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凌阳曾经忽略的、和肖灵槐真实身份有关的细节被一点点串联了起来,可同时,一个个疑问也接踵而至。
作为一只鬼王魈,肖灵槐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之前那次在山洞里救出……哦不,应该是找到肖灵槐,似乎并不是清明,而且那时的肖灵槐并没有显露出和今天一般的鬼王魈真身……这是为什么呢?
说起来,凌肖剑又是怎么回事?肖灵槐他一只鬼王魈,没事送我捉鬼的法宝干什么?不怕有一天我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可是在对上肖灵槐的时候,那凌肖剑又变得格外不听使唤,好像不愿我伤他似的,所以凌肖剑和肖灵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还有,肖灵槐说过,只要我想完成入会任务,就不会完不成,其他几种鬼倒还好说,他是鬼王魈,想要找到那几种鬼就一定有他的办法,可是除了他自己,我也没听他提起过其他鬼王魈,难道他从一开始就……
凌阳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真正需要想清楚的问题是什么。
直到透进山洞里的阳光和月光交替了一轮,藤蔓蚕蛹里才有了动静。
已经恢复成原本模样的肖灵槐从藤蔓蚕蛹里走了出来。
“你……你醒啦……”凌阳呆呆说了一句。
“嗯,你……”肖灵槐应道。
“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冷了……”凌阳说道。
“好。”肖灵槐说罢,走到仍昏睡的毫无知觉的无涯身旁,一把将他扛在肩头,领着凌阳从一个山洞里钻了出去。
肖灵槐寻了一片地势较为平缓的草地,将无涯放了下来,又和凌阳一起在不远处的一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想清楚了么?”肖灵槐微微佝偻着,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在石头上,开门见山的问道。
“嗯。”凌阳看了一眼肖灵槐,随即低下头,轻声问他道:“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的,这话……还算数么?”
“当然。”肖灵槐笑着点了点头:“哪怕是你要我……”
“哇……”凌阳忽然一头扎进肖灵槐的怀里大哭起来。
“凌……凌阳……你怎么了?”肖灵槐大惊,搂着凌阳又亲额头又拍背的安抚了他好一会。
“我不许你离……嗝……开我……”凌阳哭的直打嗝,断断续续的说道:“不管你是人……嗝……也好是鬼也好……我喜欢的是你肖……嗝……灵槐……我舍不得……嗝……你……我才不要……哇……”或许是将要说出口的话过于“刺激”,凌阳哭的更加汹涌了。
肖灵槐一愣,从怀里扶起凌阳一看,他的脸上糊满了黑色的泪水,再明显不过是中了女刀劳鬼毒的样子。
“我不死也可以帮你完成入会任务。”肖灵槐猜到凌阳可能把问题往最坏的地方想了,便赶忙解释道:“我只要舍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伪造一个带有真鬼王魈气息的假鬼王魈就可以让你……”
“不行!”凌阳把头往肖灵槐胸口钻了钻,边哭边闷声闷气的说道:“身体一部分也不行!我不要你缺胳膊少腿的……呜呜呜……少根头发都不行……”
“那你的入会任务……”肖灵槐问道。
“不做了……反正债早就还清了,不入会就不入会了……”凌阳抹了抹眼泪,从衣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张盖了十几个鲜红确认戳的捉鬼清单,刷刷几下撕了个粉碎:“我现在微博上有那么多粉丝,不愁接不到活……虽然我的收费比协会的低,但是……实惠嘛……薄利多销……养活你还是足够的……”
凌阳抽了几下鼻子,接着说道:“再说……再说……你是鬼王魈……有哪只鬼敢在你面前放肆……我有你陪着,还怕有捉不到的鬼、赚不到的钱么……”
肖灵槐一愣,随即低声笑了开。
“你笑什么……”凌阳嘟囔了一句,抬手垂了肖灵槐一拳。
“嘶……”肖灵槐倒抽一口凉气。
“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了……呜呜呜……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凌阳呜咽着,伸手扒拉起了肖灵槐的衣服。
“皮肉伤而已,没事……”肖灵槐抓住凌阳不安分的手,强行把他拉进怀里,说道:“我刚刚笑……是因为我觉得很开心……”
“嗯……为什么……”凌阳问道。
“因为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我本来以为你会纠结很长时间……可能会不和我说话也不想见到我……”肖灵槐说道。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凌阳揉了揉鼻子,低着头红着脸,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话还没说完,凌阳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入会任务算什么……不入会我也能赚钱养活你,可是……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又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哇……”
“所以……我还能跟你回家吗?”肖灵槐心里是又甜又酸,可还是忍不住逗凌阳道。
“你……不跟我回……嗝……家……你还想去……嗝……哪里……”凌阳把眼泪全都蹭到了肖灵槐的衣服上:“我都说了……嗝……管你是人是鬼……我就是……嗝……喜欢肖灵槐……我舍不得你我离……嗝……不开你……”
话刚说完,凌阳忽然顿了一顿,随即放声大哭道:“哇……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你是鬼王魈了……所以就想躲回山里……再也不要我了……”
自己惹哭的小羚羊还得自己哄,肖灵槐紧紧圈着凌阳,边用下巴蹭他发顶,边说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不在乎我是鬼王魈,我天天赖着你都来不及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嗯……回家……”凌阳抹了抹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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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
63.
等凌阳平复下来,肖灵槐拉着他就往山下走。
“等等……”凌阳忽然叫住了肖灵槐:“无涯怎么办……”
“差点把他忘了……”肖灵槐笑道:“他知道我就是鬼王魈么?”
“应该……或许……目前还不知道吧……”凌阳说道:“但无涯特别细心,以他对我的了解,醒来之后估计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肖灵槐揉了揉凌阳的脑袋,转身走回了无涯身旁。
肖灵槐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在无涯额头轻轻点了点。
“好了。”肖灵槐站起身,又把无涯扛了起来,边走边问凌阳道:“他们协会把那个什么探测器装在哪儿了?”
“山脚下。”凌阳应了一句,随即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我消除了他对鬼王魈的所有记忆,并且稍微篡改了一部分。”肖灵槐说道:“我们把他送到探测器那里,他醒来之后只会以为是那探测器出了问题,自己一个人跑来检查,但是忽然昏倒了。”
“……”凌阳停下脚步,看着肖灵槐惊讶道:“你竟然还有篡改和消除别人记忆的本事?”
“好歹是修炼了千年的鬼王魈,没点本事怎么保护你。”肖灵槐笑道。
“啊……”凌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肖灵槐道:“所以在沙漠里,消除小黑记忆的不是旱魃鬼,而是你?这才是旱魃鬼拜托你的事吧?它早就知道你是鬼王魈了?难怪对你毕恭毕敬的……”
“嗯……”肖灵槐笑着点了点头。
将无涯安置在为探测器遮风挡雨的小木屋里之后,肖灵槐和凌阳便回了家。
凌阳家的院门口放着一杯几乎冻成冰坨的黑糖波波奶茶,屋里的小餐桌上还放着那碗只剩一块面疙瘩的牛三宝拉面。
凌阳眨巴着一双兔子一般的红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肖灵槐,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
“我先去洗个澡,满身的土腥味……”肖灵槐发现了凌阳的小不安,揉了揉凌阳的脑袋,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嗯。”凌阳点了点头,乖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可目光还是紧紧黏在了关着的浴室门上。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凌阳发起了呆。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紧接着浴室门被打开了。
带着一身热气和牛奶沐浴露香味的肖灵槐走了出来,除了围在腰上的一条大浴巾,膝盖以下光着,肚脐以上裸着,被桃木剑留下的几道伤清晰可见,腹部的那道尤其骇人。
“我忘拿换洗衣服了……”肖灵槐笑道。
凌阳一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我去给你拿衣服……不对……你身上的伤……我先给你上药包扎……不对……你这样会冷的我还是先把暖气给你打开……”
凌阳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打开了暖气,又从隔壁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顺便取来了肖灵槐和自己的那套情侣款珊瑚绒睡衣。
肖灵槐坐在沙发上,披着珊瑚绒睡衣,任凭凌阳摆弄。
凌阳低着头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给肖灵槐上药包扎。
等凌阳替肖灵槐将最后一个伤处包扎好,他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了肖灵槐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一定很疼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认出你……”
话没说完,凌阳就忍不住落下一串金豆。
“不疼……”肖灵槐觉得凌阳哭鼻子的样子可爱的很,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说道:“这些伤是桃木剑伤到我鬼王魈真身而反应在我肉身上的……之前也已经在山洞里休养调理过了……真的一点都不疼……而且……你这些伤药对我也不起作用。”
凌阳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问道:“那画皮鬼那次你受伤……”
“区区画皮鬼怎么可能伤的到我……”肖灵槐笑道:“那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心疼而使的障眼法罢了……”
“为了让我心疼而使的……障眼法……”凌阳懵懵懂懂的重复了一遍。
“嗯……”肖灵槐毫无愧疚的应了一声。
“哇……障眼法……你竟然用障眼法骗我……”凌阳嘴一瘪,哭道:“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担心你……多害怕你也会像师父那样……呜呜呜……障眼法……你骗我……”
“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肖灵槐一句好话还没说完,就听凌阳哭的更大声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凌阳嚎道:“这两样你全都占了……我不信……”
肖灵槐觉得无奈又好笑,捧着凌阳亲了又亲。
凌阳很快缓和了下来,一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肖灵槐的胸口,一边抽抽搭搭的问道:“你不是鬼么……那……为什么……你有呼吸有心跳……还有体温……”
凌阳吸了吸鼻子,接着问道:“我第一次在那个山洞把你从藤蔓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你好像并没有变成鬼王魈啊……那天好像也不是清明……”
“因为我不是一般的鬼王魈。”肖灵槐应道。
“嗯?”凌阳哼哼了一声。
“我是二班的……”肖灵槐开玩笑道。
“嘁……”凌阳破涕笑道:“一点都不好笑……”
“我是鬼王魈不错,但是我修炼出了和人一样的肉身。”肖灵槐认真道:“修炼出了肉身的鬼王魈,一般不会轻易显出鬼王魈的真身。虽然仍需要定期回山休养,相当于补充能量,但却不必受限于清明、冬至,只是今年冬至正好是我百年一次的劫,所以才会显了鬼王魈的真身而且格外虚弱。”
“那我在你身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鬼气,也是因为你修炼出了肉身么?”讨论起正经问题的凌阳渐渐收起了眼泪。
“不是。”肖灵槐摇了摇头,从手上摘下了那枚黑色尾戒递给凌阳,说道:“是因为它。”
摘下了黑色尾戒的肖灵槐,身周如火焰般瞬间燃起了一层浓郁的鬼气,惊的凌阳一把抓过肖灵槐的手,将那枚尾戒胡乱套回了他的左手小指。
“这是一件可以压制鬼气的法宝。”肖灵槐戴好尾戒,说道:“我最后再告诉你它的由来。”
“好……”凌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鬼王魈么?它们有你厉害么?”
“据我所知,现在这世上,就只有我一只鬼王魈了。”肖灵槐闭了闭眼,随即缓缓睁了开,说道:“鬼王魈其实是由一座山的灵力和鬼气共同孕育的,本就数量极其稀少。虽然千年以前我还有不少同类,但那时候的道门中人曾流行过一种用鬼王魈来冶炼法器的邪门法子,他们以为只要将鬼王魈活捉并且熔进法器里,就可以通过鬼王魈留在法器里的灵力和鬼气来克制其他小鬼,因此鬼王魈被捉的所剩无几,我也是在那时为人所救,侥幸逃过一劫。”
“谁救的你?”凌阳问道。
“给我戒指的那个人。”肖灵槐应道:“最后再一起告诉你。”
“那……之后就没有新的鬼王魈被孕育出来么?”凌阳问道。
“哪有这么容易……”肖灵槐说道:“一座山若是鬼气过于旺盛,那灵力自然会衰竭,有朝一日终会成为寸草不生的荒山,若是灵力过于充沛,那人们就会在山上建造寺庙道观,鬼气也难以聚集,只有当一座山上的灵力和鬼气处于一个微妙平衡时,鬼王魈才有可能被孕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