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玄幻科幻]——BY:首初
首初  发于:2021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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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过招
  这一天,阿尔弗雷德回到圣白塔时,修正坐在壁炉边的软靠椅上等他。
  天并不冷,但壁炉里的火焰正跳动着——这自然纯粹是一种奢侈高雅的装饰,房间内的温暖是由温度调节系统给予的。
  修低垂着眉眼翻过一页书,他披着一件洁白的常服,腹部隆出一个圆润的弧度,温暖的火光跳动在那弧度上。
  像是一幅静谧的宫廷画。
  阿尔弗雷德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让自己也加入那画中。
  “回来了?”修抬眼看他,“今天顺利吗?”
  “还可以。霍顿亲王下午过来了。”阿尔弗雷德轻描淡写地说,“这几天腾不出手来收拾他,我先断了他一只胳膊。”
  霍顿亲王是阿尔弗雷德的叔叔,在最近的几周内,和以大元帅为首的保皇党对峙的另一方,就是在极力推举霍顿亲王摄政。
  修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阿尔弗雷德说的不是折断了一个人的胳膊,而是午饭吃了什么。
  “他的手想碰不该碰的东西,断就断了。但你不该自己动手。”修批评他,“哪有皇帝亲手做这种事的,有失体面。”
  阿尔弗雷德道:“我知道,所以我没亲自动手。他走了以后,还没出圣金宫,被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打的。圣金宫地界里出的案子,自然由我负责查——不过最近太忙,这事等有空了再查吧。”
  修点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变得很周全了。”
  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不知道这句是夸奖还是意有所指。
  但修似乎毫无别的意思,又问道:“联邦那边还没有设法联系我们吗?”
  “还没有。”阿尔弗雷德说。
  “他们的政体使他们做出决定的速度变慢。”修说,“不过,准备了这么久的第一次接触,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响应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等等吧。”
  阿尔弗雷德“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他凑近了修的软椅,半跪在地毯上,盯着修的肚子看。
  “怎么?”修问。
  “没我的位置了……”阿尔弗雷德嘟囔着说。
  修的怀抱被日渐隆起的腹部占据了。
  修失笑,朝阿尔弗雷德伸出手,把他金灿灿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腹上。
  “和他们挤一下,没几个月了。”修说。
  阿尔弗雷德小心地拿耳朵贴着那柔软的一团,试图去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双胞胎显然不会在出生前互相聊天,他们年轻的父亲什么都没听到。
  修的手指插在阿尔弗雷德的金发中,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你这样,让我想起你小时候的事。”
  “什么事?”
  “你让你的侍卫长代你写功课,被你的老师发现了。”修回忆着说,“事发后你知道瞒不住我了,回了晨曦宫和我撒娇,说身体不舒服。”
  阿尔弗雷德的伏在他怀里的身体一僵。
  修抚摸着他的金发,说:“我上午见了随你回来的军医,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当修真的想追究什么事时,撒娇显然无法拖延他的清算。阿尔弗雷德猛地记起那一次被发现代写作业的事,修罚了他禁足一个月补齐功课,不准玩乐——因为回家后没有及时坦白,反而试图蒙混过关,罪加一等。
  他默默从修的怀里退了出来。
  “军团医院向我汇报了。”
  “嗯。”修看上去没什么表情,“那军医不错,嘴挺严的。”
  阿尔弗雷德撇嘴道:“最后还不是说了……”
  “那是因为我想知道。换个人问他大概就问不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感叹道:“只要是哥哥想知道的事情,最后总能知道。”
  “说好听的也没用。”修说,“让我看看。”
  “都好得差不多了……”
  “医生不是这样说的。”
  “真没必要看……”
  “阿尔弗雷德。”修喊了他的名字,不容置疑地说,“给我看。”
  阿尔弗雷德在僵持中败下阵来,拉起自己的裤腿。
  他的小腿上有一条术后伤疤,一回来就给修看过了。
  “继续。”修说。
  阿尔弗雷德只能继续拉高了裤腿。
  他的大腿外侧,也有一条狰狞的术后疤痕——不是小腿骨折,是承受了不均匀的冲击波,整条腿粉碎性骨折。这就是修从军医口中得到的真实情报。
  “再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阿尔弗雷德说,“回头我再把疤去了,就和没受过伤一样。”
  修的指尖触碰着那疤痕,并不答话。
  阿尔弗雷德握住他的指尖,不让他再看。
  “哥哥?”
  “你不是很喜欢撒娇吗?”修抬头看他,“在边境时,你说和别人打架对了一拳,手疼,说得那么委屈。这次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次和那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次真的受伤了。”阿尔弗雷德低着头说,“你真的会伤心的。”
  他自然乐于拿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去撒娇卖乖,但只能是小事,因为他不想要修真的难过。
  “我想要知道你的事。”修说,“你知道的,我对于获取情报还算有些心得。”
  修当然明白阿尔弗雷德的心理,没有徒劳地说出“下不为例”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是不会被这么一句话说服的,下次再有这种事,阿尔弗雷德仍然会这样做。
  “但我更希望你能自己告诉我,因为我很关心你,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对上了修的目光,那双总叫人看不透的沉静黑眸此刻却如此坦诚,明白地告诉与之对视之人,眼眸主人此刻的心痛和关切。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弗雷德几乎要坦白了。
  坦白他伤得比这还要重得多,坦白自己知道会被发现端倪,特意留了破绽,早就安排了军医在日后逼问下“透露情报”,让修相信他只伤了腿。
  “……嗯。”他含糊地答应着,“我知道,哥哥。”
  修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阿尔弗雷德连忙上前扶他,修没有拒绝,这让阿尔弗雷德略放下心。
  这表明他没有特别生气。
  “上楼吧。”修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上床躺着,你最好静养,最近少点运动。”
  阿尔弗雷德的动作顿了一下,修敏感地看向他。
  “我……”阿尔弗雷德说,“我把你送上去。”
  “然后呢?”修问。
  “我还有点事要回圣金宫处理。”
  修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挣开阿尔弗雷德的搀扶,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松手。
  “你去吧。”修神色正常地说,“正事要紧。”
  阿尔弗雷德承诺道:“我明早会回来陪你吃早饭,好吗?”
  “不用。”修有些冷淡地说。
  方才他都没有生气,现在却似乎不高兴了。
  这让阿尔弗雷德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修其实非常期盼着他能留下来,和他共度整晚。
  只是这么一想,阿尔弗雷德都觉得喉咙发紧。他该走了,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动。
  “我再陪你一会儿,”他说,“好不好?”
  可他没想到,修非但没有高兴一点,反而彻底沉下了脸。
  “但你不会留下来睡觉,对吧?”修的语气近乎于刻薄,“以前怎么没见你排斥过这件事?哦,对了,以前我不是这副样子。”
  阿尔弗雷德吃了一惊:“什么?哪副样子?”
  “不必装傻。”修说,“正常人谁都不愿意和一个挺着肚子怀孕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我看上去太畸形了,我可以理解。你走吧,明早也不用赶过来。”
  他说话时,一手捂着自己凸起的腹部,那动作不是在抚摸,而是在遮掩——他在以这个为羞耻。
  阿尔弗雷德睁大了眼睛,大声道:“这可是我的孩子,是我求你留下来的!你怎么会觉得我这样想你?我不觉得你看上去有什么不好!”
  修讽刺一笑:“你大概自己都没发现吧。自从你回来,但凡有亲密些的动作,你对我避之不及。”
  “我……”阿尔弗雷德噎住了。
  修摇摇头,苦涩道:“婚期定了告诉我,我会配合你。你别来了。”
  他说完,掩着腹部垂头就要走,阿尔弗雷德一把攥住他的手臂,说道:“不是这样……哥哥,不是这样!我不敢和你睡在一起,不敢和你太亲近,是因为我怕你发现——”
  看到修那样羞耻地遮住孕肚,被修误会真心,他已经顾不得了。
  “我怕你发现,我全身都是手术痕迹。”
  修抬起头,眼中全是震惊。
  “全身?”他慢慢地说,“……全身?”
  阿尔弗雷德这才忽然警觉地意识到,修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方才的恼怒羞耻。
  他在套他的话,而他中计了。


第七十六章 惩罚
  “……防护罩已经碎了,我不挡的话,说不定后果更严重。”
  阿尔弗雷德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安排了一圈,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严了,最后真相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的。
  修半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而且,一旦我们的舰艇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损伤,就构不成心理震慑,我只能全接了……我们需要大胜,我们只能大胜,不惜一切代价!我身后就是帝国,那里有我的臣民,我的,”他看向修,“我的妻儿。我无路可退。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昏迷那么久,因为我清醒时下达的保密命令,舰队不敢联络任何人,所以才会一直失联……”
  修还是没有说话,神色一丝未动,像是带着一张名为冷静的面具,阿尔弗雷德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这张面具了。
  “哥哥。”他小心地叫了一声。
  “你做得对。”修说,“上来吧。”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敢问,爬上了大祭司柔软的床。
  “躺着。”修又说道。
  “其实都好得差不多了,我的恢复能力很强的。只是疤还没退看起来比较……”
  修只是平静重复道:“躺着。”
  阿尔弗雷德知道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闭上嘴躺了下去。
  修伸手开始解他的衣服纽扣,换做任何一个别的时候,修在床上脱他的衣服,阿尔弗雷德已经兴奋得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了,但是现在他动都不敢动,紧张僵硬地躺着。
  很快,修就掀起了阿尔弗雷德的贴身里衣,目睹了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他每日亲自过问膳食起居,精心看护着,好不容易一点点养大的弟弟,满身都是狰狞的术后疤痕——每一条,都代表他被手术刀切开了一次,断裂受损的骨头和血肉被不知多少次拼凑缝合。他在漆黑的宇宙中央陷入沉眠,也许就差一那么点就再也醒不过来。
  而这一切,他都沉默地掩盖起来,独自忍受了被击碎又重新拼合的痛苦,因为他的国民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皇帝,因为他的哥哥知道了会伤心。
  但阿尔弗雷德仍旧低估了这带给修的冲击,他不仅仅是伤心,他的心都碎了。
  第一滴泪落在胸口时,阿尔弗雷德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怔地看着修,看着他冷静的面具颤抖着碎裂,看着他眼眶泛红,眼中蓄满的晶莹掉了下来,在自己赤裸的胸膛滚落,滑过那些狰狞的疤痕,在心脏上方留下一道细微而深刻的触感。
  紧接着是第二滴和第三滴,直到修崩溃地用手捂住双眼,开始抽泣着呜咽,阿尔弗雷德才终于有了一种实感——修在哭。
  他向来稳重自持的兄长,正在大哭。
  “哥哥!”
  阿尔弗雷德慌张地坐起来,床这么大,但居然连张纸都没有,他慌手慌脚地扯来昂贵的缎面被子给修擦眼泪。
  可修推开了他的手,拒绝了他。
  阿尔弗雷德跪坐在修面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修就连情绪失控时的大哭都是克制的,他不哭喊,只是小声地抽泣着,可是泪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伸手掀起阿尔弗雷德的衣服,抚摸那些伤痕,眼泪掉得更凶。
  “别看了。”阿尔弗雷德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强硬地将人拥进自己的怀中,“别看了。”
  修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的肩头很快湿了一片,伏在自己怀中的人在细细地颤抖。
  他的身上有那么多伤痕,那是刀深深切开了血肉留下的,然而此刻,那些伤痕全都不抵刚才那第一滴眼泪划过的痕迹,阿尔弗雷德觉得那条早已看不见踪迹的痕迹此刻正在发烫,烫得他几乎疼痛。
  “我再也不敢了,哥哥。”他拥着修,低头蹭着他柔软的黑发顶端,愿意许诺一切来止住他的哭泣,“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哭,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我养大的……”他怀中的人抽泣着说,“我养大的!怎么会这样……”
  这声音呜咽着闷在阿尔弗雷德的衣袍里,阿尔弗雷德更紧地拥着他。
  “哥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拿命去冒险!对不起,哥哥不要哭了,对不起……”
  修在这轻声的哄劝中慢慢止住了眼泪,他从阿尔弗雷德的怀中坐起来。
  “疼不疼?”他问。
  “现在不怎么疼了,暂时还不能剧烈运动,其他没什么影响。”阿尔弗雷德一连串地说,“快长好了——我恢复比较快,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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