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渊深吸口气，他尽量忍着脾气，然后弯起嘴角。
　　“谁失忆了？”
　　“大人失忆是因为历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毛茸茸试图清嗓子，“神君是大人您的师尊，当年差点陨落，天尊天帝他们拼全力便将神君的神魂带回天界让他转生为陆栖神君，大人你们策划这件事自然是为了唤醒神君的真身。”
　　“我尚未想起你说的什么冥界，”林思渊拧着额头靠在背椅上，“容我缓缓。”
　　不过林思渊也勉强了解个大致情况，或许真的要如容光所说的，等自己身上的所谓封印解除之后，才能做决定。但陆栖也真的是，他居然能够想出寻短见这一法子前来刺激自己？
　　生在这里二十余年，自小生在这种环境，他是很难对一个人动心，陆栖倒是个例外。说到底，林思渊也还不懂自己对陆栖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现在只对林思渊这个身份感到亲切，而不是容光所说的冥界尊者。
　　但从刚刚容光对自己做的这事和说这些话上来看，或许前世的自己对那素昧谋面的师尊心存爱意，即便是他转世没了记忆，也仍对陆栖有着悸动。
　　……
　　陆栖找到林思渊和毛茸茸的时候，那两个已经沟通完了。他笑吟吟地朝着林思渊走去，嘘寒问暖几声，顺便漫不经心地提及刚刚郡主同自己表达心意的事情。
　　“你若是真喜欢云清，孤倒可以成全你们。”虽然脑袋还乱着，但林思渊也对眼前这个漂亮青年有个大概了解。
　　被林思渊反过来噎了下，陆栖便又严肃起来。
　　“殿下怎会舍得？”陆栖靠在林思渊旁边的桌面上，抬头用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对方，“现在还不晚，要是等殿下知道自己的全部心意，我真的走了，您不该伤心了？”
　　陆栖弯起双眉，眼底带着笑意。
　　“我可舍不得殿下您为我难过的。”
　　林思渊坐不住了，他别过脸去心中又升起烦躁之意。
　　“殿下？”陆栖笑着叫一声，又转头跟毛茸茸偷偷说话，问问刚刚他俩都说什么了，又顺口一说自己要选什么死法好。
　　毛茸茸刚刚跟林思渊认完亲，顺道着被勾起了往事。它抬头看着与记忆中并无差别的陆栖，内心便忍不住生起酸涩感，即便它更喜欢亲近宴彻，但陆栖也是将自己铸造出来的神君，地位堪比宴彻。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为何我只是一会不见，容光你就如此伤感？]陆栖看出来对方的情绪，他只是稍微离开一会而已啊。
　　[许久不见，吾对于神君甚是想念。]毛茸茸伤感地说。
　　陆栖：“……”
　　虽然对方这模样确实可爱，但也太奇怪了。平日里毛茸茸都是严肃无比，可没见过它这般带着伤感的敷衍。
　　“郡主是个好姑娘，我自然不能耽误了人家。”陆栖转移目标开始跟林思渊说话，这两个，似乎林思渊比较正常。而且仗着手腕上的细线，陆栖恃宠而骄起来。
　　“是谁教你的这些？嗯？”林思渊转过头来，他对上陆栖的笑眼，心情又难以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陆栖的原因，或者是容光所说的自己仅是因为陆栖是自己前世的师尊，所以心才会乱。但陆栖现在对自己如此亲热，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动心罢了，并非真心。
　　“这哪里需要人来教？只是我情不自禁难以自拔一厢情愿罢了，若是殿下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只好好待在殿下身后便是。”陆栖已经熟练得随口就是一句情话。
　　“你们山精都是这般会说？”
　　“是因为遇上了殿下……”陆栖又要继续甜言蜜语，但林思渊给直接打断了。
　　“算你识趣没接受云清的好意，”林思渊故作平静地拿着杯子，“以云清的出身足以做孤的正妃，这阵子孤允许她出入我王府，朝中可不少人盯着。”
　　“那殿下喜欢她吗？”陆栖开始苦笑，“郡主出身高贵自然配得上殿下，即便是容舟，他也只是出身不明的幕僚，至于我也不过是修炼不到家，出来也只能附身于刚死之人的肉身之中才得以活命。”
　　“你知道便好，孤见过太多想要借助孤爬上位的男男女女，说到底，你不过是借着一副好皮囊罢了。”
　　“那我该庆幸自己生得好看。”
　　“能够伴在孤身旁的只能是出身……”
　　“我知道，但我只要能陪伴在殿下……”陆栖戛然而止，他晃了下然后忍不住道，“但是殿下只喜欢我，您地位超然为何还要再顾及其他。”
　　这回是换了另一个说法。林思渊面无表情瞄着陆栖，但倒是听得心情舒畅。
　　“呵，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平日里澜儿跟你胡闹便罢，如今还妄想插手我大禹国事？”
　　“殿下不要多想，我眼里只有殿下。”
　　毛茸茸本来还在旁边伤感，但硬是被这俩的对话给拉回神来，并且心情极为复杂，也不想说一句话。
　　“好了，今日你哪里都不准去。”林思渊挥着手就低头自己看书。
　　陆栖乖乖坐在旁边，时不时还瞄着林思渊。
　　[容光，我觉得林思渊心情甚好。]
　　[嗯，可能知道神君拒绝郡主之后，内心窃喜吧。]毛茸茸敷衍道。
　　[那是自然，本君是故意做给你们看的，]陆栖语气带着得意，[当然，本君确实只对林思渊那般上心，即便是没有林思渊我也会谢绝郡主好意。]
　　毛茸茸：“……”
　　就知道。
　　[莫非神君真的对林思渊没有半点情愫？]毛茸茸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林思渊心悦别人，我就只管在旁边等着，若是还未说开，我去做做媒，]陆栖说话很是轻快，[当然林思渊心悦之人是我，那我自然要配合。]
　　[哦。]神君这失忆得过于彻底了。
　　[只是可惜我听不到林思渊的想法，若是知道不就更方便了嘛，不过念在对方是临渊尊者，我也就认了。]
　　[林思渊回到冥界之后，日后有机会在天界相见，他必然会认出神君。]
　　[这倒是不打紧，先解下燃眉之急。]陆栖不甚在意。
　　毛茸茸已经没有办法了，它本意是想给陆栖透露那么个信息：能拿到红线，必然是因为林思渊付出了真心，若是回了冥界，自然就会对陆栖上心，到时候他不就摆脱不掉了？


第17章
　　陆栖对毛茸茸的好心提醒不以为然，只要能回到天界，一切就没有问题了。虽然自己年纪跟天界的其余同僚一比算是小的，但是他还有个天尊师尊和天帝师兄，就算他冥界尊者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而且他还似乎听说临渊尊者无法离开冥界，这次历劫还能帮他长长世面。
　　这话一说，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毛茸茸又伤感起来，宴彻为何不能离开冥界都是为了神君您，但他不敢说。
　　[我再好好跟林思渊增进感情，等我归西的时候他才会更伤心。]陆栖心里打着好主意，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神君如此着急，那还不如给林思渊甜头。]毛茸茸蹲在桌子上，随口说。
　　陆栖停下来，皱眉思考毛茸茸的话。
　　什么甜头？陆栖想起上次毛茸茸给自己的建议也就是用美色。虽然身上这副身体并不是自己的，但大家都长得一样，倒也没关系。
　　[虽然刚刚郡主和林思渊都说他们不缺长得好的。]陆栖自顾回答，他拍着手，[但是本君是林思渊的心上人那不一样啊，容光你看平日里本君不过是说说情话，那林思渊便心动不已，要是再进一步自然进展不同，我怎么没有想到，不愧是你容光。]
　　陆栖说了一大堆，毛茸茸听完还是愣的，稍微缓缓后它才慢慢回过神来。
　　[神君说得不错，]毛茸茸又开始正经严肃起来，[万一林思渊见你们亲昵多了，也便对你多欢喜几分，也不必寻死来折磨自己。]
　　[对啊。]陆栖又鼓掌。
　　见陆栖接受自己的建议，而且看着模样他似乎对进一步发展更感兴趣，而无心寻死后就松了口气。
　　只要能撑到林思渊恢复记忆变回宴彻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来操心了。
　　一旁本来就没什么心思看书的林思渊被陆栖连续弄出来的两记声音给转移注意力，他抿着嘴唇转头望去，就见到陆栖已经笑吟吟靠近了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林思渊皱着眉，满脸都是疏离和冷漠。
　　陆栖瞬间就不敢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事，是我打扰殿下了。”
　　“嗯。”林思渊收回视线。
　　陆栖悻悻回到毛茸茸身边。
　　[果然还是寻短见更好些。]
　　[既然神君知道林思渊的情意，那也知道他这番冷漠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只要您多说几句，多做几次便好了。]毛茸茸开始怂恿。
　　[你也知道林思渊又不是普通人，要是触及他的底线就算是我也会……哎等等，]陆栖忽然想明了，[本君在林思渊面前已经足够放肆，但是他不仅不骂反而还挺开心的。]
　　[是。]
　　“那本君还怕什么？”陆栖第三次发出声响。
　　林思渊看过来，面无表情，眼底带着寒霜。
　　“本君怕殿下无聊便……咳咳咳！殿下无聊的话便同我说话吧。”陆栖说话有些着急了，他面不改色继续笑道，“不然殿下陪我说说话可好？”
　　林思渊别过脸去，他紧抿着双唇忍住心中的笑意，但仍要板着脸。
　　“说什么？”林思渊还单手拿着书，他偏头过去抬眸扫了眼陆栖。
　　“不然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生活？”陆栖跃跃欲试。
　　林思渊心里一动，拿着书本的手也蓦然用了大力，他暗暗咽着口水轻声道：“允了。”
　　陆栖刚要说，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他对自己都感觉到了无奈。说好地要同林思渊做些比较深入的事，但他为何主动提及幼年之事，这屋内连点旖旎都没有。
　　“我们山精吧，”陆栖开始组织语言，“比如我，我周围的人即便是也身有灵力也会同你们凡人那样拥有幼年时光，但是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模样，也真是可惜了。”
　　林思渊动着手指，思绪不由得飘到另一边，脑海中已经被解开的封印记忆似乎也在应和着自己。
　　他开始想象，像陆栖这个模样，他稚童、少年又是什么模样。但是以陆栖的性子，想必也是极为活泼。
　　“不过好在我有师尊，不必同那些年幼的崽子们一起读书习术。”陆栖又悄悄给林思渊暗示一下，“我那师尊当真是厉害，凡是会点法术的人都不及他，还有我那师兄，地位就跟你们这边的小皇帝一样，权利大得很，一般没人惹他。”
　　所以即便你是冥界的尊者，也不能惹到我天界去，毕竟天尊和天帝都是本君的师尊和师兄。
　　“哦？”林思渊轻挑着眉，他其实就喜欢陆栖在自己面前这般口无遮拦，不用遵守这些繁文缛节的模样。
　　“殿下，您轻莫怪于我，在我们妖界，占领一座山都能称王了。”
　　“无妨。”林思渊声音有点飘，看起来似乎听到心里去。
　　屋内开始陷入安静，林思渊看向安静下来的陆栖，他压低着声音道：“怎么不说了？”
　　陆栖应了声，然后点头：“说完了，我年纪不大，还未去过太多地方，每日经历都是差不多，说上一回就算说完了。”
　　林思渊：“……”
　　他略有失望地抿唇点头。
　　陆栖也是想好好说上一说，比如自己当年是如何打败其余几位仙娥还有仙君才成为月老，再说说自己很快便学会了许多复杂术法，但想到话题过于高深，跟林思渊说太多也不好。反正他是把自己有个天尊师尊以及天帝师兄的信息给暗示一遍了。
　　在一旁听着的毛茸茸根本不想说话了，先前他那情话不是说得极好，怎么这会又不会了？
　　“容光，我回忆回忆月老殿里那些书卷上写的他们怎么做的。”陆栖也觉得自己偏离目的了，但回想半天还是找不到对策。这书卷里只粗略记录一番，没写他们都说了什么。
　　毛茸茸这边已经直接跟林思渊说现在陆栖的想法了。
　　听完的林思渊也不懂自己该作何感想，虽然他也是极喜欢陆栖对自己这样亲热，但想起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便觉得心有不满。
　　站在林思渊的角度上，陆栖是当自己是那个临渊尊者，而不是完全的林思渊。但站在前世的自己角度上，陆栖竟然对一个毫无记忆可以说是一个陌生凡人这般上心，又觉得心堵。
　　“你今夜就留在这里，给孤守卫。”林思渊被自己给绕进去，他干脆顺着陆栖的意，顺其自然给他个机会，看他会对自己如何。
　　“啊？”陆栖愣住，即便是在王府，他也只是住在偏殿中，第二天大早过去服侍而已。像这种留在房中的举动还没有过。
　　“其他人孤不放心，”林思渊道貌岸然地说，嘴边还噙着笑意，“虽然孤已经不握着权利，但想要巴结，甚至是想除掉孤的人也不少。”
　　“这也行。”陆栖顺着话应下。
　　“你既然是上中的精怪，还修炼过，想必保护孤的安全这件事也能做到吧？”
　　陆栖脸上带上笑意。其实不能，都说了他灵力被封印，就算是毛茸茸也施展不出什么战力。但既然林思渊都那么说了，那就应下吧。
　　“若是殿下不嫌弃，我陪在殿下身边就是。”陆栖内心狂喜，终于找到机会跟他在夜间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