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阵的阵法在玄青强行闯入后就中断了，闻灵笙的献祭被玄青打断后，阵法就没有再继续，但封神阵毕竟是女娲用来封神的阵法，启动起来阵仗还是很大的，要想完全停止运转也需要时间，这么一大股的力量在消散之前，就成了新的结界。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进不来。里面的人暂时也出不去。
闻灵笙看玄青没有带着他再强闯结界的意思，心里稍稍放心些。
在这一大股力量消散前所形成的天然屏障结界里，肖琦还昏迷不醒，他和玄青的对话不会有人听到。
闻灵笙抬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他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静静的注视着玄青：“大人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吗？”
可能意识到自己问的太过于直白，又怕玄青会误会他的用心，闻灵笙眼中又带着几分游移的闪烁轻声问，“大人上次在我的识海里，看见了多少？”
闻灵笙不知道玄青看见了多少。
关于心魔的这个问题闻灵笙没有直接对玄青提起过，玄青自己也从未说过。闻灵笙不说，是那些隐秘心思难以启齿。即便后来他将自己的心意剖白，却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魔拿出来说给玄青听。
玄青一字不提。闻灵笙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想，若是换了他，他应该也是不会提的。
可现在，他有不得不说的理由。
玄青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回答闻灵笙的问话。
屏障形成的结界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十分的安静，闻灵笙与玄青之间的距离仅两三步，可他听不见玄青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玄青的呼吸，看他的胸膛甚至都没有起伏。
魂魄化作的人形，跟真正的人形显然是有着很大区别，很不一样的。
闻灵笙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玄青说话。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才开口说：“我想，大人大概不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吧。”
“因为资质平庸，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健康度过这一生。能修炼进益自然是好事，若不能，我也能好好的过这几十年的日子。爷爷常常问我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愿望，我说有，我说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虫子。爷爷就笑，说我傻得很。”
闻灵笙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傻话。这世上也不可能没有虫子。更不可能因为我这么一个人的小小愿望，就抹杀掉任何存在的生灵。”
“混沌是上古凶神，大人是上古龙神，哪怕混沌确实是挺混蛋的，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与大人一样，是从上古时期到现在还存在的神。这一点，始终是毋庸置疑的。可我呢？只是历史洪流中一个不起眼的尘埃罢了。我能认得清我自己的身份。”
“我喜欢大人，但我也明白，我和大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之间何止是咫尺天涯呢？是始终隔着巨大的鸿沟。我愈认识到大人的好，就愈看到我的渺小和不值一提。我的心魔，不是混沌所说的那些话，是他的话让我更加的看清了这个我从一开始就认识到的事实。”
说着说着，还在笑着的闻灵笙眼圈有点红，“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不能靠近你。”
这就是闻灵笙心魔的起源。
他越是喜欢玄青，这心魔就在他心里扎根的越深。
混沌所说的那些刺耳的话，不过是给他的一点点刺激罢了。他听在耳中，生的还是他自己的心魔。
混沌只知道他心魔愈深，却从没有真正去看过，他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闻灵笙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若混沌通过那些牵系仔仔细细的愿意来看看他的心魔，再要从他的心魔入手，恐怕他就真的后果难料了。
真正的心魔若被混沌利用，闻灵笙被控制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
他此时此刻愿意将自己的心魔坦承在玄青的面前，愿意把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心思暴露给玄青，甚至愿意剖析自己，都是刚才玄青的那几句话给了他力量，让他生出了勇气。
他想，或许，他是可以有那么一点点奢望的呢？
一直静静站着的玄青突然动了，他走到闻灵笙身边，大手揽上含泪微笑青年的后脑勺，将青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沉声说：“我从未与人并肩同行过。哪怕是万万年前，铲除魔物有了人界修仙者的帮忙，他们所做毕竟有限，多半还是我在保护他们。我以绝对强者的身份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天下万物，除了神界，其余一切都在我的保护之中。直到遇见你，这一点才有所改变。”
“你是这万万年来第一个与我同行的人。哪怕有无数人的说过想要帮我，可你是第一个真正能站在我面前的人。”
“闻灵笙，龙飞在天上，天太高了，他们太小了，龙是看不到他们的。可是你不一样。龙折断双翼，第一个落在你面前。龙真真切切看到的，就是你。”
闻灵笙听的泪眼婆娑，他的头被玄青摁着埋在他的脖子旁，闻灵笙没办法擦眼泪，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全都流到玄青的肩膀上了。
“这样的心魔，你大可不必有。在我心中，已将你当做最为重要的伙伴。我与天地同寿，我活了这么久，其实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有一个可以分担的同伴，是这样的滋味。”
玄青的语气突然轻柔下来：“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忙着感动忙着哭的闻灵笙有些茫然的在玄青的肩膀上小幅度的摇头，他问过玄青好多问题，现在乍然说起，他也不知道玄青说的是哪一个。
玄青也不提醒闻灵笙，只是轻轻一笑，说：“那个答案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
第57章
玄青说：“你问我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或者是花草灵兽得了这股力量，我如去了他们那里，是不是就成了他们的龙了。我当时答你，我是说。其实我是骗你的。实际上，根本就不会的。”
闻灵笙脑袋被摁在玄青的肩膀上动不了，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说：“什么不会？”
玄青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天地间的力量只会选择你，不会有别的人。而我注定会在你的识海之中，你我有缘。我，只会是你的龙。”
这些话太震撼了。
尤其是听到玄青在耳边沉声说，我只会是你的龙，闻灵笙身上仿佛过电似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腿甚至都有点软了。
他被摁着不能动，干脆也不挣扎，乖乖的趴在玄青的肩头，有点委屈的说：“大人又骗了我。大人当时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为什么。懒得说而已。”玄青淡淡地说。
他不肯说，闻灵笙也就不问了。
哭得眼睛通红眼角还有点肿的青年心里其实清楚明白得很，玄青肯将这些话说出来，是为解他的心魔。若非他主动坦承心魔，若非他心魔已如此之深，恐怕玄青是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的。
他或许还会依旧‘骗’他。
闻灵笙明白玄青的用心，就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更多的他不要，也不愿意让玄青觉得他过于麻烦。
上古龙神想要一个并肩同行的伙伴，那他就做一个并肩同行的好伙伴。他还是会在心里默默的喜欢着玄青，但绝不会再把这感情拿出来说了。
他知道自己还会爱他，会继续默默的爱他，应该还会爱的很深，但应该不会再让玄青知道他的感情了。
龙神给他划定了一个界限，他告诉自己必须要遵守。
闻灵笙轻轻抬手，用右手掌心轻轻摁着自己的心口，他轻声说：“大人，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没有想到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我一直以来就希望我能帮到你。你说我做到了，我信你的话。”
“实际上，在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魔就已经完全消散了。我不会再被混沌所控制。哪怕他再用言语来刺激我，我也不会再产生心魔了。”
玄青的这些话就好似一束阳光照进满是阴霾的天空，让阴暗潮湿昏暗的角落重新感受到了温暖和光亮。
闻灵笙心中豁然开朗雨收云散，他感应自己心魔散后，与混沌之间在心魔上的牵系也跟着断掉了。混沌确实再也不能通过心魔侵占他的身体了。
这让闻灵笙心中隐忧得解。
玄青慢慢放开闻灵笙，俊美无俦的男人深深看着闻灵笙：“灵笙，你要牢牢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后也不要忘记。”
闻灵笙被他眼神所惑，微微抿唇，之前被咬出来的印记还有点疼，闻灵笙没管它，只是轻轻舔了舔，才说：“大人，我永志不忘。”
玄青一直在与闻灵笙对视，闻灵笙甚至都能看见他金眸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旁边传来一声痛呼，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视，玄青和闻灵笙同时转头，就看见那边昏迷不醒的肖琦居然醒了。
肖琦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茫然看着闻灵笙和玄青：“你们是谁啊？我这是在哪儿啊？”
闻灵笙扭头，他身边已经没有了玄青的身影，片刻后，他就感应到玄青回了他的识海中。
识海中，水雾般的黑色墨线缓缓散开，玄青回到了他最初在闻灵笙识海中的模样：“混沌把肖琦的记忆都清掉了。关于混沌用肖琦身体去做过的事情，肖琦一概都不记得了。”
闻灵笙看着得不到回答开始查看自己手机的肖琦，他在识海中轻声问玄青：“那也就是说，我们在肖琦这里，再也得不到关于混沌的线索了吗？”
“也不一定，”玄青说，“特殊部门应该会有一些手段能够从肖琦这里看到混沌的信息。不过那些信息应该都已经过时，肖琦不会把重要的信息留下来。肖琦只是个普通人，混沌的魂魄只是寄居在他的识海中，不会共用他们的记忆。”
闻灵笙看着还在摆弄手机，但是因为之前封神阵启动的关系，手机根本开机不了而陷入茫然无措的肖琦，轻声说：“你先别着急，我一会儿联系特殊部门的人来接你。他们会告诉你发生的这一切事情的。”
混沌的魂魄受创逃走了，所有混沌利用肖琦做过的事情，肖琦全部都不记得了，使劲想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这种情况闻灵笙根本没法说明，只能交给特殊部门的人。看看他们能不能通过一些手段让肖琦想起来一些事情。
然后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肖琦听。当然了，肯定是要在肖琦可以承受的前提下才能说。
闻灵笙还有些担心混沌会卷土重来，再度将他的魂魄寄居在肖琦的体内，玄青让他不必担心：“肖琦已经暴露了，他要是再来，谁都会知道肖琦有问题。再者，肖琦回去之后，肯定会在特殊部门的严密监管之下，想要再寄居在肖琦的识海中，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刚才封神阵的力量波动，也有附着在肖琦身上一些，封神阵对魂魄会有影响，混沌是受不住的，肖琦身上的力量暂时不会消散，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闻灵笙又问：“那特殊部门的人可信吗？肖琦都这样了，如果别人也有问题，那该怎么办？”
玄青就笑起来：“这些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肖琦的事情还连着龙脉和龙族的事，特殊部门的人早就开始自查了，之前你不是就已经同他们说过此事了么？他们的人是否可信，由他们自己去鉴定。若他们做不好这些事，我自会前去处理。但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可信的。只是他们安逸的太久了，确实是需要再查一查。”
“对了，在混沌骗我他堕魔的时候，我去往那里之前就曾通知过你家里的人。你家的人现在已经有去特殊部门总部了。这次特殊部门的自查，会有你爷爷牵头来做。他已经破格提拔到特殊部门去了，他是总监管。有他在，我相信事情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比起外头的那些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玄青还是更愿意相信闻灵笙身边的亲人。
闻灵笙放了心。
安抚好肖琦后，闻灵笙才发现启动阵法触动的力量而产生的屏障已经消失了，周围仍旧是满目疮痍，外面没有一个人，而他的身边，就是玄青从前的身体，是他那颗巨大的龙头。
巨大龙头的状态比他先前看到的龙爪的状态还差了很多，上面沟壑纵横颜色都是深灰色的，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龙的眼睛是闭着的，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想起之前在地下停车场的遭遇，闻灵笙也不敢碰龙头。生怕龙头会因为他的触碰又化成灰烬然后自动飘到那个小瓷瓶里面。
因为龙头就在他的眼前，闻灵笙感受到的召唤和吸引简直就是致命的。他必须有着极大的精神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靠近不去触碰龙头。
而随身带着的秘宝们早就飞了出来，在闻灵笙身边蹦跶，想要让他去碰龙头。
可玄青不发话，闻灵笙怎么敢去碰呢？
龙神不愿复生，不愿收集自己的身体，闻灵笙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只好不说不动，可目光始终没法移开眼前的龙头，他见龙头这样，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阵法的平衡被破坏掉了。”闻灵笙的识海里，玄青轻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闻灵笙忙道，“什么阵法？”
识海里水雾般的黑色墨线化为了黑龙的模样：“镇守魔物的阵法。”
“混沌那个神经病把我的头挖出来，把我镇守魔物的阵法破坏掉了。原本之前的阵法就已经摇摇欲坠了，现在阵法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再过不了多久，魔物就会出来肆虐。而它们出来之前，就会先将我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余下的身体躯干吞噬掉。之后，它们就真的再无阻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