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你考虑得最周全了。”谢轻舟笑笑,拉着江深的胳膊道:“走,带我看下我的新工作是什么三年都攻克不了的疑难杂症。”
江深带谢轻舟进了资料室,用事先从院长那拿到的钥匙开了对应号码的文件柜,拿出一个纸箱和几个文件袋。里面放有几个阶段的半成品药剂,内存盘,方案数据表格等厚厚一摞纸质资料。
江深虽然从小跟着家里长辈耳濡目染略懂些皮毛,可毕竟是外行,直接把文件拿给谢轻舟这个专业人士过目。
谢轻舟接过来时还颇为好奇,一页页细细地翻着,不知是看到第几页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嘴唇紧抿,手不住地发着抖。
他猛地抬头问江深:“你说这个项目收购的时候就是半成品,从哪里收购的?”
江深对谢轻舟的反应始料未及,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谢轻舟却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答案。
江深不敢忽略他的问题,又刚好这个项目是他以个人名义买下赠给实验室的,实话实说道:“从一个相熟的医学生导师那里,也是滨江医大的。当时老教授主动来找我,说有个学生急等着用钱,想卖一个半成品的专利。”
“我觉得Omega标记消除剂是个非常好的概念,给那些被永久标记又过得不幸福的Omega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很有意义,就买下来了。”
“有意义吗?”谢轻舟失魂般喃喃自语道。
江深还以为他在问自己,认真道:“当然有意义,大多数的Omega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就因为挨不过发热期选择了Alpha,但往往心智还不成熟,不清楚自己真正适合什么,等有了社会阅历已经被永久标记了。还有不少Omega是被强迫的,没有选择这对他们很残忍。”
谢轻舟稍一低头,两颗眼泪促不及防地掉下来,硬咽道:“你还记得我妈妈的事吗?”
江深忙伸手,像是要接住那两滴眼泪似的,心疼得不行,“记得,如果消除剂研发成功了,我们可以试着找到她,让她做第一批受益者。”
“我当时真的需要钱,”谢轻舟脱力一般靠着墙壁滑下去,抱着膝盖小声说。
“要不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给我爸治病,我也不会卖了它。你知道吗?研发标记消除剂是我从小的愿望,我学医也是为了我妈妈,想有天她能洗掉那个混蛋Alpha的标记,回到我和爸爸身边。”
“我难过了很长时间,不懂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我只能选一个。”谢轻舟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文件袋,伏在膝上崩溃大哭。
这些年身担重负,从没敢正视过的委屈如同一瞬绷断了的弦,他从没如此脆弱过。
江深恍然大悟,震惊过后马上也陪他蹲了下来。
“小舟。”被命运苛待的人,理应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江深没打断,由着他哭。
“是你上学的时候做的?”
谢轻舟泣不成声,只无力地点头。
江深哄小孩一般地摸他的头,等他转为断断续续的抽泣时递过他一张纸巾。
拍着他的背轻声道:“好了,现在它不是又回到你手里了。你可以专心把这个项目完成,反正你才是最懂它的人。”
“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断它的进度,经费设备人手你随便提,想要天上的月亮磨碎了入药我都去摘给你好不好?”
谢轻舟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破涕为笑道:“我的宿舍离这近吗?我想住得越近越好,不想浪费路上的时间。”
江深:“近,都叫人安排好了,钥匙在我这,我现在就带你去。”
大企业的福利待遇不是一般公司等闲能比,江氏这个区的员工宿舍是栋三十多层的独立公寓,最下面几层设有娱乐室,健身房,室内游泳池和为双员工家庭提供的全日制托儿所。
谢轻舟的那间在二十七楼,是个一房一厅的单人宿舍,面积适中,布置得简约干净。
客厅整一面都是落地的窗户,对面没有建筑物遮挡,采光和隐私性都很好。
他平复好情绪,洗了把脸,顺手把蹭脏了袖口的衬衫脱下来冲了冲,出来没找到挂衣服的架子,只好搭在餐厅的椅背上。
江深检查了一圈,也觉得还有好多东西要添置,征求他意见问:“生活用品你想自己去选,还是我叫人买好送过来?家具电器这些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都换掉。”
“也不缺什么,等会儿去对面的超市随便买点就行了。东西都能用不需要换,万一同事过来坐,看我这里跟别人的不一样反而不太好。”
谢轻舟不是个生活方面很讲究的人,只要干净有得用就行了,他以前租的房子条件还不如这里。
江深看着他,抿唇沉默了。
谢轻舟不解:“怎么了?”
江深:“这里的员工据我所知百分之九十都是Alpha和Beta。”
谢轻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正常,Omega只占人口八分之一,实验室的工作强度一般Omega又扛不住,我这是Beta的底子。”
江深:“我不是说这个,刚才听你说要请同事过来坐?”
谢轻舟这才明白他在别扭什么,“就随口一说,同事我还一个没见到呢,也不知道相不相处得来。”
江深眯着眼睛问:“你感冒好了吧。”
“早就好了。”谢轻舟不可能还听不懂江深的意思,主动问:“你要……标记我吗?”
江深一把将他拉到跟前,旋身放倒在身下,理直气壮道:“得让别人知道你是有Alpha的,省得招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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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伤
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临近上班时间,公寓走廊里陆续传来开关门声。谢轻舟被抵在客厅落地窗前时刚好可以看见众人早上匆匆通勤的身影。
除开江深的犬齿破开皮肉的那一下,标记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难受,和他激素紊乱症发作时的全身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说起他那个病,上周的第三次复查已被医生确认痊愈,江深这个罪魁祸手几个月管饱的信息素功不可没。
“你不永久标记我吗?”谢轻舟缓了好半天,等两人的信息素都平缓了些才问。方才自己邀请过他来着,可江深宁愿忍得额上青筋暴起也没做到最后那步。
“你愿意。”江深道,是个肯定的陈述句。
谢轻舟:“我不是因为有信心研究得出消除剂才一时兴起的,我深思熟虑过。”
江深揽紧了怀里的人,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永久标记避孕失败的机率太高了,要是有了孩子你就没法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我可以等你。”他捏了捏谢轻舟仍然敏感的后颈,“反正临时标记也有效力。”
“或许在别人眼里,标记意味着Alpha对Omega的占有,但同时我也想给你控制我的权利,这样我的情绪和欲望,我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被你影响。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吗?”
几天后,江深带谢轻舟找何见秋商量过,邀请一众媒体记者开了场简短的招待会。明面是说不希望私人生活受到太多关注,实际上等同揭开这层纱,公开了他跟何见秋的恋爱关系。
“感谢各位媒体对我和见秋的关注,感谢大家的祝福,私人问题以后就不再多作解释了。有关于深蓝电子的商业性问题可以找我的秘书,江氏药业那边恕我只是股东之一不方便回答,大家可以直接联系他们的市场部。”
江深说完,给招待会的主持人一个“可以了”的眼神,主持人马上接过他的话筒致结束辞。何见秋一直挽着江深的胳膊,安静而礼貌地对在场记者点头微笑,随着江深离场。
如以往一样,江深目不斜视地开车,把何见秋送到了他公寓楼下。
何见秋下车之前认真地道谢:“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你和谢先生都是好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深略一点头,“大家相识一场,你也不用那么客气。是我家小舟想帮你,他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他办到。”
何见秋会心一笑,由衷羡慕,“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啊。”
江深掩饰不住一脸得意,“嗯,希望你的问题也能尽快解决。”
何见秋:“谢谢,嗯……我一个人住,不太方便请你上来坐。”
江深:“没关系,我也不想让小舟误会,上去吧,我走了。”
何见秋礼貌地目送江深的车驶出小区,回身翻钥匙准备上楼,忽然前面远远传来一声口哨。
何见秋对这口哨声再熟悉不过,吓得差点掉了钥匙,一抬头就见苏煜两手插兜朝他走过来,紧张道:“你怎么在这?”
苏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戏谑地问:“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还好刚才他是在车里跟江深说话,苏煜离得有段距离,何见秋不由后怕,想着以后一定得再谨慎些。
苏煜见他不回答,把手机举到何见秋眼前又问:“这是什么?秀恩爱?”
屏幕上放着招待会的转播视频,何见秋不想交流,绕开他朝公寓的方向走,凉凉地丢下一句:“不用你管。”
“何见秋你是不是贱啊!他跟他那个所谓的助理关系不清不楚,你看不到吗?”苏煜脸上那勉强的笑意也彻底褪去,一把攥住何见秋的手腕将他拽了回来。
何见秋吃疼,揉着手腕细弱蚊咛地心虚道:“江深、江深已经跟我道过歉了,还把那个Omega给辞退了。”
苏煜嗤笑一声,“你就相信他以后会对你一心一意了?”
何见秋不擅说谎,头低着不敢看苏煜的眼睛。可他找江深帮忙的目的不就是让苏煜知难而退?于是只好又硬着头皮说:“我、我爱他,愿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煜把指节握得咔咔作响,恨恨地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边,咬牙切齿道:“改过自新?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要不是我KTV的监控拍得实在太清楚,恐怕他还不肯认账呢吧!”
何见秋:“只是……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不想那么较真。”
苏煜气得一拳头挥到墙上,当即便见了血,怒道:“好个逢场作戏,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啊江深说什么你都信。”
“我问你,我舅舅生日那天那些人,除了医生护士就是跟我舅舅一样的发小,有哪个需要他带个助理来卿卿我我逢场作戏!”
何见秋见他手关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想关心一下又觉得无地自处,最后只小声敷衍:“你还小,你不懂。”
苏煜仿佛丝毫觉不出疼,低喝道:“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连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对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是不是?你连他出轨都能忍,却像丢垃圾一样恨不得把我丢得越远越好!”
何见秋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他胆小怯懦,有些事在别人眼里可能只要做些改变,于他而言却如天翻地覆。
他不敢接受苏煜的感情,可不代表他不会因为伤害了别人而内疚自责。
“江深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苏煜一通发泄后平静了下来,凑到何见秋颈间闻了闻,“哦,难怪,这么重的阻隔剂味儿,为了遮我的标记吗?”
说着,苏煜笑了,那笑容邪气至极,钳着何风秋的脖子张口就要咬下去,“要不要我给你加深一下。”
何见秋连忙抬手护住自己,他知道苏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急急地求饶:“不要,求你了,这是外面会被人看到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条件是他得应付任何时候苏煜的某些要求。
可这几个月苏煜的行事却愈发过分,不止一次违反约定临时标记了他,还次次都要留下极深的齿痕。
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何见秋大部分时间都穿着高领的衣服,喷很多掩盖Alpha信息素的气味阻隔剂。还要整日担惊受怕,怕苏煜哪天发了疯永久标记他。
他求助到江深那里,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
苏煜:“怎么,怕你未婚夫看见?”
何见秋不怕,可也只能默认。
“真不体贴,都不送你上楼。”苏煜凑到他耳边,坏笑着用拇指摩挲着何见秋的唇角,“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在你家里陪你做很多好玩的事。”
其实苏煜并不会去找江深,保守秘密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一旦食言,何见秋就不再有被他控制的理由。连那几次临时标记都是疯狂嫉妒下的一时失控。
再者,他看得出江深对何见秋并无真心,既然是利用,就算知道了也一样会忍辱负重落实了联姻,还能在何见秋那落个不计前嫌深情大度的好形象。
苏煜的父亲既是导演也是影视公司的老板,外祖一家皆是商人,他从小耳濡目染最是知道商人的唯利是图。让江深做那种认了绿帽子默不作声就退婚的亏本买卖根本没可能。
何见秋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疲惫道:“苏煜,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再缠着我了。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资本由着性子来,但我年纪不小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让家人担心失望,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行吗?”
苏煜静默了几秒,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何风秋说,却每次都让他心如刀锉。他垂头闭起眼睛,再抬眼时,双眸血红,反问道:“从没认识过你?”
而后指着天,一字一句道:“你问问我们的孩子,你问他答不答应?”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带伤的指节上血迹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