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蓦地就僵住了。
祁奕的角膜和瞳孔本就趋于饱满,此时更是几乎扩张到将眼球占据,深邃得像是极地的冷河。
这一回,席振彦完全清醒,他清清楚楚感觉到在对视的刹那,他就失去了躯体掌握权。
他的双手背叛了他的主观意愿,不受控制朝祁奕方向伸过去。
“砰——”
玻璃杯落在地面上发出闷响,牛奶渗入纯羊毛地毯,晕出一块较为深色的花渍。
“!?”席振彦震惊地发现自己那双背叛他意愿的手,竟将祁奕打横抱起来,双腿娴熟迈动起来,走进卧室,把怀里放置在深红色天鹅绒的大床上。
难不成接下来又要……
祁奕倒入床垫,注意到上面男人因惊愕和纠结而收缩的面部表情,忍不住仰头放声大笑。
席振彦急得满头大汗,他努力调动肢体,试图阻止,但却发现那只是徒劳。
他的不受控制地俯身按住少年,垂下头。
唇齿相贴的霎那,他听见少年咬字清晰,暧昧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说:
“怕不怕?”
这时,发觉自己终于能说话了,席振彦脱口而出:“你对我做了什么?”
“想知道?”祁奕眨眨眼,恶劣地弯起唇:“那你亲亲我。”
“我不——”席振彦话还没完,就被自己主动俯身吻住少年的动作打断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戏弄,席振彦也有些恼了,但现在悬殊他也不想激努对方,只低声质问:“你是个什么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是人。”
“……”
席振彦感觉被噎住了。
他到现在还以为少年是略懂些催眠手法,但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他的预计。
只当少年在开玩笑,他也没当真,只道:“你先放开我。”
“我句话,应该换我来说吧,”
祁奕双手平摊,躺在床上,仰脸望着上方的男人。
席振彦脑子一热,过口便说:“你先放过我,我再放过你!”
话一脱口,他自己也觉得蠢,麦色的脸憋得通红。
“噗,”祁奕手抵在额头笑了。
席振彦刚一感觉自己恢复了四肢把控权,就忙退远了身体。
祁奕仍然躺在床上,陷下去一块,他拍拍边上空地儿,“坐过来。”
“……”
这谁敢过去!?
席振彦没动。
“不愿意?”祁奕从床台柜翻出手机,开始摆弄,“那就脱衣吧,脱到愿意为止。”
席振彦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便惊悚发现身体又开始自主行动,随着衣服一件一件落在地上,而且速度比他自己脱还要快,他内心如同经历十级地震一般,眼看最后一件摇摇欲坠也要守不住,绝望咆哮:“停!”
“想明白了?”
还能想不明白吗?
四肢再度回归掌握,席振彦踌躇片刻,穿回衣服坐在了少年身边。
祁奕也就是仗着席振彦憨厚好欺负有恃无恐,戏弄一番倒也没真想把对方怎么样,见他欲言又止太明显,祁奕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席振彦张了张嘴,想问又忽然顿住,他思索措辞,凝视着祁奕的脸,斟酌片刻,“你先说说,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是病吗?影响健康吗?”
祁奕把弄着手机的指尖微顿,眯起眼。听到前半句他以为席振彦介意他的脸,却没想是在担忧他的寿命。
而且也没有最先追问他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静了片刻,他倾身靠近席振彦,席振彦再度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定在原地,两人视线相交,鼻尖相抵,他看清了少年无杂质深灰的瞳孔,他阳刚的脸表情上没什么变化,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却悄然爬满后颈,额头淌下一颗汗,少年转然凑在他的脸侧,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这些是尸体上原有的印痕,我的本体已经散了碎了。”
席振彦猛得抬头望他。
“当时别无选择,我只能在转移到一具人类尸体里活下去,相当于重新诞生。”
席振彦听懂了,他只觉荒谬,“你的意思复活了?可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湿热温软的气息如舌一般舔过席振彦的耳侧,祁奕勾着他的颈项,盯着他深褐的眼瞳:“通过所谓生物链接……即只要你我目光交汇,便会建立难以割舍的联系。远甚于世间一切羁绊,比赐予生命骨血的双亲,与你终生相伴的眷侣,甚至血脉相连的下一代还要亲密,此生斩不断分不开。你会成为我的意识网的一部分,旦凡我勾勾指头,你的身体就控制不住会向我臣服,所有意识和记忆都会会向我敞开,这时,我的触角在你的思维网里无处不及无处不达。”
“我甚至可以钻入你的躯体,取代你,你的生命形态会无限向我靠拢,最终为我所同化。”
这下,他可算知道少年是怎么复生的了。
席振彦寸步不能动,他眼睁睁看着那白皙到通透的五指在眼前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不过一瞬间,朦朦胧胧仿如思维真的被什么无形穿透。
少年望着他,“重生意味着我现在只是幼年,而只有继续成长,这些印痕才会彻底淡化消失,平时只能把它们掩藏起来。”
“你能帮我吗?”
“……”席振彦此时简直如坠梦中,这些信息颠覆了他二十九年接触的现实,他身体僵硬,下意识问:“你让我怎么帮你?”
“我以生物液体为食。”
席振彦眉梢一抖,觉得有些好笑,但下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祁奕歪歪头,露出尖尖的虎牙,乍眼看上去既乖巧又无辜,但吐出来的话却是张牙舞爪,“而只要我继续成长,地球有识之灵——小到虫鸟,上到人类,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无识之物——草木山河,物质金属,亦然。我还可以召唤一切可召之物,人类不过百年白驹,所以凡世间有识无识之物都应当归于虚空。”
前面一大通话听得席振彦头晕脑涨,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不由嘴角抽了抽,刚想说“你做梦”,但却不受控制张开嘴,附和起了少年的话,“世界属于虚空。”
祁奕满意得笑了,拍拍他僵硬的腮帮,移开视线。席振彦这才发觉刚才过于紧张,肺部紧缩,现在他浑身肌肉泄力,猛地呼吸,肺管甚至觉得刺痛,虽然满身鸡皮疙瘩还没有消退,但方才无时不在的控制卸去,擂鼓般鼓躁的心跳慢慢平稳。
最后,他听见祁奕意味深长说,“我来自虚空。”
第12章 魅魔
虚空是什么地方?它在哪儿?
人类学者对此还没有定义和概念,但其实虚空无处不在,它诞生于宙的爆炸,存于各维度之间,通俗来说,它是一种形式上的异世。
而能够在虚空生活被称为虚物生物。
就如同人类有的孩子天生擅长文学,有的天生对数字敏感,不同的虚空生物也有迥异的特性。
时间是一条不可能弯曲的线,有的虚空生物甚至能够贯穿这条一往无前的线、空间、所有生命体的始与终,幸许公元前刚有人真实见过它,下一刻,它也可能出现在你的家里。
还有的体型庞大到可以一口吞噬一个星际。
然而,无论虚空生物特性有多么古怪,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趋于永恒的生命,和骨子里的征服欲。
祁奕也不能免俗,他是虚空生物食物链顶端的物种——
魅魔。
天性让他更乐衷于从欲.望上获得征服,他让一个又一个星系沦陷,臣服自己脚下,为他兴起战火,满足自己欲.望和狩猎欲。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无往不利,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当祁奕从虚空中探知地球,并且打算降临,在跨越空间的刹那,身体蓦然被前所未有的空间撕扯力碾成碎片。
直到与一具被抛弃的尸体建立生物链接,才获得重生。
就如同先前说的,换了一具躯壳相当于再历一次重生,他的天赋技能,只有重新成长才会回来,身体每成长一点,技能便觉醒一些。
再深层次的,祁奕没有对席振彦解释。
但席振彦已经听得脸部麻木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异生物是否存于世?有人认为是无讥之谈,不过是人类的臆想,有人认为是确有其事,对未知存在敬畏之心。
颠覆一切常识极为艰难,席振彦从前就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现在也只是将信将疑,他略微松开神经,压下烦乱的心思,问,“那么你吃……嗯……就能成长?”
“来试试吧。”
“怎么试……”席振彦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少年脸上的印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宛如潮水般褪却,苍白过度的皮肤恢复正常的温软。
他却逐渐深陷在那双铅灰的瞳孔里。
祁奕嘴角狡黠地露个笑,作势欲后退,后背被反过来按住……
事后,席振彦倚靠在床头目光有些涣散。
现在他是彻底信了,也服了,祁奕皮肤似乎有股极清淡特殊的气味,只有亲密接触才能感觉得到,他一闻就爽得头皮像快要炸裂一样,控制不住想跪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舐少年的脚趾,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至于想和少年划清界限的那个他忽然遥远得像上个世纪际,现在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再也见不到祁奕……就恨不得马上死去。
他隐隐感觉自己原本站在深渊边缘,现在已经身不由己地坠下去了。
这就是……魅魔吗?
冲了个澡,祁奕披着卡通裕袍,头上顶着白毛巾从浴室里出来,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当着床上人的面一件件套上衬衣和长裤,临出门前他侧过脸,“我有事出门,你先回去,等我联系你。”
门砰地合上,席振彦随之猛地闭上眼睛。
祁奕没有留意席振彦的复杂心情,他站在电梯里,擦得光滑明净的白壁倒映出镜前人的容貌,站在里面半天没有按下按键,电梯静静停在8层。
半响,他低低笑起来。
与魅魔天生包罗万象的精神海相比,体质可谓极其脆弱,更别提他复活后比一只刚出世的幼崽还不如。原本都打算小心翼翼苟住,慢慢依靠唾液积少成多,注意不引起注意,至少等到成长的第一个阶段完成,第一个能力重新回来后再考虑别的。
没想到席振彦倒是个惊喜,上门送人头。
倒让他轻而易举完第一个阶段的突破。
[叮,恭喜习得魅惑光线]
祁奕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壁面,里面的人双目像是氤氲着一团雾气,笼罩住下面暗沉的眸色。
——
十五分钟后。
祁奕抵达朗逸东门口,远远就看见一辆车停在街边,削瘦的中年男人靠着车壁,吐着白烟,地上散落了一地烟头。
“许杰。”
中年男人头一抬,呆呆地看着远远走来的少年,烟头烫了手都不觉得,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心脏鼓躁,心里嘀咕着怎么才七天不见,这孩子的容貌又更为出众了些。
只是欣喜了没几秒,他很快想起网上的黑料,头又疼起来,但他很快收敛住情绪,“先上车吧。”
砰地关上车门,许杰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叮嘱道,“系好安全带。”
祁奕瞥了他一眼,模仿着扣上银扣。
大众平缓地跑在车道上,许杰尽量让自己眼睛注视着前方,却总控制不住想往副驾驶看。他只好在脑中描绘女朋友的脸,发现还是不顶用,于是想着说话转移注意力,“祁奕,你出道的事被透露出去是海逸的问题,也怪我口风不严,许哥在这里给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尽量给你办。”
祁奕手肘撑着车窗,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许杰看他一眼,“许哥跟你透个底,公司里最近进行人事变动,总裁可能要换,我前两天请求压热搜稳住事态的申请书至令还压在秘书手头里,你这签约恐怕……”
林荫道飞速后退,祁奕指尖随意在玻璃上划拉着,“换总裁?”
“海逸只是冠皇集团旗下产业之一,冠皇陆总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前些天……两天进了三回ICU,”卡准时机,许杰变了个道,然后才继续说,“咱小陆总是冠皇陆总的儿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陆总快不行了,小陆总恐怕这几天就要去总部上任,咱这海逸的天啊,又要变了。”
“许哥跟你透完底了,”许杰盯着前方车况,轻声说,“小奕,你能不能把你的底交一下?你真打人了?进一中也是为了红?”
祁奕支着下颔,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阵,“开你的车。”
换一个小孩子这么没大没小和自己说话,没准许杰就把他从车上踹下去了,但面对祁奕许杰不知怎么忽然就怂了,俨然佝肩缩脖,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车驶入海逸地下停车场,乘着停车功夫,许杰还是忍不住问:“这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人刻意在背后整你,你有什么值得怀疑对象?”
“罗繁星。”祁奕还记得林丛玉说的这个名字。
他表情寡淡,像是不知道自己投了一枚炸弹在湖水里。
“……”真是出乎意料的直白,许杰揉揉太阳穴,“你怎么惹上他了?”
祁奕耸耸肩,“我也想知道。”
见少年一脸满不在乎,许杰头更疼了。
两人乘着电梯上楼,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穿过走廊来到牌子标注经纪人许杰的办公室门口,刚进去就看见一名白T配牛仔裤,看起来干净清秀的青年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