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该做的都做过了,也订婚了……对不起……”戎玉心慌意乱地脸红着,他对长公主一点都没有防备,一下就把自己的“罪行”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却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来。
他为什么感觉长公主在偷偷地笑呢?
“您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戎玉小声问,“我感觉您已经知道了。”
这孩子的直觉跟小时候一样敏锐。
长公主被戳破了恶趣味,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却瞧见戎玉红着面孔,目光灼灼,认真又轻柔地说:“不管您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应该告诉您的。”
“我爱他。”
“……”
长公主看着戎玉身后气势汹汹、准备来兴师问罪的儿子。
季礼迅速从冷厉的面孔,变成红红软软的乖巧样子,影子里的小触手,都在忸怩又欢喜地蹦蹦跳跳,偏偏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季礼应当原本是听了前半段,想要来打断母亲的恶趣味的。
谁知道就撞上了这样一段。
他爱他!
季礼被雪崩似的糖果砸了个晕头转向,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长公主终于翘起了嘴角,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她摸了摸戎玉的头,却是对季礼说的:“你对玉玉好一点。”
季礼抿紧了嘴唇,迅速捉住戎玉的手,却轻轻地、小声地反驳:“我知道的。”
“季礼,”长公主见他这样子,又挑起眉淡淡道,“虽然你恋爱的每个环节都没向我报备,但至少结婚记得通知你的母亲。”
“我不希望从别人嘴里知道,你们去过婚姻纪念日了。”
季礼只“嗯”的潦草敷衍。
戎玉却忽然小声说:“我能偶尔来看您吗?”
“我是个老年人吗?”长公主翘起嘴角,却又趁机揉了一把戎玉的头发,温声说,“……我很快会回独立调查部,记得来找我。”
长公主之后还有工作,两个小朋友终于别别扭扭地走出了书房。
戎玉还沉浸在找到龙骨、龙骨还记得他,还对他温柔又和蔼,甚至还愿意让小公主跟他谈恋爱的幸福当中。
以后他就可以经常看到龙骨了。
他跟季礼也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他飘飘然地幸福着,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
季礼用小触手,偷偷把戎玉乱掉的头发整理好了。
又忍不住,微红着说:“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戎玉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季礼当他不愿意认账,又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就是。
说爱他。
第148章
就在星校学生都紧张的期末时间,戎玉也过得并不平静。
随着一家又一家被紧急查处,长公主已经复苏的流言,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帝国。
再加上局势逐渐明朗,长公主干脆把季礼和戎玉统统扣押了,派遣出去办事,两个人这样风风火火地在外头露面,到了晚上又回到海底休息,几天下来,几乎就是把季礼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去了。
学生的流言也跟着疯长,但却焦点却在同龄人的身上,尤其是戎玉和季礼刚刚在校际赛大出风头,转头又成了流言的焦点,校际赛的板块余热尚在,讨论得不亦乐乎。
一部分在讨论季礼的身世。
【先不说复苏的事儿是真是假,季礼真的是长公主的儿子?不是说是什么季家的小少爷吗?我已经看不懂瓜了】
【最多算是私生子吧,毕竟长公主对外可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有儿子,季家倒是把他当少爷养着,但怎么看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以前还说过季礼的坏话,不会被报复吧?现在当季礼男神的水军还来得及吗?】
另一部分在讨论戎玉。
【戎玉这才叫一步登天吧?前几天不是才说过烙印的事儿吗?这算不算是上位成功了?】
【没准儿早就知道了季礼的身份,才巴巴凑上去的吧?之前听星校那边传闻,追了两年还倒贴,也够用心良苦了】
【贫民窟斗兽出身怪惨的,想用这种方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也挺正常,毕竟他长得也还算挺好……】
【我觉得也不至于高兴这么早,就算季礼是长公主私生子,能不能转正还是两说呢,要是转正早就转正了,一直隐而不宣,恐怕长公主也并不想认他,现在戎玉还巴巴地送上去,没准儿到时候鸡飞蛋打,才是真正的笑话。】
这里头有不少军校生浑水摸鱼,先头他俩带头搅了军校的演习的事儿还没过去多久,军校生许多纵然不是陆刹那边的,想起这事儿也觉得恼恨,七嘴八舌地嚼舌头。
偏偏这事儿星校的学生自己也浑浑噩噩不知内情,吵起架来也不占上风,以至于戎玉看见的时候,许多都是对季礼的污蔑。
戎玉忍不住生气,敲着光屏挨个骂回去。
骂到一半儿,被季礼的小触手拎着后衣领拖到床上去,指尖一点把他的光屏关了:“该睡了。”
戎玉就嬉皮笑脸地蹭:“你等我骂完。”
他跟那个说季礼私生子的人杠上了。
“他们也没说错,”季礼在床上看着书,语气波澜不惊,“我本来就是私生子。”
戎玉倒比他还不高兴,抱着他哼哼唧唧:“你听他们胡说。”
季礼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你知道母亲是怎么到龙骨身上的吗?”
目前的揣测是,机甲师在操作机甲时,精神力跟机甲是相连的,再加上当时长公主的精神力强大是史无前例的,甚至足以脱体而出。在坠毁的一瞬间,出现了精神力脱离现象,而当时能够承载意识的载体,只有跟人类十分相似的AI芯片。
“当时的驾驶舱脱离之后,机甲就彻底坠毁了,不少零件脱离,AI芯片应该是被人意外拾去,数据清零倒卖了。”季礼说。
这样的芯片,自然而然流落到见不得人的黑市,又辗转着最后装到了戎玉当时的龙骨上。
但唯一的问题是。
长公主的机甲,本就不应该坠毁。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精神力暴乱导致的操作失误,但事实上,长公主的精神力原本已经趋于稳定了,却在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出现了问题。
唯一同长公主有过精神力接触的,就是季礼的父亲。
是为了得到精神体、稳定精神力,不得不进行的交融。
再加上长公主刚刚离去,季家就迫不及待将季礼关到海底,紧接着就是季家地位的一路飞涨。
戎玉愣了愣:“什么意思?”
季礼丝毫没有避讳,捧着书静静地说:“我怀疑季家,母亲也怀疑。”
他将书翻过一页,静静地说:“他们可能跟别人合作了。”
在战时,元帅、贵族、皇权三方制衡,如今停战多年,便渐渐演变成了贵族和皇权之间的博弈。在君王孱弱的情况下,长公主自然就是那个最碍眼的存在。
戎玉听不大懂,季礼就慢慢给他讲,他在这时,又变成极为耐心的老师了。
戎玉理顺了,便觉出不对劲儿了,盯着季礼问:“那你怎么办?”
如果是父亲家里险些害死了亲生的母亲,那么季礼就是被夹在中间的存在。
“就这样。”季礼心平气和地说,“也许,继续做一个私生子。”
“也许季家为了避祸,会把权力交给我。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诚意,贡献出更多的人来,母亲也许也会放过他们,然后我来继续做季家的家主。”
“但他们的婚姻,彻底完了。”
“也没有承认我的必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说出来也举重若轻。
戎玉却隐约感觉到了他的失望,小触手委屈地趴在床上。
明明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母亲,却发现自己自己的家庭,连面子上的和平都无法继续维持了。
对于长公主来说,原本他就是一场交易的多余产物,现在这场交易要结束了,他终究要被遗弃了,区别只是如今遗弃得会更温情而体面。
“不会的。”戎玉说。
他其实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长公主跟季礼是一样的人,在打破壁垒之前,没人能看到他们的真心。
可一旦突破重重阻碍,能够见到他们真诚的一面,就会发现,他们心底的温度,远比常人要更炙热。
季礼跟长公主,只隔着一层透明的冰墙,却隔绝了所有的温暖。
但要靠这些说服季礼,实在是太难了。
“他们婚姻存续时,都没有承认过我。”季礼这样说着,轻轻合上书,“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她会一下转变。”
事实上,之前那样平淡的对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别样的惊喜了。
“在这之后,她也许还会跟别人结婚吧。”
长公主是那样的强大,她的爱慕者,足够组成一支部队,占领一个星区。
他仰头盯着房间外的玻璃,轻声说:“会有别的家庭,会有其他的孩子。”
这很正常,他赞成自己的母亲,做更好的选择。
但是……
季礼垂下眼眸。
他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人。
这样寒冷的冬季,被液体包裹着的海底,就更冷了。
连小触手都冻僵了一样。
戎玉就一只一只把小触手拢到自己的抱抱。
季礼抿紧了嘴唇:“我并不在意。”
“她又不会亏待我。”
话虽然这样说,小触手却委屈地伏在戎玉的怀里。
戎玉就又凑近了季礼,要抱一抱他。
季礼凶巴巴地瞪他:“我不是说了么?用不着你安慰我。”
“那就当你安慰我吧,”戎玉笑眯眯地说,“毕竟我一步登天失败,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季礼恼火:“你怎么什么话都记着。”
“你的是真的,那我的也肯定是真的。”戎玉没脸没皮地蹭着他:“我好不容易献身倒贴,现在没软饭吃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还一个劲儿在那胡说八道:“公主,饿饿,饭饭。”
季礼便绷不住笑,作势要把触手塞到他嘴里,戎玉捂住嘴巴,眯着笑眼耍赖。
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戎玉见季礼神色间的郁气散了,才笑着钻到触手里:“睡了睡了,明天还要出去呢。”
他这样说着,小触手便一下就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戎玉自从发现了季礼小触手像人皮肤一样温热,便抛弃了自己的被子,热衷于窝在季礼的触手团里,一个接着一个的睡懒觉。这样寒冷的冬季,连身披羽毛的青羽鸟都冷到不愿在外游荡,霸占了戎玉的宿舍作巢,更别提戎玉这个光秃秃的人类了。
小触手们蠕动着,把他最后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遮盖上。
戎玉终于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真暖和。”
又笑眯眯地冲季礼哼唧:“来睡么?”
他那么温柔、毫不设防地窝在他的触手团里撒娇。
季礼竭尽全力,压抑住自己想做坏事的心情,目光游移:“我再看会儿书。”
戎玉缩在触手团子里,一双笑眼柔软又真诚:“季礼,我会是你的家人的。”
季礼微红了脸颊,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可以陪嫁雪球青羽鸟给你,”戎玉又说,“你要还觉得不够,我再去季演那儿偷两只小狐狸,我们能凑好大一家子——”
说着,嘴巴真的被小触手给堵上了。
季礼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
戎玉说不了话,很快就睡了过去,季礼忽然也有些困倦,一个眼神过去,小触手就纷纷知趣地散开。
忽然再一次接触到空气的戎玉感觉到了微微的冷意。
很快又被另一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
季礼抱住自己的小男朋友,胸腔里不化的寒意,就这样渐渐地散去了。
“已经足够了。”
那双蓝眸幽邃而缄默,贪恋地注视着他,每一寸目光,都比亲吻更热切。
季礼张了张嘴,很想趁着戎玉睡着,说一句爱。
可自己红了脸,还是没有说出口,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和触手把他裹得更暖。
第149章
季礼夜里的忧郁和失落,仿佛只是一闪即逝,第二天,他就又是那个高傲淡漠的小少爷。
戎玉总想做些什么,却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一个恼怒的男音在走廊里回响:“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跟长公主的关系?我怎么可能想要暗害他呢?”
戎玉和季礼推门去看,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那是一个长相极俊美、皮肤苍白、高高扬着下巴的男人,试图表现出高傲镇定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神却有些慌张,不断地、仓惶地叙述的话,更像是求饶
“季礼!你也在这里?”男人惊喜地说着。
戎玉瞧见他正带着电子镣铐,一左一右都是穿着调查部制服的军官,身后还有十余个相同被羁押的人。
穿着调查部制服的人认得他们,谨慎地行礼、解释道:“殿下命我们将部分案犯暂时转移到海底,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以防他们在牢狱中再有变化。”
“我知道了。”季礼说。
他们便推着这些人向前去了。
只剩下那个男人一会儿“季礼”、一会儿“长公主”的话回荡在长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