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江深还住在家里,亲戚又送了个远房的小堂弟来他们家,小时候江深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江乐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永远一圈人逗着哄着。而自己却有上不完的家教,学不完的科目,每天的功课都要做到深夜才能睡觉。
年幼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性格沉闷,没有江乐那么会撒娇嘴甜讨人喜欢,以至于父母和爷爷对一个远房寄养来的堂弟都比对自己宠爱有加。慢慢长大后才明白,不是他们不爱自己,而是必须硬下心肠将他培养成一个能扛起家业的合格继承人。
被给予厚望的小孩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可供玩乐。
而他的年少反叛迟迟没有体现,一来就直接是个冲击力极强的——高考时瞒着家里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地报了电子专业,几乎一度让父母崩溃失望,期许落空。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读大学就能自食其力,事业有成羽翼丰满后还硬是勉强自己,尝试接受联姻计划了五年的原因——做为从小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Alpha,他心有愧疚。
江深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毕竟他的事业是他真正热爱的领域,但同时,他对江氏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惜啊,再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就难了,何家这孩子也真是的,好端端这干得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江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轻捶了下床,嗔怪道。
江深忙扶住江夫人的点滴管,好在针没走歪,“妈,你就不要管别人了,我的结婚对象你一定会满意的。”
江夫人没听出这话里的暗示,还以为儿子这是在给自己画饼作安慰,叹了口气,“哎,跟何家这是没戏了,要是叶家能有个合适的孩子就好了,可惜两个都是Alpha,还一个是残疾。”
想想也没办法,苦中作乐玩笑道:“要不儿子,你去跟小乐商量一下,把他嫁到叶家去得了。”
麦当劳里,江乐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捂着嘴皱眉道:“这又是谁想我了。”
谢轻舟递了张纸巾过去,随口说:“陆医生呗,要么就是你前女友。”
江乐一听“前女友”三个字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转头一观察,见左右没人才掩着半边嘴凑过去,小声说:“反正你是个Omega,我就跟你说了吧,我那个医生前女友她不是想我,她是想上我。”
谢轻舟咬着一根薯条,回以一个江乐意料之中的吃惊表情。
江乐又狠狠点头着重强调:“这女A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的天掏出来比我的还大,幸亏是我跑得快,不然……咦……不敢想不敢想。”
说着便像有画面了一样连连摆手。
“女性Alpha和男性Beta在一起,这不也挺正常的吗?”谢轻舟又认真思考了下,站在一个医学生的角度想也没什么。
江乐拧着眉,一张娃娃脸皱得像个包子,“正常是正常,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取向偏好嘛,我反正没这方面的心理建设。”
他堂堂一个玉树临风好儿郎,怎么个个都想压他呢?
那个陆修也喝多了扒过他的裤子。
正说着,谢轻舟的手机震了一声,是江深发信息过来。
先是发了个手机自带的爱心表情包。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等下要送我妈回老宅,叫江乐送你回我们家好吗?我妈睡着我就回来,可能要晚一点,你要是困了就边睡边等我,好不好?
谢轻舟笑了笑,回道:好,我很想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说睡不着。
江深又发了一条:嗯,我知道,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江乐见谢轻舟的表情和反应也知道是他哥,撑着头喃喃道:“你跟我哥感情真好,我好羡慕啊。”
谢轻舟放好手机,打断江乐故意拖着的长音,“羡慕的话,考虑下陆医生吧。”
江乐不知怎么又说到陆修,脱口而出:“在考虑了。”
说完发现自己竟然把内心OS讲了出来,马上改口:“我说我再考虑考虑。”
“人一辈子,不大能遇上两个能为自己豁出命的人了。”谢轻舟想起那天凶险的经过,不禁感慨,觉得陆修虽然脱下白大褂就俨然一个不着调的公子哥,但对江乐是真半分不掺假的。
要说江乐心里感动不感动,现在还不一定能回过味儿来,他当时被几张病危通知吓得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他满身满脸都是陆修的血,看着陆修被推进手术室,没有一个医生敢跟他保证人能活下来的时候,他体会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后悔。
后悔平时对陆修横挑鼻子竖挑眼,嫌他油腔滑调,三十二岁高龄,还是个男的。虽然有钱有本事长得还很帅,可他是个男的呀。
不过幸好没有追悔莫及。
江乐故意嘴硬,言不由衷道:“陆修是个医生,医生救人是本能吧。”
“医生救人的确是本能,但替别人去死可不是。他当时真的是毫不犹豫就扑过去保护你,就算没有那两根钉子,枕骨后颈重击一样有很大致死率的,医生比谁都清楚。”
“谢助理,你什么时候变成爱情专家了?”江乐沉默了一会儿,干咽了咽口水问。
谢轻舟杵着腮,搅了搅杯子里的雪泥,“我要真变专家就好了,就不用愁了。”
“你愁什么?成天跟我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江乐不解,忽而又想起来,“你是担心我堂叔堂婶不同意?”
谢轻舟实话实说:“有点。”
“我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干嘛就干嘛,想娶谁就娶谁了,我堂叔堂婶说了不算的。”江乐毫不以为然。
谢轻舟:“那不一样,我不能因为我让他跟父母产生隔阂。”
江乐眨巴眨巴眼,不经意又与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号入座了,“我感觉好像在看琼瑶剧……”
谢轻舟不懂,“什么琼瑶剧?”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谢轻舟:“……”
周围人听见江乐捏着嗓子的怪腔怪调也不禁侧目。
第53章 疯
江深回来的时候,谢轻舟正穿着睡衣在房间里喝酒,一个人一瓶红酒,外加一只高脚杯,见江深进来,勾勾手指道,“你怎么愣着,过来。”
江深本来以为这个时间回来,谢轻舟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在看实验报告,还是第一次见他面带微醺拎着红酒倚在床边。
酒色赤红,把谢轻舟的冷白肤色衬得越发晃眼,香槟色丝质睡袍又薄又透,只松松垮垮随便系着,画面着实香艳。
“有我的杯子吗?”江深问,看了看床边柜子上只有一个酒瓶,于是便叫人去拿杯子上来。
不料回身却被一把推到墙上,谢轻舟整个人也贴了上来。
两人伴着酒气接一个绵长的吻,不知是谁的喘吸声太大,屋外佣人递杯子进来的时候只是敲了敲门,而后探进一只手。
江深接过酒杯,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道:“从今天开始你也是父母双全的人了,替你开心,我敬你一杯。”
谢轻舟笑了笑,和江深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后道:“谢谢你一直在陪我等这一天。”
江深见谢轻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兴奋或者开心,心中有数白秀那女人恐怕是母爱有限。他手指敲着酒杯,犹豫了会儿才问:“阿姨……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你认了妈妈都没有很高兴?”
谢轻舟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他原本母子相认的想象里,妈妈至少会给他一个拥抱,或者感慨一下这二十多年分隔的时光,然而都没有。
他又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没人规定这种骨肉团聚的场面就非得抱头痛哭,也许这本该就是个陌生人间平淡的见面。
“没说什么,就告诉我,其实我有个很有钱的亲爹。”谢轻舟对自己血缘上那个所谓的父亲是什么来头并没感到很意外,毕竟欺男霸女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本来就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江深料到白秀会心急动作快,索性问:“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谢轻舟又仰头喝了一杯,挑眉问江深:“你不好奇我那个血缘上的爹是谁吗?还是我爸已经告诉你了。”
江深只能点头默认。
“我爸果然早就知道他是谁……”谢轻舟喃喃地念叨。他觉得今天喝得也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醉了,明早还得上班,于是放下酒杯便钻进被子里,屈膝坐着跟江深闲聊。
“叔叔是为了你好。”江深开解他道。
“我知道,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谢轻舟了然一笑,反问江深:“你不是问我怎么想吗?”
江深示意他说来听听。
谢轻舟:“我想去叶家。”
江深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得想办法让姓叶的认我,然后把我爸养大我所有的花销都要回来。”谢轻舟斩钉截铁道。
“还有,要不是我爸为了给我存读大学的学费,就不会周末还去工厂做临时工,也不会被断掉的机床砸中,更不会因为怕花钱胃疼几年不去医院拖成胃癌。”
“这些能用钱算的不能用钱算的,我都得替我爸要回来,凭什么他自己一时爽,搞出条命叫别人辛辛苦苦地来养。”
江深震惊之余,被谢轻舟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竟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你这个想法没错,挺好的,我支持你。”
谢轻舟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正借着酒劲儿发酒疯,故作认真的表情一下崩了,拍了拍江深的肩笑道:“我开玩笑的,你真信啊。”
“我怎么可能去得了叶家,姓叶的当年都不认账,现在更不可以认了。”
江深的心情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调整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我要是有办法叫他认呢?”
谢轻舟见江深煞有介事,好奇起来,“什么办法?”
江深:“你知道叶氏,何氏和江氏在滨江是竞争关系吧。”
谢轻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家跟何家联姻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敌人变为盟友,合作共赢稳固地位。估计叶董事长为了这件事几年都没睡好觉了,这会儿也在家开红酒庆祝呢。”
谢轻舟听说过三家实力也算相当,不解道:“叶家没有合适的人选吗?为什么你们都不选择跟叶氏联姻?”
江深:“叶家两个儿子都是Alpha,大的那个是原配夫人生的,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可能是脑神经受损,眼睛看不见了。小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十几岁就在滨江恶名昭著了,所以都不太合适。”
谢轻舟好像是听明白了,江家不是不考虑叶家,只是没有人选而已,试探道:“那……你说的有办法是我想的那个办法吗?”
江深不答话,只是定定看着他,比直接承认还具说服力。
“这太复杂了,我刚刚真的只是开玩笑,我不会去认那个姓叶的当爸,我又不是自己没爸。”谢轻舟急忙解释,果然酒不能多喝,容易口不择言。
江深的眼神有一瞬间黯然,随即又调整回来。要是当是为了我呢?
江深心里想,但没说出来。
此时此刻,三更半夜,私人医院的豪华顶楼套间里,江乐破空一声哀嚎,直接把保安和值班的几个医生护士嚎了过来。
还好这层只有陆修一个人住,否则重症病患会不会吓死吓坏了的还真是不好说。
“没事儿没事儿,我朋友睡觉做噩梦!不用进来!”陆修趁还没人冲进来赶紧朝门外喊。
“好的陆少爷,您和您朋友早点休息,有事按铃啊!”门外人回喊道,随即传来窸窸窣窣众人离去的脚步声。
“哎哟乐乐,我是不是给你弄破了?”陆修手忙脚乱赶紧按着江乐检查。
江乐伸手摸了一把,虽然不多,但确实有血,委屈得鼻子一酸,嗔道:“你不是说你技术好,很熟练的吗?这就是你说的技术好?我都流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陆修说着就凑过来,却被江乐恨恨地扒拉开。
陆修又急又心疼,“那要上点药吗?这个破损程度还不至于要缝合,我给你拿点消炎药膏。”
“不弄了不弄了,睡觉!”江乐往陆修病房里的陪护病床一趴,作势要睡,过了几秒又反应过来,爬起来又道:“不行,弄一半不弄了我明天怎么见人啊,继续继续。”
陆修又内疚又为难,“都流血了,今天算了吧。”
江乐两步跑回来,把电推子往陆修手里一塞,“哪有头发剃一半的,难看死了,都给我剃完。”
陆修接过电推子,在江乐后脑勺的头发上轻轻又剃掉一点,只留下短短一公分左右的长度,“我剃头真挺熟练的,以前上学实习的时候在急诊室呆过,头部外伤缝合前的脑袋我真剃过不少,但因为是你的脑袋嘛,所以我有点紧张。”
陆修因为头上的手术,后脑勺的头发几乎被医生剃了个光,养病这阵子长回一截,索性就着最短那部分长度推了个平头。
俗话说平头是最考验男人五官的,陆修头发这一剃众医生护士直呼帅的不行,又清爽又硬汉,男人味儿爆棚。
刚被前女友评价“可爱”的江乐当然也嗅到了这股改头换面般的气息,非要也剃一个,正好陆修说他技术好,江乐就尽信不疑地给他递了刀。
第54章 红绳
江乐扒着窗台一直往外看,三十几楼其实楼下什么都看不见,还跟陆修念叨个没完:“帽子买回来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