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这个办法,”虞子栖:“你怎么没告诉他?”
池戮凑过来,亲在他额上:“我不告诉他,我只告诉你。”
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林木清新的味道。
虞子栖往后躲了躲,没躲过,随即就被他带入了状态。
窗外人影飘忽,池戮动作一顿,将虞子栖挡在身后,杀气顿时自眼中四溢射向窗外。
虞子栖一阵紧张:“怎么了?”
窗外鬼影显形,漂浮在空中看向他二人。
明明只见过一次面,虞子栖却松了一口气,“你也不吭一声,大晚上要吓死谁啊!”
鬼影没理他,沉思过后说:“魔尊这个方法可行,只是我尚无实体,取凤鸣山的泥土这事还得你帮我去做。”
虞子栖几乎没有思考和犹豫的答应下来:“好。”
应下来之后他不由一顿。
鬼影看着他的表情,“不用疑惑,你本就是我分离出去的一魄,即便后天自己发展完全,也会下意识的服从我的命令。”
虞子栖一言难尽的啧了一声,“那你以后离我远点,尤其是晚上。堂堂仙尊竟然偷听别人讲话。”
“现在你是仙尊,我不是。”鬼影看着他,眉梢难以捉摸的一动:“拿到泥土后,再去狰狞窟烧制躯体,制好之后给我。”
虞子栖这次坚持了一会儿才说:“好的。”
然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鬼魂欲动,“你们继续。”落音落地他正要走,虞子栖连忙叫住他:“等等等等……”
鬼魂飘在原地看着他。
虞子栖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外头的景象。
池戮则靠在一旁安静的等他。
虞子栖慢慢措着辞,不知道要说什么,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刚刚你走的快,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那个余卓……”
“余卓?”鬼魂打断他,蹙眉想了一会儿才说:“仙界新飞升的一个小仙尊。”
原来仙尊也可以用‘小’来形容吗?
虞子栖双肘撑在木棱上抿了抿唇,“他下凡历劫的时候跟你有过情劫?”
鬼魂眉头仍未舒展:“是。”
虞子栖看着他皱眉,自己也跟着一块愁,“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他飞升仙尊之后一直放不下情劫,然后……”
鬼魂打断他:“没有喝忘忧水?”
虞子栖:“他不喝啊。”
鬼魂看着他,冷冷道:“若是事事都如每个仙君所想,那仙界岂不是要乱套了。他不喝,给他灌,只要把这件事解决掉,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
看来他以前并不是高高挂起,而是铁腕强制管理。
虞子栖不由沉默下来。
鬼魂问:“然后呢?余卓怎么样?”
虞子栖略去了过程,直接艰难的说了结果:“……魂飞魄散了。”
说完后他还有些不安,生怕他问起来原因,然后去找池戮的麻烦。
想不到对面只是安静两息,然后反过来安慰他:“不碍事,以后还会有仙君继续往上飞升的,看开点。”
虞子栖一直知道他们对生死看的淡,没想到看的这么淡。
他生出些一言难尽的感觉来:“啊,我,知道了。”
鬼魂看他一眼继续说:“说到底这是你的错,若是你一开始给他灌下忘忧水,他的结局应当也不会如此。”
虞子栖无法反驳。
鬼魂问他:“还有别的事?”
虞子栖想了想,问:“同样都是飞升九阶,你找凡人替你渡劫了吗?”
鬼魂审视着他。
虞子栖说:“不想回答你可以不答。”
外头起了一些风,树枝缓缓摇曳,轻若烟雾的鬼魂也跟着轻轻荡动。
片刻后,风停了。
“没有。”鬼魂说:“没找到合适的人。”
虞子栖点点头,疑惑的问:“那你怎么没有魂飞魄散呢?”
“散了。”鬼魂目视前方,眉目之间仍旧十分冷清,“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残留的其中一点碎片。”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保住的这点碎片,虞子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池戮,然后小心的问:“除了凡人替劫,还有别的办法飞升大元吗?”
鬼魂摇摇头:“没有。”
虞子栖紧跟着就问:“你飞升的时候怎么保住的魂魄碎片?”
鬼魂一顿,慢慢说:“你进来的太快了。”
虞子栖没吭声。
鬼魂:“天雷还没有劈完,你就闯进了身体里,将我残余的魂魄碎片挤了出去。”
也就是说,虞子栖先帮池戮抗天雷,结束之后回到了仙尊的躯体内,恰逢那时仙尊历劫濒临结束,残存的魂魄碎片得以保住躯体尚且来不及消散。
紧接着就被外来的虞子栖占据了身体,同时将他残余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魂魄碎片给挤了出去!
然后天雷结束。
这个万分之一的恰好,救了他们两个。
虞子栖心中感叹,一时无话可说。同时,他心中下定决心,池戮截止到这一步,绝对不能再继续往上飞升。
鬼魂等了片刻,见他无话,说:“那我走了。”
虞子栖看着他轻盈的靠后一飘,在皎洁的圆月上留下半个剪影。
这剪影短暂的在半空中停留,然后消失不见了。
虞子栖看了一会儿外头无风无嘈的夜景,池戮靠在一侧的墙上看着他说:“已经走远了。”
虞子栖转身同他一样靠着,后腰抵在窗边的棱上有些硌,于是他干脆单手往上一撑,坐在了上头。
“你一定不能再飞升了。”他说。
池戮偏头看着他:“我知道。”
虞子栖一顿,说:“就算你再飞升也没关系,我替你受雷劫。”
池戮看着他。
虞子栖微微歪着头:“别感动哭了啊。”
池戮不语,慢慢凑过去撑着窗边仔细的打量他的眉眼,宠溺而依恋道:“仙尊疼我,什么都想着我。”
虞子栖确实疼他,疼到狠不得将心掏给他。
但是有什么用呢?一点都不耽误吃醋训夫。
他望了一眼鬼魂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说:“以后你不许单独见他。”
“嗯。”池戮有求必应,保证的话说的很快:“不见,除了你,谁我都不想见。”
83、第 83 章
凤鸣山是虞子栖第二次来了。
上一回是初到这里的时候, 想方设法把闻笛拉入仙界阵营。
虞子栖盯着洞口,望着四处无人,才矮身钻进洞中:“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想要拖闻笛下水。”
提及这个熟悉的名字池戮没说话。
虞子栖碰了碰他:“你也用了原仙尊用一魄做成的凡人,人家也没追着一定要打你杀你, 将心比心, 你怎么就放不过闻笛了?”
池戮走在黑漆漆的洞中, 到了一处杂土堆积成山的三岔口处,听虞子栖说:“我第一次见到闻笛,就是商云在打他, 单方面的吊打。当时我就想,魔界的人可真凶。”
“凶吗?”池戮问。
黑暗之中他的眼眸有些黑, 时不时闪过一丝亮光, 但是很短暂。
虞子栖不知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谁知道魔尊竟然是个小可爱啊。”
池戮看着他, 竟然没有反驳这个称呼。
虞子栖爬上土坡, 因为看不大清脚下, 不留神绊了一脚, 被池戮伸手捞住了。
虞子栖站稳挥了挥面前并不存在灰尘, “快到了吗?”
“穿过这个洞就是。”池戮说:“用不用我开虚空?”
虞子栖本意想着溜达过去,路上可以聊聊天,也不会觉得无聊。他犹豫了一下,松气道:“开吧。”
池戮打开虚空的同时, 说:“我教你法术吧?”
“不学。”虞子栖一脚踏进虚空,斩钉截铁道:“怕学会了你打不过我。”
“太有自信了。”池戮说着,跟他一齐进去,手下意识的环在他身后。
二人落地, 是天光大亮的洞外。
虞子栖看了一眼脚下踩着的暗红色泥土,鼻尖一动,说:“就是这个吧?”
“嗯。”池戮丢出乾坤袋,让它自己去收土,“我一定平衡好,不会再飞升了。要不你,学点法术?”他说:“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我不要自保,我要你保。”虞子栖说。
池戮看得出来,因为原仙尊没有找到可以抗天劫的凡人,虽然险险没有魂飞魄散,但是这万分之一的巧合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所以他一直都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导致他继续飞升。
这事给他留下了阴影。
池戮喉咙一动,虞子栖抢先说:“留备万一,这事别再提了。”
池戮看着他,虞子栖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乾坤袋吭哧吭哧的收集泥土。
片刻后虞子栖一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嗯?”
池戮唇角一动。
虞子栖眉梢跟着一抬,用富有深意的语气说:“你确定,真的想让我学法术?”
池戮没有立刻回答。
虞子栖意味深长的一笑,眼中增加了许多‘不可说’的隐秘想法。
那笑里头夹杂的动态太多,以至于池戮忍不住问:“仙尊又想算计点什么事,笑得这么不怀好意。”
虞子栖笑意更甚,凑过去说:“你说我要是学会法术了,一时半会的肯定打不过你,但是时间长了,或者赶上你受点什么伤打不过我的时候,我是不是要翻身作主了。”
池戮说:“你不是一直都作着主,说什么是什么。”
虞子栖:“那我说要上了你,你也没同意啊。”
池戮复杂的看着他。
虞子栖坦然直视,将想法写在了眼睛里。
“不学也……行。”池戮转过头,顺手收起装满泥土的乾坤袋,慢慢说:“仙尊仅靠着一张嘴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若是再有了法力,岂不是要一统六界了。”
虞子栖一本正经道:“不行,看来我得学。”
池戮打开通往寒泉宫的虚空,“走了。”
虞子栖站在原地,继续说:“你教我啊。”
池戮一把拽住他,将他整个人拉进了虚空。
寒泉宫重建后跟之前相差无几。虞子栖喜欢在这里待着,这里比狰狞窟多了烟火气,也比仙界多了红尘味。
落地的时刻虞子栖追问:“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不如就今天吧。”
“今天没空,”池戮说。
虞子栖:“那要等什么时候?”
池戮:“看你的表现。”
俊貌站在门口看他们说话,忍不住问:“教什什么?”
池戮把乾坤袋扔给他,“捏个人形,去鼎炉里头烧出来。”
“是。”俊貌应了,提着东西没走,拍着胸脯问虞子栖:“仙仙尊想学什么,我教教教你啊。”
虞子栖眼睛亮了。
池戮盯着俊貌,道:“你闲的没事干了。”
虞子栖前进一步,对俊貌感激的说:“法术,我想学法术,你能教我吗,俊貌?”
俊貌感受着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也感受着池戮满是压迫性的视线,犹豫了片刻摇了一下头。严肃至极的说:“教教不了。”
虞子栖看着匆匆远去的背影,感觉他像是逃跑的。
池戮拉住虞子栖,说:“走了。”
“去哪?”虞子栖说:“开虚空啊。”
“回家。几天不联系余惊涧,差不多他该找来问进度了。”池戮说:“用什么法力,不如走着舒坦。”
虞子栖眼角抽了抽,被他拽着向外走去。
出了魔宫张牙舞爪的大门,面前便是六界闻名的白骨渊。
虞子栖曾经多次在这里和往返。但这一次的心情尤其与众不同。
“我从初到这里就一直在想,”虞子栖望着白骨渊,眼中被映上了一重山峦清雾,“有朝一日这些事情都解决完,我该做些什么。”
他迎风而站,衣袍被吹的摇曳不止,整个人静的却像玉石雕刻成的。
池戮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拨了他被风撩到侧脸上的发丝,别在了薄透的耳后。
“想好了吗?”他问。
虞子栖转过脸,风吹到了他的后脑上,把发丝又吹回了原位,“没有。”
池戮再次伸出手,这次来不及整理碎发就被虞子栖捉住攥在了手里。
“你的头发乱了。”池戮说。
虞子栖看了他一眼,垂眸笑了:“是吗?”
池戮看着他的笑,心跳漏掉一拍。
虞子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速度,说:“是你的心乱了。”
池戮猛地将他抱起,虞子栖没防备,紧紧抓着他的肩,“放我下去!”
“不放,”池戮说:“我要一直抱着你。”
他抱着他踏上白骨渊一侧蜿蜒的路,这路一直到尽头,池戮说:“你抬头看。”
虞子栖随着他仰头去看。
池戮用一边手臂稳稳托着他,另一手指向天边的一线白:“那里是你的凌云殿。”
虞子栖眯起眼来看了看。
池戮又指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云海,那片青色的影子,就是花树。”
虞子栖眺望天边,想起来以前一同去云海的时候。
往事历历在目,虞子栖能回想起来每一个瞬间的池戮。但是他唏嘘道:“以前霸道凶狠的魔尊一去不复返了。”他伸出手,一伸手就能摸到池戮的头,“现在只会撒娇要糖吃了。”
“给吗?”池戮抬起眼看他,似乎不仅仅指糖。
这个角度将他瞳仁底边压住的白线掩住了,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虞子栖喜欢那漆黑。
不仅漆黑,他喜欢他身上的一切。
“给啊。”他轻轻的说:“要什么都给。”
池戮喉咙一动的刹那,虞子栖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比他更快一步的俯下身吻在他唇上。
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吻总是带着滚烫的纠缠。
天边的风仍旧刮着,香樟林里头的繁花自从开了再没有谢过,那香气漂浮在白骨渊上空,把整个魔界都熏的清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