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带着柔和的声音冷不防便钻进耳中，饶是林思渊，他的心脏也是漏了一拍，但也很快缓过来。他转头过去，陆栖也快速地缩回去，仍是笑吟吟看着自己。
　　“日后不要对孤说这种话。”
　　陆栖得到一个很满意的反应，他用余光看着手腕上绯红的细丝，虽然仍是没有全部显现出来，但事实证明，林思渊真的非常吃自己这一套。
　　“是，我日后不会离开殿下便是了。”刚刚说完，陆栖眼底的笑意更浓。
　　看看，林思渊真的很喜欢自己说这种情话。这也是，林思渊自小双腿被害得残疾，还不受重视，他在暗中取得权势也是有着非人的手段。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生长环境，不说是有个道侣，即便是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就算是最信任的容舟，也是带着目的性。
　　陆栖感受不到什么危机感，如他刚刚所言。若是他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林思渊，直到暮年，或许便能得到对方完整的爱意。但这时间实在是漫长无比，陆栖并没有太多耐心等待。
　　所以，还是尽快找什么好的时机与方法，给林思渊一个刺激，等他完全信任自己之后，便能早些回去吧。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陆栖心里一动，他静静看着已经转头回去，但耳尖有些发红的林思渊。
　　[容光，我或许想到办法来激到林思渊了。]


第15章
　　陆栖的想法便是，他要用死亡来刺激林思渊，到时候林思渊可能会悲痛欲绝，然后他便能直接拿回红线，届时返回天界。
　　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跟毛茸茸一说后，得到的就是对方的背影以及那短而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就不行？虽然林思渊现在对本君还不是那么情深义重，但是本君可是唯一让他动情之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自然不一般。”陆栖语气隐隐带着骄傲之意。
　　“他对李澜也是这般亲近 。”
　　“那可不一样，”陆栖摇摇头，他认真解释，“一是李澜与他是同母所生，二则是李澜之所以被惠国侯府错抱走，就是因为林思渊的失误，所以对李澜又是愧疚又是亲情，那跟本君很不一样。”
　　“哦。”毛茸茸语调平淡。
　　“想来大概是因为容舟的阴影，所以林思渊才没有对我彻底放心，容光你想想，本君才来这里多久，林思渊便对我有意，这旁人能比吗？”
　　自从禁足那次后，陆栖就不跟自己共情了。毛茸茸深吸口气，这以前它认为自己对陆栖还算了解，但现在它总是猜不到陆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每每都是令自己无奈。
　　“但倒也不必如此冒险。”
　　“林思渊是在刀口下活下来的，自然要用特殊手段。”
　　“若是神君的肉身死亡后，林思渊仍是没有将红线凝集又该怎么办？”
　　“这……”陆栖脸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叹了口气，“那便只能黄泉相见了，本君等尊者历劫回来，反正我已经见惯了黄泉，加上有容光你在，倒也不是很害怕。”
　　陆栖的声音越来越低。
　　毛茸茸：“……”
　　陆栖看起来很认真，所以还是去跟林思渊商量一下吧。
　　不过陆栖还没有怎么想好要怎么制造自己死亡的场景，傍晚时倒是被云清郡主给拉去了。
　　“先生和表哥总是待在一起，我还没有机会同先生你说过话。”郡主穿着一身劲装，和在王府时的温柔婉约不一样而是英姿飒爽。
　　“见过郡主。”陆栖简单给郡主行礼后，他弯起嘴角露出和容舟沾不上关系的笑容，“殿下身体不便，自然要陪伴他左右。”
　　“是我无礼了，但那日我见表格应下便没有想态度哟。”郡主也是真心地感到后怕，即便自己是林思渊的亲表妹，那也是不敢惹到他的。
　　“郡主不必担心，殿下在府中待久了，偶尔出来走动走动也好。”陆栖仍是带着笑意。
　　郡主抬眼看着眼前如沐春风的俊美男子，心中的涟漪再一次泛起。她一眼见到陆栖便喜欢上了，忍着对林思渊的恐惧也要留在王府中。见林思渊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后，更是想大胆追求传说中的容舟公子。
　　但可惜，不知为何，这挨千刀的表哥便把容舟公子禁足，直到时期已到不得不离开王府。回去之后她更是想念，直到昨天有了这个机会。
　　郡主的心里话传入陆栖脑海中，他暗暗叹了口气。这真是麻烦的事，就算是真的容舟，他也是满心装着李澜。而他本人现在只想拿回红线好早日回天界，应付一个林思渊已经够累了，再来一个郡主那可使不得。
　　“郡主……”
　　“先生跟我走吧。”郡主忽然鼓着勇气开口。
　　“啊？”陆栖下意识愣了下。
　　“虽我比不得表哥那般拥有至高地位，但我也是大禹朝家世显赫的云清郡主，”郡主小心翼翼地抬头凝视对方，“实不相瞒，我喜欢先生想让先生做我的夫君。”
　　瞧这话像个温婉贤淑听话的郡主吗？陆栖清了清嗓子他正要说清楚，郡主还在说。
　　“先生不必觉得困扰，”郡主皱着眉，“京城都传殿下至今尚未册立正妃是因为他府中已有一个容貌出众的幕僚，但试问，像我们这种皇室宗亲，哪里缺过容貌出众之人？”
　　“先生仅是殿下的幕僚，殿下身子不便不说，你们还都是男子，先生不必如此委屈了自己。”说着郡主脸上也见了些红润。
　　陆栖：“……”
　　他又要说什么拒绝的话，手腕上的细线出现了细微变化。用意识跟毛茸茸打声招呼后，就又换了方向。
　　“多谢郡主的好意。”陆栖朝着郡主行礼，他弯起眉眼，“我留在殿下身边是因为我是殿下的幕僚。”
　　“嗯。”郡主认真点头。
　　“但我是诚心诚意留在殿下身边。”
　　“可如今殿下已经远离朝政，先生留在……”
　　“容舟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郡主的爱慕。”陆栖眼底含着笑意，“郡主的心情，我也理解，正如我对殿下那般。”
　　郡主一愣，她脸上的神情渐渐凝固，而后才连忙道：“先生是说您也对殿下有情？”
　　“是，” 陆栖笑得开始有些凄凉，“但郡主也知道殿下的性子，我能够陪伴殿下余生足矣，我哪敢还有其余要求？”
　　“我竟如此糊涂，”郡主反过来对陆栖行礼，“是我愚昧竟看不出来先生的心意，但以先生方才的话，殿下不是……”
　　陆栖连忙回礼，然后轻轻摇头。虽说脸上仍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但双眸中却还带着泪光，看着有些夸张，不过在郡主眼中她只会怜惜与同情。
　　“我知道了，云清只愿先生日日开心。”
　　目送郡主的背影后，陆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着手腕上的细丝，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果然这种情话已经无法增进他跟林思渊之间的感情了。
　　他回头循着毛茸茸的气息想要跟林思渊假装遇见，但一转身，他环顾四周就是没有发现有人。就是在某个角落地上看到了轮子印子而已。
　　陆栖摇摇头，这人也真是，这事有什么好躲避的，他还想故作惊讶地跟林思渊谈论一般，然后稍微用言语激一下来着。
　　……
　　在得知陆栖的计划后毛茸茸就已经去到林思渊身边，它刚刚要跟林思渊摊牌，转弯就目睹了郡主跟陆栖示爱的场面。
　　中途它一直抬头观察林思渊的表情，对方只不过是稍微愉悦些，并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殿下，我有话要说。”
　　林思渊对待毛茸茸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是他确实喜欢这小家伙，但昨天它同自己所说的话确实引起内心的不快。但毛茸茸的请求说出后，他仍是照着对方去做。
　　“你要说什么？”林思渊挑着双眉，“以你们的本事，陆栖怕是已经知道孤就在附近，方才的话他不过是在哄骗孤。”
　　毛茸茸重新跳到林思渊的腿上，它抬头和林思渊对视。
　　“陆栖想要自刎来刺激殿下。”
　　“你说什么？”林思渊脸上的表情凝固，低头看着无比严肃的毛茸茸，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因为只有这样殿下才能知道自己的内心。”毛茸茸说出陆栖的奇怪想法。
　　“你们在揣测孤？”林思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笑容，“你又为何同孤说？”
　　“那是陆栖的想法，但我和殿下并不想这样。”
　　“仅仅是一个男人会让孤失了方寸？”林思渊冷笑一声，“真是笑话，你们以为孤如今只是个闲散亲王，也变得心善了吗？”
　　“嗯，若是没有，那陆栖就在黄泉等殿下回去，若是有那就遂了他的意。”
　　“你是什么意思？他当真不怕死？”
　　毛茸茸觉得林思渊有点抓不住重点，但它还是耐心地多解释一句：“我是说若是陆栖意外死去，他会在黄泉等您回来。”
　　话音落下，屋内变得更加安静下来，林思渊脸上彻底是没了笑意。
　　“什么黄泉？大禹朝……”
　　“区区凡人罢了，”毛茸茸的语气多了几分傲意，“我说过即便是大人你也是不愿陆神君做到这个程度。”
　　林思渊有注意到毛茸茸口中的称呼变化，他情绪反倒变得越发冷静下来。
　　“殿下对我亲近是因为大人历劫前，我是您的器灵。”
　　冥界临渊尊者并不用武器，但其师尊曾赠与他一柄神器，还取名为容光，于是身边常年便带上了这个叫容光的器灵。
　　“大人名唤宴彻，本是冥界的临渊尊者，林思渊不过是大人历劫时的凡人身份。”趁着林思渊发作之前，毛茸茸就暗中在他们之间布下结界，“单是上次的幻境中，大人应该对我说的话有所信任。”
　　“你的话，孤如何能信？”
　　“我本是想等大人慢慢恢复记忆，但如今神君有了这般想法，我不得不将大人您唤醒，若是神君真的这样离开，大家都不高兴。”
　　林思渊眯着双眼，他打量着毛毛茸茸，深邃的双眸中望着见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若真如此，按照你们修道之流，强行唤醒了孤的记忆，那岂不是坏了天道？”
　　“因为大人之所以历劫是为了神君。”
　　“神君……陆栖？”林思渊轻轻念着对方的名字。
　　“大人当初将我送到天界给天尊天帝传话，所以你们才策划让神君下来找您，”毛茸茸歪着脑袋，圆溜溜的豆豆眼中带着些依恋，“等大人恢复记忆，自然知道原委。”
　　“孤……”林思渊正要打算把毛茸茸拿开，但身上因为结界却动不了。
　　“大人已经那么就没有见到神君，您不知道您有多念着他。”
　　话音落下，中间又一次冒出来了淡淡的光，直到将他们完全包裹起来。


第16章
　　再一次进入望不到天际的灰暗废墟当中，熟悉的清润声音也传入耳中，他用着哄小孩的语气在同自己说话。
　　他唤着自己的名字：宴彻，今后我们便一同生活吧。
　　淡淡的光芒慢慢褪去，林思渊睁开双眸，便看到毛茸茸也在凝视着自己。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片段，当他想要去翻的时候，它们又转瞬即逝。但眼前的毛茸茸，他却看得到关于它的一丝片段。
　　“我强行将大人您的记忆打开，大概是有影响的，”它跳到了林思渊的手下，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希望神君出事之前，您可以恢复过来。”
　　“容光。”林思渊抬起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深邃的双眸中带着淡淡茫然，“你口中的神君是里面的哪人？”
　　“大人是诞生在冥界的人族，当年您的师尊从那里将您接回人间，虽然那时我尚未出世，但你们后来都有告诉我的。”
　　林思渊低头看着毛茸茸，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家伙捧起来。在记忆中，林思渊只知道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将一柄长剑递给自己，长剑生了灵气，容光便从里面冒了出来。
　　“陆栖是我师尊？”林思渊皱着眉，“但他说话与幻境中的声音并不一样。”
　　“殿下与前世的宴彻声音也不一样。”毛茸茸身后的短小尾巴抖动了几下，看出来它心情还挺愉悦，“虽然我是神君送给大人的，但论起亲近还是您。”
　　毛茸茸抬头看着林思渊手腕上飘着的红色细丝，漆黑的双目中凝视着那细丝，直到林思渊感到了刺痛。
　　“这又是何物？”林思渊倒吸口冷气，然后惊讶看着那细丝，“这莫非又是什么封印？”
　　“这是神君来找大人的原因，若是您对神君彻底动心，那红线便会从大人身上脱落，倒是神君也会回到天界。”
　　“我害怕陆栖真的寻短见后，大人悲痛欲绝便会恢复记忆，到时候他便回天界了，”毛茸茸又跟林思渊说，“那大人与天尊天帝策划的历劫便失败了。”
　　“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了何事？”林思渊渐渐烦躁起来，“若你真的想让我寻回记忆，那一并说了便是，单单说一两句真是啰嗦。”
　　林思渊的声音有些大，加上他说话语气向来都是毫无感情，这带着责备的话把刚刚进入追忆的毛茸茸给吓一跳。
　　“因，因为我已经为大人打开封印，不用多久便可全部恢复记忆，当初大人你们只交代了让我陪着神君，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上林思渊的眼神，毛茸茸又磨磨唧唧开口。
　　“大人好不容易等到神君长大，自然是要将他的记忆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