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元跟着站起身,“仙尊要走啊?”
虞子栖朝着池戮的方向一扬下颌,“约好了去凡间玩几天。”他随口道:“一起去吗?”
定元“啊?”了一声,竟然真的考虑起来。
“欸欸欸,”虞子栖打量着他,半笑着说:“别当真啊,我随口一邀,你赶紧拒绝我。”
定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跟着他一并笑了起来。
二人笑了一会儿,虞子栖深吸一口气,勉强收了声:“我走了。”
他单手勾了一把腰间的埙,“有事这个找我。”
定元应声,目送虞子栖离开。
虞子栖迈出去两步,又回身道:“你若有意,有空去北海露个面。”
“马上。”定元说。
虞子栖心落定不再多话,转身大步离去。
池戮听见脚步声,转身望过来,虞子栖正到跟前,他便伸手虚虚的一扶。
“聊什么了,聊的这么开心。”他看着虞子栖道。
二人顺着来路往回走,虞子栖的气喘吁吁方才平复,笑着说:“给定元找了门亲事。”
“同意了?”
“同意啊。”虞子栖说:“小姑娘水灵又漂亮,我第一回听定元那么详细的夸人,就是夸的她。”
池戮从眼角看他:“你看到了?”
虞子栖一顿,“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池戮继续问。
“听说的。”虞子栖接完又是一顿,然后在这微妙中他眼神一动,“啧”一声道:“这个醋就不必吃了吧。”
不等池戮说话,虞子栖扯动嘴角递出一个笑来,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毕竟就算再好看,也不及魔尊啊。”
池戮目不斜视往前走。
虞子栖眼神放肆的在他身上流连:“脸又帅,腿又长,肌肉好看又好摸,六界第一啊。”
池戮板着脸往前走。
虞子栖又撞了他一下,说:“有些人表面目不斜视往前走,实际上余光却总是偷看我。”
池戮眉峰一动,“谁偷看你了。”
虞子栖往他那边一动,还没撞到人,池戮往后一躲,让他撞了个空。
“六界第一不是你养的龙吗?”池戮看着他说:“仙尊哄我阿。”
“对阿,哄你。”虞子栖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腰,亲昵的揽在上头随着他一道往前走,语气中带着说不清的缠绵:“在我心中你就是六界第一啊。”
池戮下颌不可见的放松了,梨涡在唇角旁边若隐若现。
“梦千里美则美矣,但是渣啊。”虞子栖说:“哪比得上魔尊啊,体贴好看,法力第一强,腰力十足,关键时刻还特别靠谱。”
池戮唇角上扬,笑意隐约浮现。
虞子栖看了一眼,半靠在他肩上,凑近了低声说:“尤其是笑的时候,那梨涡哪是长在脸上的,明明是长在我心里了。”
论说情话哄魔尊,虞子栖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他这张嘴在任何时刻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生死谈判是,谈情说爱也是。
池戮心里像被塞满了,跳动之间都是缭绕的仙云。
他停下身形,眼神望着天边,余光却看着虞子栖。
“你看仙宫怎么样?”
虞子栖同他并肩,一起望着远处五彩霞云,“安静,明亮。”
“跟魔界比呢?”
虞子栖想了想,“各有各的好处吧。仙界虽然不夜,总是失了些趣味。魔界日夜分明,殿室错落,偶然有些骇人,但是暖烘烘的,有安全感。”
他在寒泉宫待的最多,理所应当的以为整个魔界都是寒泉宫四季如春的模样。
池戮不多解释,继续说:“我以前一直想,为什么仙界在九重天之上,魔界就要在下面。”
“想通了吗?”虞子栖问。
“没有,”池戮说:“所以我就想让两界掉换,来体验体验住在九重天上是怎么一种心情和感觉。”
虞子栖复杂的看着他:“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跟仙界打仗啊??”
池戮望着尽头处,苍穹为他镀上光,自耳廓开始,一直到下颌转角,看起来都稍显透明,将他整个人身上的攻击感侵蚀了一部分。
“不仅是仙界,”池戮启唇之际,那攻击感又占了上风:“打下仙界之后,下一个就是北海,然后是东海、极地、蛮荒,一个一个打下来。”
他是个实打实的反派。若没有虞子栖,六界都将在他的一念之间生灵涂炭。
仙界只是开端,但是这开端从源头上被虞子栖一声夫君给掐断了。
“虽然仙界在魔界上头,”虞子栖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但是魔尊在仙尊上头啊。”
他说这话的态度十分蹊跷,天穹在他侧脸投下一层带着白霜的釉质,显得眼眉极黑。
池戮看了他半晌无声。
“要不这样,咱们换一换,”虞子栖说:“魔界上来仙界下去,我上来,你下去。”
池戮看着他,虞子栖坦然的朝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怎么样?”虞子栖问。
“还是,算了吧。”池戮转过脸,准备走了,“我这‘腰力十足’,也不能浪费了。”
虞子栖凝眉一想,不等他往深处想,就被池戮兜着腰往前一带,“走了,去凡间了。”
虞子栖仍旧沉浸在设想中:“倒也可以试一试……”
“仙尊,”池戮打断他,很快的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上下可以换,里外就别换了。”
79、第 79 章
虞子栖没有去过这个世界的凡间。
他不热衷法术, 心底仍旧将自己看作一个不需要法术的普通人,一个凡人。
池戮提议要去凡间,他对这个反倒更感兴趣。
近来正值初秋,天高气爽, 万民丰收, 微风适中, 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虞子栖对于凡间的第一印象很好。
紧接着,第二印象就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池戮将他带去了一个名叫十三香的地方。
这地方单看名字还算正经,虞子栖本以为是个吃饭的地方, 没想到一进楼,那种奢靡暧昧的感觉立刻就攀扯了上来。
虞子栖看了一样四周围合连座, 天井处豪搭舞台的布置, 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布置很明显是个醉生梦死的场景。
怀里白木泽一动,虞子栖撩开一点缝隙看了看,这小东西之前不知道过的什么朝不保夕的日子, 导致现在无论多艰苦的条件都能睡的很香。
这一掀白光顷刻透了进去, 白木泽扭了扭身子, 捂住眼睛继续睡了。虞子栖将他往上提了提。
他二人穿着虽不过分显富但是剪裁精致, 一进楼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虞子栖戒备的跟着他上楼,进了雅间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他倚栏往外一望,对面皆吊着轻纱幔帐看不清,唯有楼下正在布置舞台。
“仙尊别紧张啊, ”池戮对他笑的不怀好意,“好戏没登场呢。”
虞子栖转头之际险些没控制住音调:“你,带我嫖……啊!”
门帘一动,被人灵巧撩起, 弯腰进来一个提壶小奴。
“二位贵客,”来人将茶碗摆平,又放上点心托盘,边添水边笑着问:“可要热闹热闹吗?”
虞子栖体味着这黑话,听池戮那边道:“挑几个清秀的来。”
“好勒,”小奴添满水,喜笑颜开的顺着被虞子栖撩开的纱帘,道:“二位来的凑巧,每月才有一次的琵琶奏,今晚正是了。”
池戮面不改色道:“正是为这个来的。”
小奴提着水壶退出,门前纱帘轻荡,恢复了平静。
“听曲啊?”虞子栖问。
“那多没意思,”池戮说:“看人呗。”
虞子栖看了他一眼,刚刚恢复平静的门帘再次被撩动,一连串进来了三位清秀小倌。
其中一位略一低头,打了声招呼:“二位爷。”随即抱着琵琶坐在了最前头。
另外两位一边一个跪在了虞子栖和池戮的旁边。
虞子栖闻到了一股脂粉香气,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最前头那人缓声道:“今晚有琵琶奏,只是时间上还要等等。开始之前,先由奴给热热耳朵,功力肯定是不如人家的,就委屈二位爷了。”
虞子栖一向是遇强则示弱,遇示弱则怜香惜玉。
“不委屈,”虞子栖说:“各有各的风情。”
池戮看了他一眼,唇角上挑的弧度已经被他压回了原位。
琵琶声缓缓响起,舒缓叮咚的隐约灌满雅间。
二人对坐在案,隔着茶水点心和蒸腾的热气。
两旁美人袖手添酒,眉眼俱是精致模样。
池戮往后靠着,手臂随意搭在美人靠上,臂缚被红色的木头染上了暖意。
他四处随意一扫,眼底瞳仁与眼睑中央的那条白线接连露出,显得整个人与这里的感觉格外相符。
“仙尊一直想来的,是凡间的这种地方吗?”他垂眸看一眼跪在一侧正要给虞子栖倒酒的人,“上回在魔界没有好好体会,你看……是这个意思吗?”
这意思当然是这个意思。
但是虞子栖仅想看一看,并没有很想亲身试一试。
“你也太记仇了吧?”虞子栖说:“一壶醋你要喝多少年才能过得去?”
“过不去,”池戮说:“与其让你揣着念着,不如让你亲身体味体味,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不惦记了。”
虞子栖轻嗤:“我也惦记你的身体很久了,也没见你让我体味体味。”
“这个不成,”池戮说:“这个得让你长久的惦记着。”
虞子栖“啧”一声,瞟了他一眼。
场中喧嚣声逐渐大起来,雅间内的琵琶声一曲罢,清秀的年轻人按着那琵琶面道:“外头节目要开场了,奴就不献丑了。”
虞子栖撩开纱帘往下望,果然只见已经万事俱备,场中央的女子穿着很少,怀里抱着琵琶,轻纱覆着一半面庞。
“铮——”
所有的喧闹由这一声静止,又由这一声重新开始。错落不绝的声音接连传来,又被一波更高于一波的掌声与叫好声盖下去。
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其实听不见多少曲声,也就是图一个靡乱热闹。
池戮将摆在桌面上的砂壶推至他面前,停下的时刻那壶里装满了金瓜子,“试试一掷千金的感觉吗?”
虞子栖撩开垂纱一看,只见外头场中舞女连奏不停,脚下已经铺就一层各样的金银首饰和赏钱。
四合雅间垂下来的纱帐撩起来了一大半,里头的人全部都凭栏而望,调笑着往下抛打赏的物件。
虞子栖要被这种纸醉金迷的活动震惊了,同时他心中又升腾起一丝燥热激动的刺激感来。
池戮凉凉的看着他,语调却十分热切:“看来这场景真是恰到好处。”
虞子栖不能表现的太喜欢,否则池戮就会太不欢喜了。
“也一般吧,”虞子栖镇定着说:“不过如此。”
池戮眉梢一动,眼中神色略略缓和,但是仍旧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审视着他:“再往楼上走,还有更刺激的。”说着,他微妙的一顿,刻意将声音压低了:“甚至不用上楼,在这里就行……”
这里无门无窗,只有层层轻纱覆盖,勉强挡住视线。
外头的喧嚣声近的仿佛在耳边,而且随时都有添水小奴进来的风险。
虞子栖叫他说的有些热。
池戮看着他,笑的更加不怀好意了。
“真的?”虞子栖眨着眼问他,尚在犹豫:“要不,等今晚……”
“等什么今晚啊,”池戮说:“在这儿多刺激。”
外头陡然爆发一阵热烈掌声,虞子栖借着去看,伸手松了松领口。
池戮看着他的动作,悄无声息的凑了上去。
虞子栖没推开他,但他仍旧不想落于下风,“要不今天你让我试试?”
其实他对于上下不坚持,对于里外也不执拗,他更看重欢愉。
他三番五次的提及,纯粹是因为想要看池戮的反应而已。
池戮同他一道侧身望着楼下:“好啊,来吗?”
虞子栖一顿,然后骤然回首。二人挨的近,这一下便擦过了温热的唇。
虞子栖要后退,池戮已经倾身压了过去。
“就现在吧。”他说着,将气息尽数吐到了他耳畔。
池戮一抬手,跪在旁边的几位小倌垂头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门帘关上的时刻,虞子栖借着最后的间隙能清晰的看到外头的人来人往。
重重纱帘将这里与外头隔绝成两个世界,这里奢靡暧昧,方寸之间纤毫可见,鼻尖混合着淡淡的茉莉香味,甚至池戮处在阴影中的下颌,都另他整个人难以克制的颤栗起来。
池戮故意在他耳边坏笑:“快点啊,仙尊。”
虞子栖翻身而上,把他半压在美人靠上。
同时虞子栖怀里的白木泽被挤压的狠了,短短“哼唧”了一声,池戮拎起他往门边一丢,“去看门。”
白木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的打量着四周,最后在池戮的视线中蹲在了门帘脚下。
虞子栖呼吸已经灼热起来,动作间后脊上发了些细汗。
“说真的,”他将池戮压在双臂与栏杆之间,像打造了一座坚固的巢:“不反悔?”
池戮微微后仰,要将他的全部看清楚。
虞子栖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那视线另他沉沦。
虞子栖主动的时候总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强势,这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攻势另人心动,也让人着迷。
他靠着这种无法撼动的气势将摇摇欲坠的仙界培根拔叶。
平日他看似什么都不管,其实都在掌控之中,一旦出现一点偏离预设的轨道,他立刻就会改变方案,将偏离的地方拉回正轨。
他喜好和平,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同魔界如是,同北海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