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玄幻科幻]——BY:酒痕
酒痕  发于:2020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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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白心里蓦然涌上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

正文 专门跳给我看的

石头寺的大朝会一直开到九月初一。尧白几乎每天都待在一浮院里,夜里也会留下过夜。一浮每天都很忙,回来之后倒头就睡。尧白就自己找事情做解闷,比如临画,比如描字。一浮给他找来厚厚一摞新画册,各式各样的都有,他才看了一半。

这些册子有新有旧,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尧白挑着好看的封皮拿了几本,打算一会看。一浮已经睡着了,背对着尧白打着轻轻的鼾。少年人身量长得快,尧白觉得他似乎长高了不少。

夜凉风也凉,尧白将窗户关上一扇,从几本册子里抽出一本月白色封皮的。这是本崭新的画册,一点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封皮做得极其精致,画的是一片火红红的枫叶林,林子中央有一棵年代颇古的老树,枝条上挂满了红绸红线,树下依稀还有两个依偎而站的人影。尧白没见过这线,也看不清树下的俩人长得美不美,只觉得画面幽雅,别具美感。看模样这本册子应当是本绘景的。

顺手往下翻页,里头却不是好看的景致,而是两个赤|裸交缠的人影。两人的姿势直白而露骨,该展露的地方一览无遗。

好巧不巧,画上两人似乎都是男人,在上那人浓眉墨眼,五官极有张力,下面那位只看得到半张脸,看侧脸气质竟然有些像花问柳,清清冷冷的,眉梢略弯,又透出几分妖冶来。尧白来了兴致,毕竟一幅画里两个美人的好事可不是经常遇见。他看着还觉得不够,又拿了张纸来想临摹。一边看一边临,临着临着就到后半夜了。

一浮每晚定时起夜,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趴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的尧白。面前挤挤攘攘摆着他前些天买回来的彩墨。

“小白。”一浮揉着眼走过去,“你又在画什——”他话音未落,先惊得尖叫了声。吸饱墨汁的笔尖一抖,啪嗒一声滴在画中美人的脸上。

尧白脸黑地跟画上美人差不多,摔笔大叫:“你干什么!赔我画!”

一浮火烧屁股似的跑过去把画纸连同画册一起盖上,一只手还格外执着地往尧白眼睛上捂。

尧白直起身躲开,又趁机把画册抢回来死死抱怀里,不高兴得很,“你做什么呀,睡觉魔障啦?”

一浮烫了舌头似的指着他怀里的画册:“你你···你哪里找的这些,你知不知道这是、这是····”

尧白皱眉,奇怪道:“我知道啊,两个美人。”

一浮嗡嗡的脑袋在尧白一脸天真中挣得一丝清明,他想尧白不是凡人,这等事情他肯定不知道的。自己反应过激倒显这画古怪了,于是缓慢平静下来。

接着他就听到那只清纯无邪不晓人世的小雀精板正着小脸说:“在交配。”

一浮:“····”

小雀精一本正经的表情令一浮脑子轰然一炸。

一浮觉得不能用他作为“人”的正常思维去理解尧白的思维。他就是一只鸟,一浮暗示自己。他先把尧白画得七七八八的画折好放回他面前,学着师父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小白,你不能看这个,也不能画。”他想起尧白之前把自己满意的画作挂到院子树杈上,供人欣赏,又补充了一句:“更不能画完拿给别人看。”

可惜一浮并没有把师父的神态语气学得十成十,只是绷着脸,坚持把话说完了。尧白古怪地瞅了他一眼,心道这孩子是不是累坏掉了,说的话倒是听得懂,可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尧白不搭理他,自顾自重新翻开画册。

一浮立刻眼睛糟了毒似的看向别处。这些日子他对尧白的脾气多少有领教,一回说不听再多几百回也没用。于是改变策略。

“小白,别看画册了,我带你去看星星呀。”

尧白沉迷美人,头也不抬,“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我天天都看。”

“是长在地上的星星,保证你没看过。”一浮说,“很漂亮很漂亮。”

尧白终于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还有长在地上的星星?”

一浮见有门,立刻啪地一声帮尧白盖上画册,拉他下榻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卖弄:“没见过吧,这东西只在九月头几天有,过了就得等到明年。”

小灯笼高高挂在各处,照得路面一片昏黄。尧白走出门被初秋的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看了眼黑洞洞的天,立刻就后悔了。

“远不远?天这么黑哪有什么长在地上的星星。”

“不远,尽头转个弯就到了。”一浮紧紧拉着他,十分怕他转头往回走。

两个小身影在树影间穿行,来到小路尽头,又转过一个大弯。一面是悬立头顶的巨石,另一面是黑黢黢的深渊,即使看不见底下,听着呼呼的风声也能知道下面的深度。一浮拉着尧白的手紧了紧,回头说:“我拉着你,不怕。”

尧白并不领情,万分后悔跟着他跑出来,凉凉回了一句:“你见过鸟怕高吗?”

贴着冰凉石壁走了一阵,尧白隐约感觉有蓝幽幽的光从深渊底下透上来。紧接着,弯道走到尽头,面前是一面缓坡,那些发着蓝白幽光的小花就长在矮坡底下,摇摇曳曳,一望无际,犹如沉睡在黑夜里的星海。

一浮没想到今年的花会开得这样多,这样好,站在矮坡顶上愣住了。夜风吹着花叶,掀起一片灿灿波澜,一浮心中震撼,侧头去看尧白,“没骗你吧,真的是长在地上的星星。”

尧白愣愣点头,过了一会才小声说:“我上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花海还是在梵···在凡界的一片海里,也是这样茫茫一片。”

他伸出手,说:“来,我带你下去。”

一浮刚想说,天黑看不清,还是我走前面带着你吧。他还没来得及张嘴,面前忽然一道光乍然而盛,紧接着自己就像阵风似的到了半空,往深谷飘去。他看到山在脚下,花也在脚下,穿过闪着蓝盈盈星光的花海,最后落在花海中央。

风中传来尧白的声音,“好不好玩?”

一浮抬起头望向茫茫花海,浅蓝色的光茫印在眸中,他忽然道:“小白,你见过凤凰吗?”

尧白从风里显出身形,不知道一浮为何会忽然问这个,这小和尚总不会有本事看出他的真身吧。

“我见过的,”一浮说,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很漂亮,凤凰飞过的地方云彩都会变成五彩的。”

“我好像做过一个梦,梦见一只凤凰在花海云端跳舞。”一浮表情变得茫然而悠远,像是闻不凡的记忆生硬地蹿进他脑子里,最后低声喃喃:“专门跳给我看的。”

正文 确实仇深似海

尧白刚想笑他白日做梦,却忽然看到莹莹蓝光中一浮的脸,正神情悲怆地看向远处,那颗黑点小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显眼的红痣。

尧白心一惊。

“一浮?”

沉浸在无名悲伤中的一浮像是被他惊动了似的,眼泪蓦地汹涌滚落。他如同一个被摄住魂魄的傀儡娃娃,站着一动不动,只晓得看着花海落泪。

夜风吹过山谷,树影摇曳犹如荒野鬼影。尧白扫过万籁俱寂的夜空,眯眼沉默了片刻,随后蓦然一震,满脸风雨欲来的魔煞。

聚集在不远处的怨灵迫于威压开始在空荡荡的山岭哀嚎,不少怨灵被逼出原身。凤凰利爪犹如烧红的烙铁紧紧禁锢住怨灵体的脖子,怨煞黑气从指尖破洞飘溢出来

“找死!”尧白猛地一收爪,怨灵体刚修成的身体便像炙烤过头的泥人一般,破碎成焦黑碎片。

第二日一浮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尧白背对着他坐在门槛上,听见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

“醒啦?”尧白推开另一扇门,外头大盛的阳光顺着门扇一直铺到床边。一浮抬臂挡着刺眼光线,哈欠道:“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下床的时候一浮看到床角另一床被子还叠得好好的放在原处,挠头奇道:“你昨晚没有上床睡觉么?”

尧白含糊“嗯”了声,他刚将一浮昨晚的记忆封存,又仔细检查了他的神魂,还不知道那些怨灵留在他脑子里的关于闻不凡的记忆还有没有,便故作随意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一浮端着洗漱木盆跨过门槛,走到院子中央的水缸里取水,没有说睡得好,只是点了点头。

“我一会要离开。”过了一会,尧白忽然说,“两天后再回。”

一浮正洗着脸,闻言将脸上水珠一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他的紧张感来得毫无缘由,随着尧白的沉默愈演愈凶。

尧白顿了顿,瞥见山腰一群云鹤南去,便正经同他道:“我们雀族秋天都是要飞去暖和的南方过冬的。”

一浮愣了愣,“过冬···两天就够么?”

尧白继续正经道:“因为我是妖啊,同寻常凡鸟不一样的。”

一浮“哦”了一声,又问:“两天准回来吗?”

尧白认真算了算,从这到鬼域差不多两天差不多,便点点头,“准回来。”

一浮松了口气,抱着木盆进屋了。尧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手还没伸到底,一浮又抱着木盆走回来了,站在尧白面前嗫嚅着说:“可是小白,两天后你回来这里还是秋天啊。”

尧白一个编瞎话的比听瞎话的还没耐心,索性不理他了。

一浮一晚上又是被强塞记忆,又是被翻看神魂,整个人都是浑噩迟钝的。对尧白的话一会深信不疑,一会又满怀疑虑,反复纠结。终于把自己给纠结晕了,倒在塌上沉沉昏睡。

尧白打开院门正要走,迎头却遇上不久之前见过的一源。

他站在院门外巷中紧紧挨着墙,不像是正准备进来,倒像是只单纯站着。院门的门槛很高,几乎到尧白膝盖上面,显得站在门槛内的尧白愈加矮小。对方第一眼似乎没有看清出来的是谁,明显愣了一下,看清是尧白他之后第一反应竟是转身就走。

尧白皱了皱眉,脱口叫道:“站住。”

一源僵直站在原地,身体就这样半侧着背对尧白。

“你找一浮吗?”尧白站上门槛,视线上比一源更高些。

一源回头看他,立刻摇头,“不、不不···”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一边否认一边像踩着火炭一样往巷外跑。

尧白此刻有更要紧的事,对这位行为古怪的小和尚并未放在心上。他从高高的门槛上跳下来,又踮起脚仔细关好院门,这才顺着小巷往外走。

——

鬼域,渊云潭。

“你说那转世小和尚脸上有和闻不凡一样的痣?”桑宿半歪半倚靠在石块上,双手交叠在前虚虚搭在岸边,大半个身子淹在水里,隐隐能看到衣衫下隆起的小腹。

尧白点头,又将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一次,“之前是没有的,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有了。”

桑宿沉吟了半晌,“神魂你看过了么?可有异样?”

“···”尧白沉默无语,过了会才说:“姐姐,你怎么怀了娃娃脑子都不好了。方才你问的这些我来回说三遍了。”

桑宿抬起纤细的手臂弱弱往额头一扶,怪委屈的说:“我哪里知道,总是丢前忘后的。早先也不知道生个娃娃这么难。”

尧白不得不再重复一次,“神魂看过了,没有异样。除了被强行塞了几段闻不凡的记忆外,其余没什么。”

“这就怪了。”桑宿思忖了一会,忽然说:“是不是因为你在他身边?毕竟你们相识的,可能是某种机缘或牵扯让闻不凡元神察觉了。”

“不能吧。”尧白照着她的话思索,最后摇摇头,“不能,我和闻不凡又没什么过深的羁绊,转世中的元神怎么认得出我。”

桑宿抬眸看了他一眼,面露倦色打了个哈欠,“也是,要么仇深似海,要么姻缘相契,不然是认不出的。”

尧白想了想,慎重纠正自己方才的言之凿凿:“话不能说死,很大可能就是我在他身边的缘故,毕竟我俩确实仇深似海。”

桑宿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手抚上小腹,慢条斯理地道:“你总在嘴上这么说,做的和说的又不同。花问柳告诉我你和凡界那个小和尚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他才多大?”桑宿眯着眼算了片刻,“大约十岁吧···啧啧,小白,你是禽,可不是禽兽。”

尧白:“·····”

“睡觉和睡觉是不一样的,不一定非要搞出个娃娃来才叫睡觉。”尧白瞥了一眼桑宿小腹,哼道:“你不懂。”

桑宿孕中倦怠,说了一会话就犯困。尧白不好再打扰她,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侧林中有个人冲他招了招手。

烙阗食指在唇中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他不要惊动桑宿。

“我先走了,”尧白朝桑宿说:“你好好养着,下回再来看你。”

桑宿困得眼皮磕巴,没等尧白走便缩回深潭底下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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