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季礼,不是有烙印吗?男神快来看看你家男朋友,他现在要上房揭瓦了。】
其实没人认为季礼会看这消息,但季礼偏偏就就是回复了。
而且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未婚夫。】
不是男朋友。
是未婚夫。
戎玉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季礼一本正经的样子了,憋不住笑意,跟了一句:【对。】
季礼的通讯很快拨了过来,他的神色里显然没了焦虑,反而有些不满和沉默,但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很快就转化成了温和。
“她已经醒了。”季礼说。
戎玉便弯起了笑眼,惊喜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真的么?”
“嗯。”季礼垂眸道。
隔了一会儿,又说:“她前几天就醒了。”
“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才一直瞒着我们。”
长公主依旧是那个长公主,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不是把儿子叫到床边、不是发官方简讯普天同庆、更不是安心休养体检。
而是雷厉风行地搜罗当年角斗场的证据,趁着一群阴谋家还在讨论如何阻止长公主复苏的当口,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最后的一收口。
显然,收口开始了。
长公主才终于优哉游哉地通知自己两个孩子。
“她记得你,想见你。”季礼的目光逐渐温柔了,轻声问,“……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当然有空!”戎玉兴奋极了,只差没快活地转圈儿了,“我明天就去见她——”
他这样快活,比见他可兴奋多了。
季礼忍不住有些酸意,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断了通讯。
便听见书桌后的人淡淡的一声:“是戎玉么?”
这声音是属于女人的,与龙骨的合成音不同,沙哑而寡淡,仿佛石上苔、林中霜,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让人提不起一丝暖意来。
季礼只平平淡淡地回答了一声“是”。
书桌后的女人拥有跟季礼相同的、深海一样的蓝眸,漆黑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神色中流过一丝暖意,却转瞬即逝:“他明天过来?”
“嗯。”
冷冰冰的两个人隔着一张厚重冰冷的书桌,相对无话,却谁也不想提前结束这次会面。
静默在这对母子之间流淌。
长公主细细地端详着季礼的身高、面容、甚至身上的制服,终于轻轻地叹息:“我印象里,你还只到我的腰。”
季礼的目光闪烁了片刻,才低声道:“已经很久了。”
“是啊,也该长高了。”长公主弯了弯嘴角,“戎玉呢?我看他也长高了。”
“只比我矮一点。”
“也在读星校?”
“他机甲很厉害。”
长公主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已经想到戎玉会变成什么样子。
之后他们便没了话。
季礼甚至期望,他的母亲会说一些尴尬而平庸的客套。
——比如,好久不见。辛苦了。我很想念你。
他开始思索,会不会母亲在角斗场留下的留言,都要比现在这一刻更温暖。
但他终于还是习惯了这样的气氛,也并不寄希望于有什么变化。
至少她回来了。
季礼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仿佛一具自暴自弃的雕像。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季礼的面孔上,慢慢说:“我想收养戎玉。”
季礼忽然愣住了,蓝色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她。
她便用一种冷淡平静、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口吻,缓缓地说:“我猜你应该不会排斥他。”
季礼微微皱起眉:“……您没有看到消息吗?我们已经订婚了。”
“我知道,”长公主说,“只是订婚而已。”
从向来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的确并不奇怪。
却让季礼感到了无名的愤怒。什么叫做只是订婚而已?
他们废了多大力气才走到的这一步,为什么在她的口中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东西。
又是这样。
又像是她离开之前一样。
“不可能。”他冷冷地说。
“你不如问问戎玉。”
“他不会答应。”
“我是在为他考虑,”长公主的蓝眸远比他要更沉静:“婚姻并不代表什么,戎玉成为我的养子,你的弟弟,关系要比一个过家家一样的婚姻要牢固得多。”
“那是你!”季礼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喝出声,“我不会像你一样。”
连敬语都忘记了。
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审视着他。
季礼紧抿着嘴唇,撇过头去:“他是我选的婚姻对象,是我未来的家人,他对我……非常重要。”
“我不会给自己一个糟糕的伴侣,也不会给他一个糟糕的伴侣。”
他从没在她面前这样失态过。
长公主问:“你们会有孩子吗?”
“我不知道,”季礼嘀咕,“也许他更想要只长了毛的猫。”
他并不在乎这个,也许会领养一个、也许不会、又或者,戎玉宁可领养一个动物园的毛茸茸回来,也都随戎玉的喜欢。
长公主微笑了起来。
那如同夜幕的眼眸,似乎也挂上了亮晶晶碎片似的星星。
“那你们也许会是比我好的家长。”
她知道自己做得很糟糕。
她是那样自信而骄傲的人,但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差劲透了,最后却还是依赖自己的两个孩子得以重生。
她想摸一摸季礼的头发,却还是连指尖儿都没有动。
或许应该等到跟他更熟悉的时候。
这里就能看到她是多么糟糕的一个家长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甚熟悉。
但转念一想。
她还是做过一次成功的家长的。
就是戎玉。
那个直白又温柔,哪怕以为她是个AI,也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的孩子。
那个故事讲得再烂,都会软糯糯地听着,轻轻对她说“龙骨,谢谢你。”的孩子。
她甚至很难分清,到底是她教会了戎玉温柔和爱意,还是戎玉教会了她。
念头流转间,她终于变得柔和。
季礼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自己向来不苟言笑的母亲给涮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要感谢玉玉,”长公主整个人放松下来,眉目间的冷肃消融了,反而带了一星半点的笑意,“能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还以为,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是假的。”
季礼愣在原地:“幻境?”
“我的幻境,我当然看得到。”长公主轻描淡写地叙述着,眼底却闪烁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真的长大了啊。”
都想把自己的小男朋友藏到海底了。
甚至还学会变猫哄小男朋友开心了。
虽然偷窥两个小朋友恋爱并非她的本意,但她的亲生儿子……还真是诡计多端啊。
但也就是看到了。
才意识到,季礼寡言背后的另一面。
难怪戎玉总是喜欢欺负这个小朋友,并不是他这个做母亲的自夸,实在是可爱得有些犯规。
季礼的面孔一下就涨得通红,反驳又无从反驳,承认又觉得害羞。
“哦,对了。”长公主发觉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或是跟戎玉呆久了,竟然培养出了一种恶趣味来,越发喜欢看小朋友窘迫的样子,“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玉玉也是我的孩子,不能厚此薄彼。”
“你给我解释解释,在幻境里骗他烙印的事情。”
“我从前,是这样教你的吗?”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审问。
季礼的瞳孔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血液在急速的流动,血压也跟着急剧地升高。
整个人都羞愤欲死。
他忍不住想,或许从前那个冰冷到傲慢的母亲,也挺不错的。
来自亲生母亲的这种关爱,实在令人难为情。
第147章
戎玉再一次抵达海底时,这里与他初来时,已经完全不是同一幅景象了,多了许多戒备森严的警卫,一道一道重重的关卡。
一直到书房门口,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一些负责守卫的机器人。
戎玉连夜奔来的时候欢天喜地,到了门口,反而近乡情怯,不敢进门去见。
龙骨,长公主,这两个词怎么会连在一起的呢?
想到季礼曾跟他说,母亲是个严肃冷厉的人,便越发地打怵,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可偏偏在这门口,有些踟蹰了。
戎玉本想等季礼来了一同进去,却不想那金属制的大门“滴滴”一声响,已经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想来是要他进去的意思。
金属制的大门在他的门后自动关闭,眼前就只剩下这个冰冷的、湛蓝色的书房,雪白的绒毯铺在地上,勉强增添了几分暖意,却更像是寂静无声的厚雪。
戎玉踩着那绒毯进去,走到尽头,正对上那个站在书桌前的人。
因为过久的睡眠,她的皮肤苍白,身体有些瘦削,个头却是高挑的,漆黑的长发海藻一样垂落,在她垂眸的时候,你或许会把她错认做一个病美人,可若是她抬头瞧着你,那一瞬间的锐利和傲慢,便要人再也不能小觑。
“戎玉?”长公主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声音却是陌生的。
不像是龙骨,也不像是他想象的温柔。
他便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了许多情绪,最后还是笑了笑,垂眸屈膝,行了一个骑士一样漂亮的礼:“殿下。”
只需要一瞬间,他就能看出这是季礼的母亲——他们的确太像了。
可也是那一瞬间,有什么清晰而无形的东西,将他乱跳着的心脏,推得远远的。
他盯着地面上的绒毯,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紧接着,他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轻轻按在他的头上,然后用力地揉了揉。
戎玉怔愣愣地抬头。
瞧见了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眸,里头淌着微微的暖意,却在轻轻地叹息:“早就想这样做了。”
“长高了,也不认得我了。”她像是抱怨似的说。
长公主的声音是沙哑而微凉的。
他的鼻尖儿却就这样酸了,眼眶也跟着发涩,好像眨一眨眼睛就要掉下眼泪来似的。
“认得的。”他轻声说。
她便笑:“那能抱一下吗?”
戎玉踟蹰着,眼圈儿红成了一片,却并不敢上前。
她看上去那样年轻优雅,又那样美丽,一点儿都不像是那个钢铁大块头的龙骨,不像是那个给他唱歌、陪他说话的人。
他迟疑间。
却就这样被搂进了怀里。
她身上的气味令他安心。
“玉玉,”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谢谢你。”
这次却是她对他说的谢谢。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的眼泪,最后还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习惯,”长公主努力放缓面孔、安慰他,“我也不是很习惯,一觉醒来,你跟季礼都忽然变得那么大了。”
“你们还都是我儿子。”
她在沉睡之前,还是那个无往不利的战士,甚至没有什么身为母亲的自觉。
她面无表情下,藏着隐约的无奈。
戎玉便又忍不住想笑。
被长公主拍了拍肩,才不好意思地从她的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又轻声说:“您很漂亮。”
长大了,却比小时候还温柔了,该懂事的时候懂事,该帅气的时候也帅气,如今还要加上嘴甜这一个优点。
长公主看了看自己一手养大的乖宝宝,又想了想那个臭着脸跟她冷冷淡淡的亲儿子,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
总感觉自己吃亏了。
乖宝宝本来应该是她的儿子的。
现在虽然也差不多……可还是有些不大甘心。
便故意忽略了自己某些已知的事实,又重复昨天的那个问题:“玉玉,我收养你好吗?”
戎玉先是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什么?”
难道长公主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季礼在一起的事情吗?
戎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长公主便温声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儿子,也把你当做我的学生,我还有许多招式想要教给你……”
“我收养你,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戎玉便红了耳朵,垂下头嘀咕:“可……季礼……”
他这样不就成了季礼的兄弟了吗?
那他还怎么跟季礼结婚?他们那样这样、这样那样,不就变成兄弟乱伦了吗?以后不就再也不能跟季礼在一起了吗?
这怎么行!可……他要怎么告诉长公主,自己拐了她的小公主,还已经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过了?
戎玉心虚到嘴唇都粘在了一起。
长公主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却还是继续微笑着,越发像是一只引诱小兔子的狼外婆:“只要你答应了,他不会有意见的。”
戎玉便终于撑不住,红着脸小声说:“对不起,我跟季礼、我们……在一起了。”
长公主不说话了。
只瞧着他。
长公主生来就是冷淡锐利的面相,不说话时,便有几分冷意,叫戎玉更心慌了,却还是不能不说实话:“我们在交往了,就是,情侣的那种。”
长公主又重复了一次昨天的招数:“只是交往,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