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玄幻科幻]——BY: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20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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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六越是说,祝鹤澜的眉头蹙得便越明显。
  重六心惊胆战地道,“东家……十天之后……怕是要出大事啊!”
  祝鹤澜脑中思绪飞转。他明明给重六喝了可以舒缓精神降低灵感的安神茶,为什么重六还是可以进入那种见秽的状态?
  何以所有压制的手段在重六身上都不起作用,反而反弹严重呢这样的情形,他以前还没有遇到过……
  而他没遇到的情形,也是极为罕见的……
  这点不提,重六听到朱乙念出的名字、消失的城隍、还有城里近期成倍增长的秽气浓度……祝鹤澜一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地里酝酿。他怀疑与那芦洲居士有关,但是他通过重六和自己的暗线查了一番,都查不到那神秘的戏文作者姓甚名谁。
  而在狱中时,徐寒柯又透露过,天辜人那边近期又有异动。
  不仅仅如此,就连庭中的槐树也……
  祝鹤澜也罕见地焦躁起来。他讨厌这种抓不到头绪却又明确地感觉到山雨欲来的威胁感。
  重六看到掌柜的神色阴沉,心也跟着揪起来。掌柜向来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闲散模样,就连被官兵抓走也是如此。但现在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朱乙的预言……到现在还没有出过错……”重六惶然道,“十天之后,天梁城将遭遇大难。有没有什么办法疏散整座城?”
  掌柜嗤笑道,“疏散整座城,用什么借口啊?难道说一个店小二做梦梦见了吗?况且,我们并不能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是否真的是发生在天梁城内。是一起发生……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那……通知青冥派?他们有威望,要是吓一吓大家说不定大家会听的……”
  “你忘了他们的掌教柒曜真人几天前还想对我动刑吗?这些方士教派,多半把我们看成歪门邪道,不仅不会听,还会坏事。”
  “那……那咱们怎么办啊?要是不想想办法,朱乙就……”
  掌柜叹了口气,坐直身体,思忖着说,“我怀疑……跟那个芦洲居士有些关系。连你都查不到他,十天之内能不能找到他,恐怕也成问题。”
  重六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半晌,忽然道,“掌柜,我在想……上次我受到折扇影响,突然就能感知到很多东西,直觉比以往准了很多……如果我再去看一看那把扇子……”
  “不行!”掌柜断然拒绝道,“你不要命了?上次你随手救了徐寒柯结果惹上一身秽气的事,你忘了?如今你身上秽气越来越难以压制,那扇子你只是看了一眼,它与你的联系本来就已经有些深了,如果你再继续建立关联,等到下一把扇子出来,就是你变成疯子的日子。”
  “可是……可是这涉及到全城的人命,男女老少都有……而且咱们朱乙也在里面啊。”重六困窘地抓了抓头,左右为难,“我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惨剧发生什么也不做啊……”
  “你们百晓门身为旁观者,原本就应该看着一切惨剧发生而不予理会。”掌柜冷淡地说道。
  重六知道祝鹤澜说的是对的,旁观而不介入,叶不沾身衣不染尘,是百晓门一贯的行事风格。当年天辜人入侵,秽气驱逐道气,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百晓门也只有当时的勾陈先生出面了。
  祝鹤澜看着重六纠结的神情,知道重六是全然继承了他们前任勾陈先生那股子脾性。无法超然物外,无法冷心绝情。
  掌柜看着这样惊惧交加不知如何是好的重六,心不知为何便柔软了许多。他按住重六的肩膀,温声道,“但是你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了,且城隍失踪绝非正常,确实不能放任不管。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你若愿意,可以来帮我,只是风险不小,而且我恐怕很难护你周全。”
  重六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东家,我不怕风险,我都听您的。”
  ……………………………………………………
  那一天掌柜命令重六不得上工,亲自煮了一碗安神茶给他喝了,命令他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对其他人,祝鹤澜便说重六病了,让诸人不要打扰。
  唯有廖师傅晃到祝鹤澜身边,低声问,“你们俩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祝鹤澜啧了一声,“怎么就是幺蛾子了?”
  “这个重六,身上的秽气是越来越重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也要给他弄一个跟我一样的茶壶来了?”廖师傅挑起眉毛。
  祝掌柜叹了口气,”这我也想不通。对朱乙小舜他们都管用的方子,放在他身上,就只能管用一阵子,后面反弹的更厉害……““哈哈哈,竟也有你弄不清楚的人了。”廖师傅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说笑归说笑,祝鹤澜忽然正色,肃然叮咛道,“这两日,我和重六要去处理一些事。店里劳烦你看顾着。如果你们到明天晚上还没有看见我们,立刻通知松眀。”
  廖师傅也收起了脸上的笑,点了点头,“你放心,我都明白。”
  ……………………………………………………
  重六在安神茶的帮助下,一觉睡到了日落时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只留下落日残辉,一天已经过去了。
  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睡意渐渐从眼皮上离开,他坐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蓦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向地上看去。
  还好……没有那些太岁一样的怪虫,也没有粘液……
  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忽然察觉到放桌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衣服,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掌柜龙飞凤舞的字迹。
  “换好衣服,来小院找我。”
  重六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那叠衣服,这会儿才注意到,衣服上竟然还摆着一道样式简单仿古的银质女式花冠。
  为什么是女式的?而且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重六将压在花冠下面的那件暗红色的衣服抖开,忽然就明白他在哪里见到过这套衣服了……
  在那古怪的、掌柜带着山羊面具跳傩舞的梦境里,那些围坐在树下、后来被槐树吃掉的、不知道是巫师还是祭品的人们,穿得就是这一套衣服!
  重六忽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是巧合吗?
  掌柜……该不会把他喂给槐树什么的……
  不会的不会的……掌柜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重六还是笨拙而缓慢地,将衣服一件件穿上了。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穿襦裙这种东西……
  上衣和襦裙都是素白的,只有外面套着的仿古大袖袍是血一般的深红。重六想了想,从衣箱里翻出好久没用过的一面镜子,对着把头发梳成发髻,戴上花冠。
  他知道不少南方信仰女神的教派,巫祝在进行祈福或跳神仪式的时候,都要穿上女装来模仿他们信仰的女神。难道掌柜也是某位女神的巫祝?
  在梦里的他,看上去确实很像……
  铜镜年深日久没有打磨,有些锈迹,照出的影像模糊不清。但看上去……应该没有很怪吧……
  重六真有点不想出去……
  掌柜这也太难为人了……
  屋子里差不多已经黑下来了,这个点,厨房应该已经打烊了,众人大概都还在厅里吃饭。这会儿出去被看见的可能性最小。于是重六拉开门,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便提溜着裙子一溜烟冲向掌柜的小院。
  只有马厩里的马慢慢地嚼着草,看着重六绝尘而去。
  紧张地敲响房门。片刻后,门扉开启,掌柜带笑出现在重六面前。
  重六看呆了。
  此时的掌柜,穿着和他类似的白裙红袍,头上戴着花冠。他的嘴唇殷红,眉头修长,虽显然不是女子,但有种奇异的冶艳惑人。
  硬要形容的话,是一种超过性别界定的,根植于本能的美。
  跟梦里,简直一模一样。
  而掌柜的眼神也在重六身上一番逡巡,那笑容便愈发深了。
  “六儿,你看起来……”
  重六以为掌柜要埋汰他,脸上挂不住,想找地缝钻进去。却没想到掌柜忽然微微欠身,在他耳边轻飘飘留下一句,“很可爱嘛……”


第45章 黄衣记(1)
  重六盘着腿坐在软塌上,身上层次不少的衣裙装扮捂得他额头上直冒汗,便只好抓着大袖子不停扇着风。
  他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只毛笔,还有一只小碟子。
  祝掌柜捧来一只透着琥珀绚彩的琉璃香炉,将之小心地摆放在矮桌正中。那香炉里搁着几块像是木头一般的东西,静静焖烧着,袅袅青烟蒸腾起来,弥散着一丝浓稠腥甜的香气。
  如果血液会燃烧的话,应该就是这种味道。
  “东家,咱们穿成这样到底是要干嘛啊?”重六有点不放心地问着。
  可千万别是跟梦里一样……
  祝鹤澜隔着矮桌在他对面坐下,对他说,“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在那里,很多你平时习惯的规律都不一样了,我需要帮你做好准备。”
  “我们要去哪?”重六问。
  “你其实已经进去过了。”掌柜说着,用手指了指重六的胸前。
  那把钥匙……
  他们要进那间在指缝中才能看见的屋子?
  他蓦然想起上一次,在屋子里,缠住了他脚踝的树根……
  梦里的槐树、屋子里的树根。中庭的那棵槐树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掌柜忽然拿出一柄小刀,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重六吓了一跳,“啊!东家你干嘛啊!”
  掌柜将流血的手举在那青瓷小碟子的上方,让血流入碟中,渐渐聚集成一小滩,“六儿,把手伸出来。”
  重六以为掌柜也要割他的手,战战兢兢地把左手伸出来,”东家……那什么……你下手轻点……“祝鹤澜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拿起毛笔蘸了蘸碟子里的血,抓住重六的左手,开始认真地在他掌心描画。
  重六感觉那毛笔扫过手心痒痒的,掌柜的的呼吸落在皮肤上热热的。
  “这个印记,可以保护你,让它知道你和我是一起的,便不会伤害你。同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的神志。”
  重六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上面是一个由尖角和扭曲的线条组成的记号,有点像是山羊头被很多根或者触手包裹的样子,下面还伸出来两只蹄子。
  “另一只手也给我。”
  于是掌柜在他的两只手手心都画了一样的印记,叮嘱道,“让它们晾干,注意别给蹭掉了。”
  “东家……那房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重六盯着掌心的印记问道,“跟我们院子里那棵槐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掌柜此时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红色绳子,单手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绑着某种复杂的结,“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不错,我们院子里的槐树,并不是一颗真正的槐树。”
  “那它是什么?”
  掌柜道,“在我们的五感能感知到的这个世界,是道气主导的。任何秽生之物若想要在这个道的世界存活下来,至少在它们足够强大之前,是需要穿上伪装的。”
  重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槐树是它的伪装?那它到底是什么?咱们客栈为什么要围着它建造啊?”
  “你已经见过城隍,便应该已经知道,这世间有很多我们平日里见不到、感觉不到,但是远远超越人类的生灵。像盲、须虫瘴或者苏郎扇那些东西,都是秽生物,在人看来已经十分危险恐怖,但它们和城隍这样的生灵比起来,就像是牲畜与人在性灵上的区别一般天差地别。而若和这棵槐树比起来,城隍便也如温顺的象、马一般了。”
  重六瞪大眼睛。
  城隍……已经很吓人了。而他们院子里这棵槐树,竟然比城隍的”级别“还要高?
  祝鹤澜摇摇头道,“但是,它还没有长成,现在还是一株’树苗’。所以必须悉心照料保护。”
  “树……苗?”重六失笑,“东家,咱们院里这棵树苗有点太大了吧?”
  “我说了,那只是它的伪装。它若是真的长成……”掌柜话没说完,意味深长地给了一段想象的留白。
  很难想象一颗槐树到底能有多吓人。
  “那……为什么您要负责照顾它?”重六问出了比较关键的问题。
  祝鹤澜低下头,继续在右手上系上另外一条红绳,“这事说起来就长了,改日有机会吧。不过,我这么早叫你来,是要教你几句口诀。等到我们进入那房间,走到更深的地方,看见槐树后,我会设置阵法,进行一项仪式。
  在进行仪式的过程中,我需要你帮我护法。你只需要在法阵外不停重复口诀,并且看住我在地上画出的线,如果有线条在仪式进行的过程中开始褪色或消失,你要帮我及时补上。
  这仪式可以将槐树的灵识牵引出来,与人的意识产生共鸣。也就是说在一定时间内,阵内的人可以得到槐树的意识碎片。
  秽物对秽物总是有更强的感知力。越是强大的秽生物便越敏锐。如果十天之后的灾难真的与你看到的那太岁巨塔有关,槐树或许能感知到。我们便可以找到近期内天梁城一系列异变的根源。”
  重六认真听着,虽然一知半解,但还是乖乖点头。
  若真能查到十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便能有应对的方法了。
  “不过……有一点问题是,在进行意识的过程中,需要献祭,而且是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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