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定元扶着余卓踏进虚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虞子栖伸手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望着疮痍满地,问道:“弄成这副惨样,这……要什么办?”
“仙尊说什么办。” 戮看着空空的掌心说。
虞子栖犹豫片刻,犹豫着提议:“一应损失算在我身上,回头统计个数目出来,让君寒补上。”
池戮眉尖微妙一动。
虞子栖保证道:“你放心,君寒有钱,一定修的比之前更好。”
池戮看着他,半晌不语,突然微微一笑,“我送了仙尊一个人情。”
虞子栖疑惑看着他。
池戮收起手,锐利的眼眸同他对视:“余卓飞升的时机选的好。等仙尊将他培养起来,那定然是梦千里也不需要了,停战的诺言也不作数了。如果我今日将他打死,那仙界就还是穷途末路的境地。如此绝佳的能让仙界一蹶不振的机会,我却把他放走了。”
池戮逼近半步,俊美深刻的面孔压的很近,“仙尊要怎么还呢?”
虞子栖被迫微微后仰,有些底气不足,屏息慢吞吞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池戮盯着他双眼,低声道:“看看他临走时候伤心欲绝的模样,仙尊心疼吗?”
虞子栖哪敢心疼,戒备的摇了摇头。
“啧,”池戮轻轻笑了一声,“负心汉,薄情郎。跟我说实话,你跟他,在凡间的时候上过床吗?”
虞子栖眼中一瞬间的迷茫没有躲过细细观察的双眼,池戮收了唇边那一丁点笑,狭长眼角横着的弧度冰凉且紧绷。
千钧一发之际,虞子栖当机立断的把即将吐出口的‘忘记了’三个字强硬的改成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
池戮紧绷的下颌不易察觉的松了一下,状似随意的问:“仙尊的记忆没出错吧。”
“没有,”虞子栖肯定道:“这种事绝不会出错。”
虞子栖身体微微后仰,以便避开他压过来的上半身。这种姿势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事实也的确如此。
虞子栖甚至有种直觉——只要他表现的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对劲,池戮立刻就能断定他在撒谎。
“那仙尊这敏感按捺不住的身体是跟谁练出来的?”池戮问。
虞子栖眼都没眨一下:“天生的。”
两人对视的视线碰在空中如有实物牵连着,许久,池戮伸手揽过他的腰,往自己这边温柔一带,“该拿的数目让俊貌跟仙宫去算,人情得你亲自来还……”
“尊、尊、尊主,”俊貌扒着白骨渊边缘,单手把整个身体撑上来,狼狈至极的应声:“是。”
虞子栖转头看他好几遍,没认出来是谁。
俊貌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甩了甩头,才站起身。
虞子栖上下打量着他,觉得这人丑的十分新奇。
骤然被打断,池戮的手还放在虞子栖腰间,他将这不爽一并算上,皱着眉吐出一个字:“换。”
俊貌刚刚被青锋剑的剑气破开法术周天,易容术紧跟着失效,露出了本来面目。
池戮的话音落地,俊貌连忙敛力换脸,池戮再次冷硬道:“换。”
虞子栖震惊的看着他变换样貌,片刻后他干巴巴的打断他认真的动作:“这个……刚刚过去的那个挺好的。”
俊貌变回上一张脸,转向虞子栖问:“仙尊说这个吗?”
虞子栖点点头,池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就这个吧。”
虞子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池戮突然不爽道:“再换。”
俊貌只得再换,这次很快,池戮冷冷道:“就这个吧。”
留下的这张脸虽然比主人的原本样貌周正许多,但是绝对算不上俊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虞子栖觉得池戮可能是故意的,他张了张嘴,撞上池戮看过来的眼神,立刻改了要出口的内容:“……挺好的,安全。”
池戮拦着他腰间一动,眨眼间两人回到了寒泉宫。
寒泉宫内仍旧如常,如果不是衣服上沾着的浮尘和后背的黏腻虚汗,就跟从未出去过一样。
池戮靠在冰壁上,慢慢解着衣带,“让你好好呆在里头,非得出去凑一趟热闹。”
虞子栖笑了笑:“害,你不设禁制,不就是告诉我,出去也行,不出去也行吗?”
池戮也跟着一起笑,“真聪明。”但可能是长相限制,他笑出来永远没有温和二字,不是戾气就是不怀好意。
虞子栖发觉他时常靠着一侧,似乎多站片刻就会累到,他将视线移到池戮腿上,大胆的猜测或许是那腿受了伤。
虞子栖随意的问:“你除了受内伤,反噬到你的腿了吗?”
池戮动作非常不明显的一顿。那动作格外细微,如果不认真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虞子栖知道自己猜对了,语调平缓道:“伤未养好就不要动用法力,今日你贸然出手,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的回来。”
池戮没有戴臂缚,因此很容易就脱下外衫,他将衣服扔在一旁,走进温泉池,对着虞子栖招了招手。
虞子栖走近两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健硕匀称的后背。
“只要仙尊不给我找事,随便养养早就好了。”池戮再次招手,“一起洗。”
虞子栖不想一起洗。
那势必会擦枪走火。
他有体内的法力支撑不觉累,但是耗费精神是实实在在的。
“我心口还疼着。”虞子栖摊开双手,诚恳的敬佩道:“你反噬严重到天天泡温泉的地步,竟然还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法力,厉害,佩服。”
池戮无声笑了笑,“今日出手,是为了给你看。我反噬严重,他尚且不敌,等我恢复完全,恐怕更加不是对手。”
虞子栖听出了恐吓意味。
这言外之意分明告诉自己:就算仙界飞升了一个仙尊,也照样任人鱼肉!
虞子栖沉默片刻,唇角一提:“仙界日日夜夜盼着你我成亲,好抱紧你这条大腿,届时仙界诸仙都可以安枕无忧了。”
他偏着头问:“……就是不知道,魔尊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呢?”
池戮抬指把人勾过来,将他揽的很近,一低头就能蹭上他耳尖:“我叫俊貌尽快准备。”
虞子栖躲了躲,暗骂一声:“又来……你落忍吗?”
“不落忍。”池戮呵着热气道:“我会轻点的。”
虞子栖挣扎一下,禁锢在后腰的手纹丝未动,趁着缓气的功夫,他紧凑道:“俩事儿,一,我得回仙宫一趟……”
“回去做什么?”池戮道:“找你的旧情人?”
“不是,这事真是误会,”虞子栖嘶了一声,“轻点咬,疼。”
“这也是误会,那也是误会,”池戮换了战场,算是安抚:“仙尊诓起人来没完没了。”
“这是真的,”虞子栖声音断续着,眼中的委屈、疼痛、脆弱各不相让,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我不诓你,我真喜……想嫁给你。”
池戮搁在身后的手一顿,弧线贴合掌心的触感真切万分,他的视线在那唇角处流连不去,那上面还有自己留下的痕迹。
喉咙适时的干燥起来,他清了清嗓子,“什么,时候?”
“嗯?”虞子栖连猜带想把他问的话弄明白,老老实实的说:“就是那次把你错认成了……梦千里。”
池戮想起他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要嫁给自己,一个念头不禁成形:“你以为我是梦千里,所以才,一见……倾心吗?”
虞子栖沉默片刻,池戮显然误会了,手上力道一重,池戮立刻“诶”一声呼痛,“不是不是,”他连忙解释:“我就是乍一眼没看清,后来看清楚了,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是你。过后不是还给你送礼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带。
池戮想起来那条跟他腰间材质一样的腰带已经被自己毁成了粉末,不由的抿唇沉默。
虞子栖连忙说:“没关系,我再给你做一条。”
“那真的,是,你亲手做的?”池戮问。
虞子栖跟他对视片刻,根本观察不出来他的喜怒和想法,昧着良心一点头。
池戮抿着唇,手臂线条绷的紧紧的,薄而匀称的肌肉覆盖在长骨上,拉出一道纤长的线条。
虞子栖往前一低头,抵到他额上,轻声说:“我第一次误闯进这里,看到你靠在昏暗的壁上,头发上别着漆黑的绾冠,没有束发,随意披着件外衫,腰上垂着长长的衣带,靴底轻轻点在地上,腿又长。当时我就想,可真好看。”
绷直的唇线松开,变成一个幽微至极的笑。
池戮眼中罕见的被烛火映上一星半点的暖光,他将人挟行两大步,兜头压在寒冰床上,迫使他彻底仰下去。
说出来的话又低又沉,带着喑哑的颤音:“你认真的?”
“真,”虞子栖抓住他一只手,拉到自己心窝处,缠绵悱恻的低声说:“我的心都交给你,要不要?”
这种轻轻的撩拨和温柔的引诱令人心房缭乱。
池戮眼神炙热无比,活像是要把猎物一口吞下的前一刻。
他身量高,虽然不显厚,但是脱了衣裳都是实打实的充满力量的匀称肌肉,压在身上沉甸甸的。
像被棉花胀满胸间,像被云朵团团包裹。
许久,池戮才沉声道:“要。”
“那你的呢?”虞子栖沾湿他的唇角,将那深邃凌冽的眼神彻底染上夜色。
“也给你,”池戮一开口就是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愫,侧脸轮廓硬朗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你要么?”
虞子栖低低笑了起来,伸出手紧紧抵住胸膛,“以后它是我的了。”
池戮猛地低头,虞子栖却一侧脸避开了。
他手上轻轻推拒着,刻意把鼻息喷在他耳畔:“我还没说完,二,聘礼可要准备好,少了可不成……”
他分明引诱着自己,嘴上却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人能在这种情形下全身而退。
悬顶红丝滴下幽微水声,被混乱声彻底盖住:“整个魔宫都是你的。”
虞子栖坦然舒展开双手,腿撑在一侧,坏笑着说:“……好啊,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23、第 23 章
缠绵悱恻是放松心情的绝佳方式, 完事后虞子栖觉得池戮心情很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池戮泡在温泉里,看他靠着寒冰床一侧系衣带, 细长的手指穿梭在冰色之间,打出一个个整齐平坦的结。
“穿衣服做什么?”池戮看着他问。
“这话说的,”虞子栖拍了拍前襟处不明显的褶, “你厉害, 令人甘拜下风。我不行, 我虚。”
虽然这冰床冒着寒气,但是挨着并不冷, 反倒有一种被渗透了感觉, 整个人都畅轻许多。虞子栖反手摸了摸, 尝试着用手的温度融化它,但是失败了。
“北海挖来的万年冰,除非凤凰真火烧, 否则化不了。”池戮看着他动作道。
虞子栖双肩不着痕迹的一落, 后腰靠着它,他腰间隐隐酸痛,被冰的寒气熏着还好受一些。
“你跟北海关系不错?”他抱着臂问。
“一般, ”池戮道:“抢来的。”
“……他们没追着打你吗?”
“不仅当时没打,”池戮在水面打个响指,那寒冰床缓缓掀开来, 露出里头数不清的蛟珠, “现在我把梦千里扣下, 他们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挑唇一动,露出一个居心叵测的笑:“只敢跟你要人。”
真是时时刻刻都暗示着仙界危急存亡的现实,虞子栖对他缓缓竖起大拇指。
身后的蛟珠圆腻细滑, 闪着润泽的光。他偏头看了一会,想起来芝麻汤圆,打商量:“我想……吃点东西。”
“仙尊不是早已辟谷了吗?”池戮靠在壁上,撑着头问。
“确实是,就是,”虞子栖停顿稍许,才笑出一道浅浅印记,说:“嘴闲的慌。”
池戮扫一眼自己这边,意有所指道:“那可以干点别的。”
“……”
虞子栖理智的没有接茬,他偏头咳了两声,才说:“胃里没有点东西,总觉得空落落的。”
池戮:“是去凡间历劫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吗?”
提到凡间就会提到历劫,就会想到和余卓的情劫。虞子栖总感觉池戮对余卓的存在有种微妙的、一触即发的介意。
抬头一看,果然发现他的脸色没有刚刚那般晴朗了。
“不如这样,你把我剩下的一星半点法力都拿走吧,省得忌惮我。”虞子栖想了想,随意道:“然后让我能出去转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转转你这魔宫,好歹是我的聘礼,我都没好好看过呢。”
‘聘礼’一词令池戮眉梢一动。
“算了,”虞子栖叹气道:“看来古往今来的渣男都一个样,睡完以后什么都不作数。”
“渣……男?”
虞子栖点头:“嗯,人渣的渣。”
短暂的沉默显得室温都低下去,室内静可闻针,唯有温泉溢出来的雾气摇曳游荡。
池戮更加闲适的倚在壁上,扬起的眉梢落下去,露出轻佻笑意来:“仙尊别激我。我看你不是想看看魔宫,而是想找找梦千里吧。”他偏头看了他一眼:“若是能顺便救走就更好了。”
虞子栖被他言中也不羞恼,神色如常的说:“有什么办法呢,堂堂魔尊要出尔反尔,我也不能硬逼着人家放人不是。”
池戮继续笑着,声音里都混杂上笑意,“我让你求我,可没有答应要放梦千里啊。”
虞子栖抿唇,慢慢吞吞的颔首,再次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池戮掌不住笑意更盛,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想吃什么,叫俊貌去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