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尹京墨看不下去他这幅丑陋的嘴脸,怒斥道:“人家沧浪阁的事,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顾掌门身为仙门表率,扶危济困,坦坦荡荡!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被打成了不顾礼义廉耻?!”
南星真人不以为然,“顾掌门是灵力高深,可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更该为天下人证道!要不然一众弟子学了他小徒弟这种不三不四的路子,岂不是要把整个九州的仙门世家弄的乌烟瘴气!”
顾何松开萧翊的手,拔出悯上,剑刃一道寒光,斜斜的映在地砖的石板上。
他开口,声音又薄又凉,“南星掌门说话未免太过无礼!我徒弟心地善良、恭谨端正,怎么你一开口就成了不三不四!”
“南星掌门既然要我为天下证道,那顾某今天就与南星掌门轮一轮道!我将诸位作为朋友款待,你开口便辱及我师门,污蔑我师兄,责骂我弟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南星真人看见顾何拔出佩剑,这才知道这次对方是真的发怒了——
在很多人眼里,那个九州最厉害的沧浪阁掌门是个玉雕成的人物,他冷冷清清,飘飘渺渺,很少与人争执,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他的悯上,对着的是作恶的邪祟,诛杀的是行凶的妖魔。
而他们这些人,是站在悯上的另一端,顾何的背后,又何曾被顾何刀兵相向过?
南星真人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最终没有拿出来,因为他知道,拿出来也没用,论灵力,论境界,谁又高的过沧浪阁顾溪之去!
他有些尴尬的坐在凳子上,恨自己口无遮拦,太过鲁莽。现在青鸾殿里,不少人都盯着自己,他真是左右为难!
南星真人讪讪的笑了两下,“顾掌门,我喝多了… …喝多了!你别和我这个醉鬼一般见识!”
凌荃子看着这两个人,心底觉得好笑。
南星这个莽夫,还真是倚老卖老,又蠢又怂!
他眯起眼睛开口,和事佬一般,“南星掌门也太冲动了,怎么能三杯酒一下肚就胡说!不过啊,顾掌门,你这事儿做的确实… …确实是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啊!”
“这… …这… …”
“有什么这那的?”
尹京墨不耐烦的看了凌荃子和南星真人一眼,“两个人既没有血缘,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怎么就让你们为难了!”
“且不说顾掌门这些年来斩妖除魔,济慰苍生,就是他旁边这个小徒弟,我也听说过,入门三年,十八岁的分神期,难得一见的天才!”
“人家两个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轮得着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况且我们这一行的目的,两位掌门还记不记得?那个作恶的渡劫期修士还没找到,我们现在倒先开始内讧,刀兵相向了!”
“尹掌门说的有理!”
夏其越对着萧翊使眼色,示意他安抚顾何,放下手中的剑。
“这两个人心心相印,那还顾得上看对方什么身份长相的?只要他们互相喜欢就行了!毕竟咱们都是外人,管好自己就成了,对吧!”
“对对对!”
凌荃子点头,“大敌当前,我们还得靠着顾掌门带领我们,与那个渡劫期的魔头对抗呢!哪能现在自己人先吵起来!”
说着对南星真人使了个眼色,“南星,你糊涂啊!”
南星真人乐得有台阶下,笑容堆了满脸,“是我莽撞了!”
说着举起酒杯,“我给顾掌门,还有这位… …顾掌门的……小徒弟道歉!还请顾掌门不要跟我这个老顽固计较!”
“师尊——”萧翊小声唤他,“我没事,师尊……”
“掌门师弟——”夏其越小声提醒。
顾何半阖着眼皮,捏起酒杯喝下,连看都没看那个南星掌门一眼。
南星掌门“哈哈”笑了两声,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又自顾自饮了几杯酒,压下额间的冷汗。
虽说是一个境界的差别,虽然刚刚顾溪之只是拔出了剑,但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做不得假,乌云压境一般笼着自己,直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师尊——”
萧翊凑近顾何,手伸进案几遮挡处,握住他隐在袖子里的手,“师尊,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顾何反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师尊不会为难,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
萧翊心头一酸,蜷缩起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他从来都觉得,师尊是天上的皎皎明月,自己追啊追啊,花费万般心思,努力的一点一点靠近他。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耍些小心思,想要师尊多看自己一眼,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再久一点儿……
他觉得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永远是月亮,高高的挂着,他捧在心尖尖上,护着宠着,不敢松懈分毫。
他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很多的爱,而师尊,只要回给自己万分之一就够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那弯明月,早就把所有的光亮倾洒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师尊会把自己护在身后,一个人去面对外界的恶意揣测和冷言冷语。
他可以毫不避讳的拔出悯上,不是铲除妖邪,只为了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共立。
鼻腔里漾起酸意,萧翊深深的注视着两人相扣的双手,低声说:“师尊,我很开心!”
“师尊,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顾何望着他,凤眸温柔,“没事了。”
“师尊!”
萧翊咬了咬唇,“过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知道我是你的掌门夫人了,你以后就不能再去拈花惹草了!”
顾何捏了捏他的脸,“净胡说,为师什么时候去拈花惹草过,小醋坛子!”
正说着,顾何皱了皱眉,小声咳嗽了一下,又急忙抽出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了,师尊?”
萧翊拍了拍他的背,“是不是刚刚动用灵力,又气血翻涌了。”
“没事儿——”顾何安抚的看了他一眼,又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萧翊赶忙倒了杯水给他,又渡了些灵力,帮他平缓了过来。
“师尊,你等等,我回烟云台给你拿药!”说完起身,大步跨了出去。
顾何调理完内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去拿药?
拿什么药?
治咳嗽的?
那不是朝芜师兄送的… …没贴标签的… …益精补肾的药?!
顾何面上一热。
一会儿他拿来,自己要怎么说,才能不吃下去啊… …
青鸾殿内,每个人各怀心思,空气有些凝滞。
朝芜的目光在殿内扫来扫去,手里百无聊赖地晃着酒盅。
莫子书从殿外匆匆进来,在他师尊夏其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垂下头来,像是在听夏其越的回答。
良久抬头,嘴里开开合合,看他神情,像是在建议什么。
夏其越转了转头,目光与朝芜相接,出人意料的,这次没有对着自己温和一笑,眼神闪烁了一下,越过他去,又看往别的方向。
朝芜撇了撇嘴——他又不是故意看的!
想要收回的目光却在莫子书的口型里一顿——萧翊?
什么事和萧翊有关,还得现在汇报?
那个小东西刚刚出去干嘛了?不会是惹祸了吧!
夏其越对着他摆了摆手,莫子书又匆匆离去。
朝芜皱了皱眉,看着自顾自斟酒,毫不知情的顾何一眼,还是起身,借故溜了出去。
身影在日光的照映下拉的又细又长,一身红衣的人飘然离去。
夏其越收回了望着门口出神的眼睛,合上眼帘,收起那缕一闪而过的怅惘。
萧翊急匆匆的拿了药,正往青鸾殿的方向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的朝着东边的霁云堂走去。
霁云堂不是掌事长老夏其越处理门中事务的地方吗?
现在夏其越不是在青鸾殿?这个人来霁云堂做什么?
怎么看着身影这么眼熟… …这不是夏其越的大弟子莫子书吗?
萧翊蹙了蹙眉,继续往青鸾殿的方向走。
那个身影紧紧按住怀里的东西,东张西望的样子却让萧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跟了上去。
他怀疑夏其越居心不良,自然也就对他身边的人多了一分戒备。
莫子书似乎很是慌张,躲躲闪闪,脚步紊乱。
萧翊悄悄跟在他后面,进了霁云堂。
另一边朝芜从青鸾殿出来,看到的正是这幅画面——
这小东西干什么不好!偷偷跟在莫子书后面干什么?
莫子书… …
想到这个名字,朝芜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第56章 师尊……不是我……
进了霁云堂,莫子书小心的掏出了怀里的东西,放在书案上,悄然离去。
萧翊好奇走近,拿起那本书——《天机魔息录》
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手翻开,萧翊的神色逐渐凝重——
复生、渡障… …
这!
凤阳城的生梌子… …后山的神秘人… …
不好!
中计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翊将《天机魔息录》顺手塞进怀里,拔出治下,做出戒备的姿态。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红衣身影——朝芜师伯。
萧翊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天机魔息录》,神情激动,“师伯,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朝芜神情严肃,正准备上前一步拿过来看看。
却看到萧翊似乎是不受控制一般,右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举起治下,猛然一剑袭来,捅进了朝芜前胸。
鲜血漫出伤口,将一袭红衣染成深色。
“朝芜!”
萧翊一双墨色瞳仁瞪的浑圆,写满了震惊慌乱,他方寸大乱,想要从上前一步扶住朝芜,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子。
朝芜唇角溢出鲜血,双腿支撑不住踉跄了几步,倒在墙上,顺着墙壁下滑,留下一串血迹。
他嘴里吐着血沫,声音含混不清:“快!快… …走!”
“朝芜师伯!”
萧翊目眦欲裂,而后却突然像是摆脱了束缚,往前冲了两步,跪在朝芜身侧,“师伯!药呢!你不是随身带着药吗?怎么办?”
朝芜费力的抬起一只手,使尽全身力气向外摆,“快!不好!快… …走!别… …管我!小师弟… …”
“我知道!我知道!”
萧翊手忙脚乱的堵住朝芜流血的伤口,“我知道我们中计了!有人要借你我对师尊不利!但我现在要丢下你跑了,我怎么给师尊交代!”
“只有你活着,我才会没事!”
一边说着一边从朝芜身上找药。
凡是常年炼药的人,没有几个不防着意外的,身上备着几瓶灵药必然。
朝芜哆哆嗦嗦的抬起右手,指着自己领口。
萧翊顺着他的手势扯开领子,见他脖子间系着一个褪了色的红色平安符。
萧翊打开,里面有一丸绿色丹药。
递到朝芜嘴边,对方和着鲜血咽下。
“萧翊——”
朝芜脸色苍白,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过去,费力的把话说清楚,“我,不一定… …什么时候… …醒过来,你,要逃… …”
他瞳孔几近失焦,嘴里越发含糊,“魔教… …溪之… …夏……其越… …擒… …”
“朝芜师伯!”
一声惊呼打断了朝芜的话,正是刚刚从里面消失的莫子书!
朝芜话没说完又被打断,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气没上来,直直的倒了下去!
“朝芜师伯!”
莫子书快步跑过来,拔剑对准萧翊,同时传音给夏其越,“师尊!朝芜师伯在霁云堂遇害!”
萧翊手忙脚乱的扶住朝芜,那还管得了对方说的什么!
青鸾殿内,夏其越接到传音符,霍然起身,“掌门师弟!不好!朝芜出意外了!”
几位掌门闻言齐齐放下酒盏,拔出身边的宝剑。
四大门派齐聚不归山,竟然还有人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
对方何等猖狂!
顾何眼皮跳了一下,匆忙起身,“在哪?”
“霁云堂!”
霁云堂内。
萧翊试着朝芜还有呼吸,将他放平。
拾起一边的治下,对准莫子书,“引我来霁云堂的,是你故意的吧!”
“这本《天机魔息录 》,也是你放在这布局的吧!”
他步步紧逼,“还有刚才控制我,刺向朝芜师伯的那一剑,也是你的手笔!”
萧翊说着,握着剑柄的手捏紧,“不对!你没这么大的本事… …背后布局的人,是你师尊夏其越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
莫子书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瞥了眼门外,疾声道:“萧翊!你好大的胆子!”
外面大片的脚步声停在屋外。
半关的殿门被人一掌劈开,夏其越率先闯进来,目光越过两两对峙的莫子书和萧翊,落到墙壁处浑身是血的朝芜身上,他握剑的手近乎不稳,失了所有风度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人半抱起来,“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顾何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满身是血,躺在地下的朝芜,还有那个他向来熟悉,引以为傲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