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有些闷：“没什么，随便问问。”
两人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祢鸠猜测他在故意找话题聊天。为了不让男人的努力白费，祢鸠顺着这个话题聊开了：“我和学长是开学那天认识的，他性格很好，学习也很努力。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不是会买违禁药品的人。对了，开学那天他还借我光脑充电器来着……”
然而，男人听着祢鸠的念念叨叨，面色越来越阴沉了。
祢鸠浑然不觉：“……要不是学长借我充电器，我这几天就完蛋了，买东西都没办法付钱——”
男人突然伸出手，他将拇指压在祢鸠嘴上，掐断祢鸠剩下的话。他指节上有一层薄茧，像细沙似的，从祢鸠嘴唇上划过。
男人朝祢鸠俯下身，他身上有种淡淡的草叶香，拂过祢鸠鼻尖。他们的脸靠得很近，祢鸠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他说：“你这张嘴除了一天到晚叭叭叭，能不能干点正事？”
语气有点无奈。
祢鸠艰难地举起一只手，对男人的话表示抗议：“还能吃饭。”
男人：“……”
男人：“把嘴闭上。”
两人走出地下交易场，回到地面。在不到二十分钟内，维安队已经全部撤离了。他们在商贩发起反击前毫发无损地逃出黑市，只留下满目狼藉。
男人顺手揽住祢鸠肩膀，让他寸步不离地紧靠在自己身边。
祢鸠偷偷打量他，但男人戴着皮制面具，看不见全脸，只能看到一段高挺的鼻尖和薄唇。他目视前方，眼神肃杀又坚毅。
男人一路护着祢鸠，抵达黑市出口后，才停下脚步：“你安全了，快走吧。”
祢鸠下意识地向他道谢：“谢谢。”
“别废话。”男人掌心向内、手背向外地朝祢鸠挥挥手，催促他快点离开。
祢鸠走远后，几个人从商铺里走出来，围到男人身边。
他们将手里的反物质武器插回枪套，恭恭敬敬地朝男人低下头。一个人开口道：“大人，祢先生已经送出去了，可以解除黑市地区的信号干扰了吗？”
男人目送着祢鸠远去，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
祢鸠的光脑一直连不上信息，直到远离黑市后，才终于恢复正常。他给瑞安打了个电话，约好在车站见面。
祢鸠刚走进车站内，就看到了抱着巨大纸袋的瑞安。
瑞安也看见了祢鸠，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祢鸠！感觉好些了吗？我在超市前面等了半小时，你的光脑一直无信号，打不通电话。”
祢鸠良心一痛，接过瑞安手里的购物袋：“好、好多了。”
祢鸠和瑞安坐上列车。一路上，瑞安哈欠连连，时不时揉揉干涩的眼睛。
祢鸠这才发现他脸色铁青，黑眼圈已经快掉到脸颊上了。他用手肘顶了顶瑞安：“昨晚没睡好吗？”
瑞安被祢鸠一戳，从半睡半醒间清醒过来，又打了个哈欠：“我昨天下载了《召唤师》，本来想着睡前玩一下，结果玩到凌晨三四点。今天中午也没睡午觉，一直在玩游戏。”
祢鸠问：“你的幼崽多少级了？”
瑞安回答：“10级。我昨晚为了开启‘瘴气森林’地图熬到四点多，总算把幼崽升到十级了。”
“……肝帝受我一拜。”祢鸠拍拍瑞安的肩膀，“我正好也在这个地图，今晚组队吗？”
“好。”瑞安点头，又合上眼睛，“不过我现在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游戏有毒，真的。”
-
傍晚，祢鸠盘腿坐在床上，进入游戏中。
他来到瘴气森林，在那棵巨树下看到了瑞安。瑞安ID为[非酋崛起]，他的灵兽是最寻常的R级[箭囊刺猬]，名叫[刺猬猪]。
祢鸠把冥府白狼从[灵兽匣]里拎了出来，瑞安好奇地蹲在一旁，问：“祢哥，你的灵兽是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冥府白狼。”
瑞安：“……原来那个欧皇就是你啊！！”
瑞安拉住祢鸠的手，深情款款：“小鸠，我和刺猬猪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托付给你了！”
祢鸠：“……”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冥府白狼坐在一边，目光在祢鸠和瑞安之间徘徊。
【你的幼崽[呆汪]很好奇你和玩家[非酋崛起]是什么关系。】
祢鸠说：“瑞安，呆汪想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
瑞安：“啊？他又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触发了一个奖励任务，可以读懂幼崽内心的想法和情绪。”
“我擦，这个技能太牛批了！”瑞安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在冥府白狼面前蹲下。瑞安怕狗、狼以及狐狸在内的一切犬科生物，他看小狼崽目露凶光，没有贸然伸手呼噜毛。
不过怕归怕，口头便宜总是要占的。
瑞安面色肃穆地望着小狼崽，说：“呆汪，喊爷爷。我是你的爸爸的爸爸。”
说完，瑞安期待地回头问祢鸠：“怎么样，他在想什么？”
祢鸠：“？？？”
冥府白狼：“……”
愚蠢的人类，竟敢耍他。
冥府白狼朝瑞安挥了挥爪子，只见寒光一闪，瑞安手臂上多了几条长长的血痕。
“好痛！！他欺负我！”瑞安捂着手跳起来，躲到祢鸠身后，“祢哥，你说句话啊！”
祢鸠冷酷无情：“活该，把嘴闭上。”
为了解锁下一个地图，祢鸠和瑞安按照提示，朝[瘴气森林]的尽头走去。
抵达瘴气森林边缘后，一堵极高的悬崖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那段峭壁高耸陡峭，岩壁上攀附着一大片藤蔓。
瑞安抬头看着直入云霄的悬崖，问祢鸠：“祢哥，这下该怎么办？抓着藤条爬上去吗？”
祢鸠抻了抻双臂，放松肌肉：“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话说得轻易，但祢鸠握住藤蔓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藤蔓其实另藏玄机。藤蔓可以感受到动物的体温，它们就像捕蝇草一样，依靠捕食动物获取营养。在祢鸠和瑞安攀上藤蔓的一瞬间，这些藤蔓缓缓挥动起来，试图缠住二人。
祢鸠扯断一根缠住手腕的藤条：“这个藤蔓的移动速度很慢，只要我们爬快一点，它们就没办法跟上来。”
祢鸠动作非常轻捷，瑞安抱着刺猬猪，渐渐被落在后面。攀爬几分钟后，祢鸠听见了瑞安的呼救：“祢哥救命——我靠啊！这玩意扑过来了！！”
祢鸠低头一看，发现瑞安被藤蔓缠住了脚踝。瑞安拼命挣扎，但藤蔓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根本无法甩开。
此时祢鸠正位于最前方，和瑞安之间隔了一个冥府白狼。他对小狼崽喊道：“呆汪！帮帮他！”
冥府白狼不为所动，他默默扭开头，假装没有听见。
祢鸠面前浮出一行提示：【你的幼崽希望玩家[非酋崛起]摔下去。】
祢鸠：“……”
瑞安倒挂在藤蔓上，愤怒地大喊：“他是不是讨厌我？！”


第11章
几分钟后，祢鸠抵达悬崖顶端，冥府白狼轻松地跟在他身后，用爪子切断了爬上来的藤蔓。
又过了几分钟，瑞安艰难地爬上悬崖，累得一翻身躺倒在地，气喘吁吁：“妈的，我恨游戏策划一辈子。”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祢鸠过去拍了拍瑞安的脊背，帮他顺气。
冥府白狼见祢鸠和瑞安举动亲密，哼了一声：“嘁。”
祢鸠：“……”
瑞安：“？？？”
瑞安大声控诉：“小鸠！”
祢鸠一激灵：“干嘛？”
瑞安指着冥府白狼：“你的崽就是想让我死！”
相比瑞安，祢鸠更偏心毛茸茸：“那……您就古道热肠，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瑞安：“……你滚。”
悬崖之上并非空无一物，在他们身后，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祢鸠扶起瑞安，两人走到石门边，把门上的枯枝断叶扯了下来。这扇门极为高大，门上缠了几层锈迹斑斑的锁链，将门牢牢封住了。
【[通往迷雾沼泽的必经之路]
这扇门无法破坏，必须找到钥匙，才能把它打开。
※注：钥匙就在门边。】
瑞安对这行提示非常满意：“还真体贴，游戏策划今晚加鸡腿。”
祢鸠：“得了吧，你刚才还骂人家呢。”
瑞安：“你懂什么，这叫褒贬分明，公正客观。”
祢鸠懒得理他。
两人一狼一刺猬在门边仔仔细细地搜寻，果真找到了一把钥匙。然而，这把钥匙被树枝和藤蔓缠住，无法取出。
在钥匙旁边，有个12支树枝棍组成的图案，呈“田”形。
【※提示：只移动两根树枝，让四个正方形变成六个，即可得到钥匙。】
“搞什么？这不是小学的数学题吗？简单！”瑞安看到提示后笑了，“放着让我来！小学数学题谁不会啊！”
十分钟后。
瑞安笑容逐渐消失：“鸠哥，请。”
祢鸠叹了口气。他将右上角的两根树枝拿走，在右下角的正方形里摆出一个“十”字，将它分割成四个小正方形。加上旁边两个大的，正好六个。
冥府白狼睨了瑞安一眼，眼神里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若有若无的炫耀。
瑞安：“……”
瑞安：“祢鸠，你的崽绝对讨厌我。”
祢鸠不想管他们的私人恩怨：“你们都闭嘴。”
图案拼好后，挡住坑洞的树枝和藤蔓自然断裂，露出坑里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祢鸠用钥匙打开石门，进入[迷雾沼泽]地图。
浓雾从门缝中涌出，把一行人包围了。
迷雾沼泽，正如其名，整个沼泽区域都浓雾密布。灰色的雾霭让他们伸手不见五指，祢鸠甚至看不清几步外瑞安的脸。
祢鸠喊了一声：“瑞安，你在附近吗？能不能看到我？”
“看不到，这雾跟沙尘暴似的，吹得脸疼。”瑞安的声音立即传过来，“你别动，我去找你。”
雾气凉凉的，只听得见瑞安和小刺猬的脚步声。冥府白狼站在祢鸠脚边，他警觉地竖着耳朵，聆听从浓雾中传来的声音。
瑞安移到祢鸠旁边，他像盲人一样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祢鸠的手腕：“祢哥，我昨天看了攻略，‘迷雾沼泽’的野生灵兽特别多，我们要小心点。”
瑞安话音刚落，前方的雾中就冒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那个影子在雾里游荡，时远时近，看起来是一条细长的蟒蛇。
箭囊刺猬恐惧地缩到瑞安脚边，瑞安顺手把它拎起来：“灵兽看起很害怕，那个影子是什么玩意儿啊？”
“嘶嘶——嘶嘶——”
蛇影突然停止移动，他吐出蛇信，细细地嗅空气中的味道。几秒后，蛇影一个转头，猝不及防地朝祢鸠窜过来。
“我靠！”
瑞安大吼一声，揽着祢鸠就往后跑，差点把他勒得吐血。
冥府白狼此时正守在两人身后，朝蛇影吐出一团火焰。为了躲开火焰，蛇影潜入地面，从浓雾里消失了。
瑞安问：“那条蛇跑了？”
二人将信将疑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身后。浓雾中一片风评浪静，瑞安说：“应该是逃了吧……？”
二人刚要放心，一个陌生的声音冲破浓雾，传入他们耳中：“快离开那里！你们脚下的地面要坍塌了！”
祢鸠低下头，发现正如对方所说，脚下的土壤变得异常柔软，稍一用力，烂泥就会从裂缝中冒出来。
“瑞安，快走！”祢鸠拽着瑞安跌跌撞撞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小狼崽和刺猬则紧跟在他们身后。
祢鸠回头一看，发现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无声无息地凹下去了，露出地底黑漆漆的沼泽。要是刚才没有及时躲开，他们恐怕会直接陷进去，摔入沼泽里。
几名玩家挥开浓雾，走到他们身边：“你们是新来的吧？”
“是的。”祢鸠点头，“你们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一名玩家回答：“还不确定。我们只知道蛇影是这里的掌控者，可以控制淤泥和浓雾的流动。我一直想把他抓出来，但蛇影没有实体，一切攻击都对他无效。”
他点击虚拟屏幕，向祢鸠和瑞安发送了一条邀请。
【玩家[北风]邀请你加入群聊[迷雾沼泽-升级互助]。是否加入？
[是/否]】
“这是玩家互助群，你们人数有点少，可以去群里问问有没有组队的。”北风说，“我们还在完成任务，失陪了。”
一行人匆匆离开。
祢鸠点击[是]，加入群聊。这是一个几百人的游戏群，群内每个人都标注了灵兽级别，最高等级的玩家已经lv.33了。
瑞安和祢鸠也修改了自己的群内ID，默默潜水。群里不算热闹，但当一名lv.32的玩家冒泡后，许多人都冒了出来。
[lv.32-汉尼拔：我的灵兽升级了。]
[lv.12：恭喜！哪天一起去练级吧？]
[lv.11：没人组队，好想有个大佬带带我。]
[lv.10：我也没人组队，太难了。]
……
瑞安看到有人求组队，立即发出一条消息。
[lv.10-非酋崛起：组队吗？我们有两个人，都是lv.10。]
此言一出，群里陷入死寂，半分钟后，才终于有人打破僵局。
[lv.12：@lv.32-汉尼拔 ，大佬还缺组员吗？]
[lv.19-红帽子：@lv.32-汉尼拔，大佬带我一下呗～卡在19级升不上去了。]
他们无一例外地忽视了瑞安。
瑞安满脸困惑：“他们几个不是要组队吗？我们明明级别很接近啊，挺合适的。”
“……你太单纯了。”祢鸠拍拍瑞安的肩膀。
没人愿意与两个lv.10的小菜鸡组队，祢鸠和瑞安只能组成二人队伍，进入沼泽。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红树林]。这是一片淤泥和积水共同组成的泥潭，树木全部长在积水之上，根系极为发达。
他们踩着树根向前行走，走到一半时，祢鸠听见了灵兽的呜咽声。
他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发现有两只灵兽正缩在巢穴里瑟瑟发抖。它们拥有松鼠的外形，浑身毛茸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