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的狂傲,偏偏廉故根本不敢反驳。廉故额头沁出冷汗,他发觉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疯劲举世闻名的魔尊似乎有意来砸场子了。
“魔尊此言差矣。”一位挺着大肚子,穿着锦衣,拿着酒瓶的男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豪气——可能是喝多了——对着夜空嚷嚷,“我们确实一般,但是廉公子可是被称为六绝公子!除此之外,方才皮公子的词也被大家评为佳作,送给仙尊,仙尊还收藏了呢!”
廉故:“……不,不是。”
凌让谨:“……”
事大了。
果然步繁霜看似温和大度,实则阴阳怪气地问:“不知凌仙尊能不能给我念念这二位的大作?”
凌让谨叹道:“何必为难晚辈,他们也不过玩玩,步尊主何必当真呢?”
步繁霜冷笑一声:“既然仙尊羞于念你们的东西,不如二位自己上来读一下?”
咣当一声,人群里忽然倒了个人,正是那之前给凌让谨赠词的青年,也就是那皮公子,也不知道是真被吓晕了还是装的。总之很快就被亲友抬下去了。
凌让谨垂眸,实在有些想笑:这一出出戏可真多。
廉故身为诸位文人首领,又在心上人面前,自然不能装死,恰逢宿长影借机嘲道:“他是不敢念,怕魔尊不似仙尊人好,给他留面子。”
忽有一道疾光从天上而来,绕了个弯直接糊在了宿长影身上,凌让谨吓了一跳,定眼看去,宿长影的嘴却是被什么粘上了,正呜呜地看着凌让谨。
步繁霜懒懒道:“我让你说话了么?我看你也是趁着凌让谨人好,拼命往人家身边蹭,还不如廉故知点廉耻。”
廉故咬咬牙,躬身大礼:“魔尊意欲何为?请魔尊明示。”
“我啊”步繁霜慢慢悠悠道,“我来是因为听说我几百年来的对手有了心上人,特意来瞧热闹的,谁知身边围了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他动心的人。也有可能我看走了眼,不如你们二人说说,谁才是那个人?”
凌让谨笑道:“你问我不好么?”
步繁霜打定了注意:“不好,一个要弹新谱的凤求凰示爱,一个前几日在我孤山门前拦路诉衷情。都玩的挺大的,怎么现在又都不敢说话了?”
宿长影挣扎着:“呜呜呜。”
廉故闭了闭眼:“是在下不自量力,然而仙尊和那人尚未在一起,在下一表相思,何错有人?”
步繁霜道:“你怎么就知道没在一起?”
凌让谨悠然摇扇子的手一顿。
廉故疑道:“若是在一起了,岂会不跟随左右?”他停了停,“我倒也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拒绝仙尊的倾慕?”
步繁霜忽然似乎被取悦了:“你说的有道理。”
凌让谨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觉得步繁霜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紧接着步繁霜又道:“可惜、太可惜了。”
凌让谨怕他在口出狂言,先出声应下:“可惜什么?”
“可惜廉公子话虽然说得对,但是一腔深情只能付之东流了。”步繁霜堂而皇之地说瞎话,“连我这个敌人都知道凌让谨得偿所愿,你们这些追着他跑的居然不知道?”
凌让谨轻声道:“我得偿所愿了?”
步繁霜道:“诚如廉公子所说,世上能有谁可以拒绝凌让谨?”
凌让谨点点头,笑道:“我确实得偿所愿了。”
他停了停,起身走出房间,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他站在甲板正中,对着一池秋水,温柔笑道:“无论是宿少主还是廉公子,我都心领了好意。我也和二位说过,心有所属,不做他想。然我虽可拒绝,也管不住别人的意愿。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想告诉二位,也想告诉其他倾慕于我的人们。
凌让谨声音清晰,字字句句,甚至远传到岸边:“承蒙错爱,不胜感激,凌某不才,不配垂青。而如今得偿所愿,一生一世,凌让谨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心动。也请诸位……莫要再扰我二人清静。”
凌让谨也是没想到,对外宣称自己有喜欢的人之后,还是会有人不断来试探。如此一来,虽然夸张,但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也免得有些人醋意上头。
他话音一落,只听一声长啸,空中倏然出现一道身影,锦衣玉带的步繁霜眉目艳丽,踏剑站在云端月下:“有趣。人能让看看么?”
凌让谨抬眸笑道:“改日。”
“那今日做什么?”
凌让谨慢慢展开假的醉花阴:“既然孤山尊主也是来赴宴的,就按照画舫规矩来,比诗,比画、比音律。”
步繁霜道:“谁做我敌手?”
凌让谨展颜一笑:“我可够格?”
“自然。”步繁霜笑道,“再加上一条,比武如何?”
“自当奉陪。“凌让谨笑道,”不过此处不可用你我剑气,否则怕是再无此湖。武器么……有什么用什么吧。”
“好啊。”步繁霜向虚空伸出手,随后向后一撤,画舫上一柄箫就直直飞向他的手中,长萧在他掌中打了个转,随即被他举起凑到唇边。
只听一声箫声过后,四野清明,船上众人听那箫声悠扬深远,让人想起了深远的竹林,明月半轮,竹叶飒飒。随着曲音变化,又好似看见悬崖之上,有人负手漫步,嶙峋山石也染上悠闲。
箫声呜咽,多有凄凉调,偏偏步繁霜吹得这一曲仿佛能牵动人的心弦,放眼望去,哪怕是尸山火海,都让人觉得无边散漫和无尽风流。只是这箫音袅袅,自从入耳后,身体就似乎不再属于自己,飘飘忽忽,随曲音踏云而去。
凌让谨看着众人痴痴迷迷的神情,随手揽过一把琴,七线一动,宫商乍起,众人眼中幻象一扫而空,感觉悬在空中的脚终于落到了实地。所谓君子琴,向来清源正本,五音变换,有梅花三弄之高洁,也可有广陵之遗韵。铮铮琴鸣,温柔地消弭了暗藏的杀机。
琴音清朗,将四周肃杀寒气一扫而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二人从一开始就不单单是比乐器,一早就开始比修为。箫声又洞穿之力,琴音却有平和之心。他二人你来我往,竟看不出谁胜谁负。
而先前在凌让谨面前弹琴抚弦者,无不垂首不言。先不说手法就胜过他们太多,单说他们两人吹奏的调子,明显不是古曲,而是信手新编。所谓琴曲,本该是一诉胸臆,妙手偶得之物。可以追求无一音错弹,反而落了下风。
他们二人的曲子不是一个路数,偏偏相辅相成,合在一起毫无违和,反而给彼此更添几分色。
此时曲音减弱,步繁霜将洞箫随手一转,笑道:“书画就不必了,我懒得下去。你不放上来,我们打一架,每一招都得连一句诗,如何?”
他话音刚落,凌让谨耳边就响起步繁霜的密音:“来我身边,有礼物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到时候会三更!
下章就是摘月亮和告白!!!
但是告白之后有狗血,这次是他俩的,一狗血就要虐,但是请记住我们是甜文!虐都是为了后面的甜做铺垫!!!而且我保证虐不了几章!!
与其说虐不如说是为了让他俩不再有任何障碍,可以真正永远在一起。为了he这步是必须的!!!!
所以不要讨厌我和他俩嘤嘤嘤【×
还有下章的诗,因为是我自己写的,所以一定会很垃圾。我试着写律诗和词,却发现没快意江湖那味,所以打算写古体诗。毕竟古体诗他……不太要求平仄和重字
那句话说的话:人物的水平上限代表著作者的水平上限。所以不是他们水平差,是我差。
如果可以请大家带好滤镜,请谨记再差劲他俩也是那个世界的top×
第69章 表白 赠君明月
天上只有明月和站在云端, 仿佛站在月中的步繁霜。
凌让谨将琴递给身边的人,纵身踏风,与他升到同一高度。
步繁霜拿着洞箫转来转去, 看来是打算拿那柄最普通不过的竹箫做武器。那凌让谨自然也不能在武器上占他便宜。
步繁霜看着凌让谨拿的赝品扇子, 抬了抬眼:“开始?”
“可以, 但是能不能别对诗?”凌让谨甩开扇子, “怪尴尬的。”
“我们小声说, 不让他们听见。”步繁霜对他眨了眨左眼, “我也没打算让他们掺和。”
他停了停,忽然上下打量起凌让谨:“我刚才就想说,换了身衣服,倒是更好看了。”
凌让谨笑而不语。
当年他曾穿着类似的衣服赴约, 那时他们二人还没有这些情愫,甚至还没滚上过床。当时步繁霜临走之前忽然回头说了句:“你这样打扮更好看。”
之前都问他为什么忽然换下常年不变的仙盟衣物, 他说是为了一个人, 并没有说谎。
只不过那人当时不在船上, 如今正在眼前。
步繁霜见他不说话, 略一加思索, 也想起那段往事, 顿时笑的像是之前偷了点心的护法。
凌让谨长笑一声, 手中折扇直取步繁霜命门, 步繁霜抬手用洞箫一档, 两人在空中腾挪,金色与水色光芒交相辉映,清气与魔气缭绕在天地之间。
“寒星几点酒一盅,信马侧听竹间声。
无名断剑蓑衣负,千金貂裘赠亲朋。
茶凉酒热剑指处, 飒然天地胜长风。
今宵醉宿巫山下,明朝枕石洛阳东。
巫山误我多情子,枉遣神女入梦中。
洛阳游侠城边过,笑我潦倒误芳丛。”
步繁霜起了第一、二句,凌让谨见他不按照规矩来,便续上第三四句,每人一联说下来,手底下也已经过了六期招。步繁霜微微皱着眉,忽然低声道:“怎么什么句子都能说有点悲凉?”
凌让谨一怔,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步繁霜的洞箫直奔他的下巴来,看上去不像是打架倒像是调戏。
凌让谨:“……”
能不能讲点道理?他拨开那柄竹箫:“不是要给我看东西么?”
“你已经一心两用,就别再三心二意了。”步繁霜横抹长萧,“打完架……自然能看见。”
他最后的语气微微上挑,听得凌让谨心里一动。
“仙曲宿音当宿梦,万仞孤山迎孤灯。
何妨天地独行客,残阳风里听孤鸿。”
孤鸿二字落下,仍旧如往日一般是平手。步繁霜躲过凌让谨最后一招,拢了拢穿的不是很严实的衣物:“你要是当众给我把衣服划开了,那下面的人容易疯。”
“倒也不至于。”凌让谨轻描淡写收手,“他们又没几个喜欢你的。疯什么?”
“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敢。”步繁霜笑道,“却也不错,总比阿谨这样烂桃花多得甩不开要好。”
说罢他忽然打了个响指,夜已深,然而三界集市昼夜不休,画舫和岸边更是灯火通明。在步繁霜做完这个动作后,无数剑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精准地扑向船上岸边的烛火灯笼。
刹那间,湖面上一片黑暗,唯有月色如水潋滟。在场众人低低惊呼出声,却也不敢乱动。
只见灯火熄灭后,步繁霜忽然将洞箫指月,魔气灌入竹中,只听那洞箫发出阵阵响声,似乎要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魔气,最后一声碎裂之音自步繁霜手中传来,那洞箫分崩离析,化作了点点灰尘。然而随后竟有一大片乌云自西边而来,迅速笼罩住月色和星光。
这下可真是一片黑暗。就在凌让谨不由自主想要点亮什么的时候,湖面上骤起万盏孔明灯,飘摇而上,一点点在风中起舞,远远看去竟似一条银河。随即岸边传来小声的惊呼,凌让谨回眸一看,岸边一处树林里忽起一弯明月,步繁霜的手指微动,那明月随着他的动作缓慢上升,悠悠正向他们飘来。
太白言:“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那该是一轮满月,盈盈清辉挂在天上。
如今眼前明月正是盈亏模样,宛如柳叶,又似侧立的远山眉。是情人眉间眼中、未到上弦的月初玉钩。待那明月升至与他二人齐肩时,凌让谨恍然看见那月亮中间还有一颗桂树,下面有一只雪白的兔子,正歪着头看他们。
这明月也是一盏灯,精致复杂,白色光芒不像是蜡烛,更像是平日采集的满月精华,难得的好东西被败家的魔尊不要钱一样封在灯中,这样一来,这灯就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广寒。灯前有一个架子,放着一颗小桂树,桂树载在盆里,土中不知道埋了什么,也发着悠悠清光,故而桂树虽然普通,却也发着光。
那兔子见和凌让谨距离越来越近,一蹬后腿,向仙尊扑来。
凌让谨伸手接下,身后步繁霜道:“还记得我们重逢时,我就是装作一只白兔。当时你说昆仑上没养雪兔,如今我送你一只。”
他顿了顿,轻声笑道:“昨天问你要什么,你说要月亮,你看我把月亮给你摘来了。”
凌让谨垂眸,心绪翻滚,有些话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曾血热难冷,仗义江湖。也曾无悲无喜,不偏不倚执管仙盟。他温和有礼,为天下人赞赏。有人爱他,有人恨他,有人敬他也有人怕他。
然而第一次有人大费周章,只为让他开心。
也只有步繁霜可以不计较一切,因他一句笑语,当真摘月亮给他。
他惯于保护别人,满足身边人的要求,宠着朋友亲人们。步繁霜截然相反,不会把谁放在心上,却愿意一心一意来哄他,保护他,宠着他。
这月色他甚至觉得自己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