将一颗莹润饱满的虾仁夹到顾怀曲碗里,忽然开口问他。
“师尊,你有想过以后该去哪里吗?”
“如今你是仙主啦,那些长老……他们待你不好,你也不一定要留在山海极巅。我记得当年,吟风就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宫殿。师尊呢?可有什么打算?”
顾怀曲顿了一下。
沉吟道:“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
夜风拂过,撩拨起顾怀曲的几缕发丝,将他的脸侧衬得格外清冷柔和。
“难道师尊还打算留在山海极巅?”
顾怀曲眼眸淡淡的垂了垂:“……我不知道。”
郁承期正要再问,又听到他继续说:“其实那些人,并非全都像你说的那样待我不好,譬如无泽长老,就一直很关照我。”
“长老们其实大多心善,若非我一直刻意与他们生疏,他们也未必会这么忍心。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山海极巅毕竟是江宗主的地方,我的确不想多留了。”
顾怀曲并不是块不懂人情冷暖的木头。
即便当年江应峰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可单从人情来讲,他对顾怀曲的确过于冷血,好像他将顾怀曲从小养大,只是为了一个任务与承诺,从无感情可言。
顾怀曲深知这一点。
因此他的确不想再留下来。
加上他如今的身份,也确实不适合留在任何一个宗门,独立一座宫殿才是最合适的。
郁承期眸中微微一亮,略过一抹狭促。
低笑道:“那师尊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顾怀曲略顿了顿,不理解他的意思:“和你一起?住在魔宫?”
“当然不是。”
郁承期伸手在桌下拽住顾怀曲的衣袖,导致顾怀曲连筷子都动不得了,有点黏人的意味,偏过头瞧着顾怀曲,带着几分试探,语气晦暗不明:“我的意思是想和师尊一起,重新建一座宫殿,在哪里都可以。师尊觉得呢?”
他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顾怀曲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眸中难以置信,脸颊甚至有些发烫。
他立刻抽出衣袖,蹙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怀曲的声音听起来凶,实际上嗓音慌到有些不稳。
郁承期心念微动,胸口的跳动不自觉加快。
他看着顾怀曲回避着视线的小半张脸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拇指在他脸颊轻蹭了蹭,有些无礼。
低声道:“师尊,别动,你这里沾了饭粒。”
“……”
实际上那里干干净净,哪有什么饭粒。
他们肩膀贴着肩膀,气息近在咫尺。
郁承期挨得太近了。
这下饶是顾怀曲再怎么冷静镇定,耳根还是显而易见的烧红了,立马按下他的手,抿唇忍了忍,欲言又止:“郁承期……!”
郁承期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声,砰砰愈烈。
因此有那么一瞬间的笃定……
顾怀曲大概也是喜欢他的。
他呼吸一下有些沉,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
“师尊,我想努力按你说的去做,可我总归不是你,做不到那么好,如果师尊不在我身边,我总会出错的呀。所以师尊不妨就和我住在一处,随时都可以教我些什么。”
顾怀曲迟疑:“可我并未觉得你哪里做得不好,你分明……很会。”
郁承期笑出声:“师尊是在夸我?”
顾怀曲赧然噤声,又不答话了。
郁承期觉得好笑,手指又勾住他的衣袖——其实他是想牵顾怀曲的手,可又不敢冒昧,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拽他的袖子。
他认真诚恳道:“师尊大概不知道,其实弟子要攻打鬼界的想法很早就有了,一直不说,是因为担心师尊会生气。毕竟师尊最讨厌殃及无辜,倘若一旦发战,难免血流成河。”
“但我没想到师尊没介意,还这么快就答应与魔界联手。弟子觉得很高兴。”
顾怀曲眉心动了动,觉得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
“六界勾心斗角,战争本就在所难免,我为何要生气?”
郁承期又在笑,眸子里映着星微的光亮,语气轻悦:“是呀,弟子也觉得自己有病,师尊明明那么好,聪明好看又善解人意,我想那么多做什么?”
“……”
郁承期一言不合就开始夸他,嘴比蜜还甜,顾怀曲被夸得猝不及防,耳根又开始泛红,羞赧斥他:“……闭嘴。”
郁承期仍旧笑得放肆,但他还没说完,自然不肯闭嘴。
半晌,他敛住了笑意。
眸色深沉,带着几分认真的看着顾怀曲,沉声开口:“其实,弟子是想说……”
“师尊曾经愿意为了我的一句话,努力去做最不擅长的法器送给我,而我也一样,愿意努力把最不擅长的事做好给师尊看。”
“只是,我没有师尊不行。”
“弟子喜欢你,也需要你。”
郁承期嗓音低沉,松开了衣袖,反握住顾怀曲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师尊……”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83章 宫殿计划
顾大仙师什么都会,唯独不擅长应对感情。
因此当郁承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昔日的镇定再也伪装不住了,眸中的慌乱简直显而易见,心头跳动得厉害。
他懵然无措,微张着口,好半晌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最后郁承期等不及了。
他已经能够笃定顾怀曲的答案,因此凑了过去。贴近的瞬间,他们气息纠缠在一起,郁承期拽过那只手让顾怀曲顺势挨紧自己,手臂揽住了顾怀曲的腰,趁顾怀曲还懵着,对着那张淡色的唇吻了下去。
他动作很轻。
先是小心地抿住,浅浅试探了一下。
顾怀曲因为愕然的略微张开的唇,不慎恰好方便了郁承期吻得更深。接着下颚也被钳制住,捏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将他的脸微微抬起,扬成一个极其适合深吻的弧度。
顾怀曲僵住了一般。
他面颊滚烫绯红,虽没迎合,但也没推开。
郁承期就像得到回应,心口如熔岩破裂般滚烫融化,喉结不住地攒动,忍不住掐紧他的腰,愈发过分。
顾怀曲心头烫得快要炸开,脑中却一片空白,那种懵懂的水雾第一次出现在那双凤眸里,因为缺乏经验,导致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他被郁承期抱在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甚至当郁承期将下颚搁在他肩窝上,贴在耳边哑声问“徒儿今晚能不能和师尊睡”的时候……
他都忘了自己是如何答复的。
总之当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让清殿里,顾怀曲羞赧地被按在榻上,被郁承期圈在怀里,密密实实地深吻。
对方的气息过于浓烈甜腻,他推也不是,躲也不是,最后索性只好攥紧郁承期的衣襟,紧闭了闭眸,试探地回以浅吻。
【审核好:只有接吻,只有接吻,没有脖子以下内容!好不容易表白成功,多亲几句不过分吧?】
殿内的烛火只亮着最近的几盏。
灯影昏蒙,模糊了人的理智。
直到殿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殿门笃笃地响着,有人在外面喊着“师尊”。
顾怀曲眼睫颤动的睁开,倏忽清醒了些许。
那好像是小徒弟安逾的声音。
顾怀曲骤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竟然在让清殿的床榻上,与他的弟子接吻。
浓烈的羞耻感顿时令他脸皮发烫,下意识地想将郁承期推开。可郁承期狎昵的心思才刚刚戳破,正是欲念肆意横流的时候,收都收不住,才不想让旁人来打搅。
他又按住了顾怀曲的手腕,用力箍住,接着抬手明目张胆的在门外拦下一道隔音结界。
郁承期嗓音低哑,眼眸仍旧停留在顾怀曲那双湿润泛红的唇上,沉声道:“师尊,不要管他。”
“……”
顾怀曲觉得自己大约是中了蛊。
听到郁承期的这么说,脑中竟真掠过一道荒谬的念头,什么也不想去管。
他真是……
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