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笑道:“错过了七夕和中秋,阿玉留下陪我过个冬至好不好。”
“你好像很喜欢过节。”
“因为节是和家人一起过的。”
“家人”两个字让萧玉案有所触动。“好,我过完冬至再走。”
冬至的前一夜下了一整夜的雪。次日一早,孟迟给萧玉案送来了一套新衣,道:“这布料和样式都是尊主亲自挑选的,你换上试试。”
“冬至有穿新衣的习俗?”
“都说‘冬至大如年’,穿套新衣怎么了。”
萧渡挑选的衣裳过于金秀繁丽,里三层外三层,各种玉带宫绦,看得萧玉案眼花缭乱。孟迟替他穿好后,他感觉自己至少重了十斤,对着镜子哭笑不得:“这衣服怎么脱啊。”
孟迟笑道:“你不会脱,可以让别人帮你脱啊。”
萧玉案不觉得顾楼吟会脱这种衣服。
孟迟打量萧玉案,叹道:“你真的不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么。”
萧玉案谦虚道:“孟姐姐过誉了。”
孟迟想到一事,问:“今年的冬至正好是十五,你体内的合欢蛊……”
萧玉案道:“解药我随身带着,还能再用几个月。”
孟迟点点头,“那便好,但愿在解药用完之前,能找到新的无情华。”
萧玉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问:“我真的好看吗?”
孟迟有种窒息感,“……真的。”
萧玉案扬起唇角,“那我去给顾楼吟看看。”
孟迟表情微妙,“好看的样子想给顾公子看啊……你喜欢上他了?”
萧玉案不假思索道:“是啊。”
孟迟心思一向细腻,早就看出来萧玉案和顾楼吟之间不一般,但她没想到萧玉案承认得如此痛快。他这么痛快,反而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末了,她问:“尊主知道吗?”
萧玉案不以为意:“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预备怎么办。”
“预备……”萧玉案弯唇笑道,“给他一个名分。”
萧玉案找到顾楼吟时,沈扶归和蔡寻念也在。萧玉案笑道:“你们小两口也是来过节的么。”
蔡寻念看萧玉案看呆了眼,都忘了为“小两口”的说法害羞。沈扶归最先回过神,道:“你……你干嘛穿得这么隆重,要去相亲吗?”
萧玉案道:“你咋呼什么,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他看向顾楼吟,问:“好看吗?”
顾楼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看。”
蔡寻念道:“我和师兄是送武器来给青焰强化的——萧公子,你这身衣服在哪做的啊,我也想给师兄做一件。”
沈扶归连忙拒绝:“我可驾驭不了这种风格,我不要!”
萧玉案道:“这得问我哥,衣服是他选的。”
顾楼吟问:“会累么。”
“有一点点。”
“那下次还是别穿了。”
萧玉案笑道:“偶尔穿一次,天天穿成这样我也受不了。沈少宗主,蔡姑娘,今日是冬至,刑天宗晚上有宴席,你们回玄乐宗也来不及,不如就留下和我们一道过节吧。”
沈扶归征询师妹的意见,蔡寻念道:“师兄,我想留下来看美人。”
沈扶归扶额:“好吧。”
萧玉案还是高估了自己,这身衣服他穿了一个白天就受不了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腰束得很紧,他稍微多吃一点就会勒得慌。为了能在冬至的宴席上吃个痛快,他还是决定换身衣服去赴宴。
然而不幸被他言中的是,他真的不太会脱这种衣服,鼓捣了半天连玉带都没解开。萧玉案低头发愁,难道他真的要找人来帮忙脱衣服,那也太傻了。
这时,他看到飘在身旁的青焰,道:“你会脱衣服吗。”
青焰呆住了。
萧玉案就随口一问,没真的指望一团火焰能帮上忙。他继续和玉带作斗争,忽然身上亮起青光,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上的衣服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他人没事,一丝疼痛都没感觉到。
萧玉案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啊。”
青焰绕着萧玉案飘来飘去,好像在为自己干的好事兴奋。萧玉案换上自己常穿的衣服,摸了摸胸口,脸色蓦地一变。
合欢蛊的解药,他一直随身携带,放在衣服里。
萧玉案缓缓地抬起手,啪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88章
冬至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长的一天, 一想到在这个漫长的晚上自己要面对什么,萧玉案就恨不得端一盆冷水来浇在青焰头上。
配制合欢蛊解药所需的无情华极其稀有,之前的那几株还是顾楼吟用本命剑和百花宫换的, 刑天宗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额外的无情华。萧玉案就指望着这么点解药多过几个满月, 这下倒好, 被青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萧玉案好半天才回过神, 看向窗外。冬至的天也黑得很早, 宴席还未开始,日头早已落山,一轮圆月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他没多少时间了。
萧玉案放下手, 面无表情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青焰, 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青焰显然不知道, 舞得更欢了。
萧玉案深知现在不是和一团火苗较真的时候。没有了解药, 他必须找一个不会被旁人发现的地方,熬过这一夜, 可眼下他能去哪呢……要不还是在房间里待着吧,锁好门窗,就说自己不舒服,无法赴宴。
萧玉案拿定主意, 唤道:“来人。”
“来了来了!”方白初走了进来, “少尊主有何吩咐?”
萧玉案皱起眉,“怎么是你?”
方白初道:“哦,宴席马上要开了,我奉尊主之命请少尊主前去赴宴。”
萧玉案感觉到一丝燥热,这是合欢蛊发作的前兆。用不了多久, 他就会全身发软,散发异香,神志不清。萧玉案长话短说:“我有些不舒服,不去了。”
“不舒服?”方白初关切道,“少尊主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瞧瞧?”
萧玉案后退一步,镇定道:“不用,没什么大碍,睡一觉便好。你去传话罢,让萧渡直接开宴,不必等我。”
方白初犹豫道:“少尊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可疑啊。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萧玉案漠然道:“带上青焰,滚去赴宴。”
“是!”
萧玉案看着一人一火走到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蓦地睁大眼睛,脱口道:“等等!”
他都有男人了,为什么还要忍受合欢蛊的折磨啊!他这是当顾楼吟死了还是当他不举了?!
“少尊主?”
萧玉案心跳如鼓,扶着桌子坐下。“你替我向顾楼吟传个话,就说……”萧玉案咽了口口水,“就说我想请他帮我个小忙。”
“什么小忙啊,要不我帮少尊主得了。”
萧玉案一计眼刀扎过去,方白初立刻老实了。“我这就去!”
萧玉案又补充道:“悄悄地告诉他,别被其他人知道。还有,如果有人想要探病,你就说我已经睡下,谁来吵我,我便一月不同那人说话。”
方白初笑了:“不是我说啊少尊主,你这真的能威胁到人吗?”
萧玉案道:“这可能比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更管用。”
方白初赶到宴席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满月如境,悬于夜空。
萧渡的原意是他和萧玉案两兄弟单独过这个冬至。可萧玉案说,两个人未免太冷清,不如把方白初,孟迟,黎砚之等心腹叫上,反正都是自家人。萧渡同意了后,萧玉案得寸进尺,说不如我们干脆凑一桌吧,再加个慕鹰扬,顾楼吟,如何?
萧渡闻言挑眉,说阿玉觉得我可能点头么。
萧玉案说,大过节的,哥哥就不能顺着我点么。
萧渡被这一声“哥哥”蛊惑,勉强点了头。结果今日萧玉案又邀请了沈扶归和蔡寻念,一大桌坐得满满当当。萧渡坐在主位,自顾自地喝茶,连个正眼都没给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桌人。
萧渡不发话,孟迟和黎砚之自然不敢吭声;慕鹰扬频频向门口看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师兄呢,我那么大一个师兄怎么还没来”;顾楼吟静坐着,周身寂静清冷,身处红尘却似遗世独立;临时加入的玄乐宗师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中用眼神交流。
蔡寻念:我后悔答应留下来了,这诡异的气氛我真的受不了!
沈扶归:师妹稳住,等萧玉案来了这僵局应该就能破了。
蔡寻念:好吧,师兄往后挪挪,我看不到顾公子了。
沈扶归:……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慕鹰扬还站了起来。
方白初被这阵仗吓到了,迈出去的腿停在半空中,“尊、尊主?”
慕鹰扬问:“我师兄呢?”
“少尊主说他身体不适,就先睡了。他让我们吃我们的,不必理他。”
话音未落,顾楼吟也站了起来。萧渡脸色微变,放下了杯子,道:“他哪里不适?”
方白初挠挠头,“属下不知,少尊主也不让我诊脉看病。但他说他没什么大碍,睡觉就能好。”
萧渡道:“我去看看他。”
慕鹰扬道:“我也去。”
“万万不可!少尊主还说,如果谁今夜吵到了他睡觉,他就一个月不和那个人说话。”方白初说着,噗地笑出了声,心道少尊主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平时他都没看出来。
慕鹰扬默默地坐了回去。萧渡面露无奈,道:“胡闹。”
方白初目瞪口呆——这招居然真的有用!
顾楼吟问:“你看他脸色如何。”
方白初道:“和平时无异,让我滚来报信的时候也挺有精神的,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慕鹰扬叹气:“师兄真是的,想担心死我吗。”
顾楼吟看着窗外的明月,若有所思。
孟迟笑道:“少尊主向来有分寸,他说没事肯定没事,我们也别多想。尊主,菜都快凉了。”
萧渡兴致缺缺道:“动筷罢。”
方白初夹了个饺子,边吃边琢磨如何把萧玉案的消息带给顾楼吟,就看顾楼吟站起身,道:“失陪。”
萧渡眯起双眼,道:“方才的话,你没听见?”
顾楼吟淡道:“听见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方白初赶紧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追出门道:“顾公子留步!”
慕鹰扬见状也坐不住了,匆匆离席。一个月不和师兄说话算什么,师兄的安危要紧。
孟迟迟疑道:“尊主,这……”
萧渡道:“去看看。”
人一个个都走了,留下玄乐宗的两位客人大眼瞪小眼。
蔡寻念问:“师兄,这菜咱们还吃不吃了?”
沈扶归茫然道:“不知道啊。”
方白初用上吃奶的力气,总算追上了顾楼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顾、顾公子,少尊主让我给你带句话。”
顾楼吟步伐放缓。
“他说,他想请你帮个小忙。”
顾楼吟双目一敛。方白初眼前飘过一抹月白,定睛再看,早没了顾楼吟的身影。
顾楼吟赶到萧玉案房前,推开紧闭的房门,一踏入房中,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屋子里没有点灯,好在今夜月色很好,他绕过床前的屏风,看□□上的光景,呼吸骤然急促。
“萧……”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他,将他扯入一片温香软玉中。
萧玉案将脸埋在顾楼吟胸口,闷声道:“你怎么才来啊。”
顾楼吟伸手抱住萧玉案。他发现萧玉案的身子极热,身上香味浓郁,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萧玉案,”顾楼吟低声道,嗓音里满是难耐的喑哑,“解药。”
萧玉案抬起头,用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仰望着他,“你就是我的解药。”
顾楼吟双眸一沉,静静地看着萧玉案。萧玉案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的东西跳得极快。他不知道顾楼吟还在等什么,急切地在他怀里扭了扭。
顾楼吟突然捏住萧玉案的脸庞,问:“想要我?”
萧玉案出了一身汗,眼角湿润,被迫看着顾楼吟的眼睛。顾楼吟双眼似被什么烧红了,还带着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邪气。萧玉案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像被烫着般地热。
萧玉案还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点了点头,说:“想要你。”
顾楼吟俯首在萧玉案头发上印下一口勿。
萧玉案:“……”就这?顾楼吟你是不是不行?
这个口勿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瞬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仰面躺在床上,唇上覆来微凉。
异香萦绕在两人鼻间,随着一声衣布被撕裂的声音,萧玉案身体颤了颤。他听到顾楼吟问他:“冷?”
萧玉案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有点冷,可合欢蛊还在他体内点火,他仿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万幸,唯一能拯救他的人就在他身边。
微凉的柔软顺着萧玉案的脖颈一路向下。萧玉案被突如其来的奇特感觉弄得有些懵,忽然无法直视散落在自己身上的银发,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顾楼吟支起身体,轻轻笑了笑,“不敢看?”
“不是。”萧玉案小声嘴硬,“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
顾楼吟说:“我想看你。”
萧玉案拿开手时,合欢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作。这一发作把萧玉案仅剩的理智作没了,他也嘴硬不下去了,哀求道:“你能不能快一点啊,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