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极好的一副相貌,可众人见了却都心生惊惶。
救命啊!黑暗料理厨师要来祸害午餐了!
汤泡饭
他们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人走过来,一步一步靠近他们香气四溢的午餐,一颗心都凉了半截。
难道……终于还是逃不过要吃黑暗料理的宿命了吗?
江扬不知道这些军官都在想些什么,径直走到莱斯利面前,和他商量好后,便从背包里取出那一口“光盘行动光荣”的饭锅,蹲在八宝葫芦鸭变异种的伤口前,用饭勺挖了小半锅配料进去。
虾仁饱满而有弹性,火腿鲜香,紫米软糯,几种配料混在一起,不仅味道鲜美,就连配色也很抓人眼球。
只是它马上就要惨遭毒手了。
众人扼腕叹息,顺便看向那位脑子受创的可怜少将。
也不知道等沈少将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可惜沈怀舟没有。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扬点火,架锅,倒水,动作一气喝成,甚至有种美感在里面。
他欣赏着江扬做饭,时不时发出惊叹。
“这个盐撒得太好看了!”
“哎你这个刀工怎么练的?”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江扬在拿一锅紫米泡汤的事实。
在一旁远远看着的方远:……
有时候真不知道沈少将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旁的军官们也纷纷小声嘀咕着,在索菲·莱斯利冷着脸敲了敲碗后才终于回过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八宝鸭上。
虽然如此,但是毫无人性的少将和冷酷无情的大佬Omega实在是太引入注意,众人还是悄悄抬起头,用余光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江扬动作娴熟,光看动作,可能还真会误以为他是三星大厨。一锅虾仁紫米粥出锅后的卖相也好得不行,鲜味飘出十里远,乍一看过去,还让人很有食欲。
莱斯利的副官--宋凉捅了捅方远:“这饭真的很难吃?看得不像啊。”
方远从八宝鸭上抬起头,一脸“你不能理解我”的沉痛:“你看看江哥这个人,多有欺骗性。他做得看起来好吃的饭,你敢吃吗?”
宋凉闻言,陷入了沉思。
两秒后,他结果了碗里的饭,对方远道:“小远,再帮我盛一碗。”
方远略显震惊地接过他的碗,紧接着,就看见了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初时被炸得面色惨白的少将在吃了一碗黑暗料理后,脸色竟然红润了一些,桃花眼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对着冷酷无情的江扬暗、不是,明送秋波。
“要不……还是再来一碗吧。”
江扬心里觉得这人有病,但还是接过病号的饭碗,起身帮他盛饭。
就在他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沈怀舟以超出人类手速的速度拧开身边一瓶矿泉水,狂灌了大半桶,在江扬转过身来以前又恢复了一切,还拿手抹干唇边的水渍。
方远看得一愣,随后给沈怀舟比了个大拇指。
少将,真男人!
沈怀舟回以方远一个一如往常的灿烂的笑,只是方远从中品出了一丝苦涩。
原因无他,江扬捧着满满一大碗饭回来了。
他把饭碗放到沈怀舟面前,沈怀舟感觉大地都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望着那碗几乎冒尖,靠着水的表面张力才堪堪没有溢出来的粥,才被压下去的酸涩又从胃里反了上来。
他声音有点颤抖,勉强挤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这么多……真的都给我吃吗?”
江扬冷漠无情地点了点头:“没错,都吃完,不许浪费粮食。”
沈怀舟:……
人生头一遭,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传说中的自掘坟墓。
江扬已经喝完了粥,在黑暗料理的神奇作用下,伤口渐渐愈合。他坐在沈怀舟对面好整以暇,觉得看这人吃饭可能还挺帮助消化的。
沈少将颤颤巍巍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江扬的新料理又难吃出了新的高度。
原本弹牙的虾肉经他一煮,不知怎么软得像滩泥,鲜香的火腿则吸足了盐分,咸得齁人。一粒粒软糯的紫米经水过了一遍,全都粘连在一起,吃起来又沾牙又没味。
偏偏粥里还夹杂着一股腥咸酸臭的怪味,一口粥喝下去,简直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
可江扬分明也没往里面放什么奇怪的调味品!
沈怀舟欲哭无泪,艰难地和他的黑暗料理奋斗着,背后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渐渐长在一起。
而他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听力视力甚至比以往更好,能清楚地听见方远和莱斯利副官宋凉的对话。
方远:“沈少将也太难了,你真该去看看他的表情。”
宋凉:“你可别说了,基地哪有人敢睁眼看他……”
“哎,真别说,他这表情也太好笑了!”
沈怀舟恨恨地磨了磨牙,在心里狠狠记了方远和宋凉一笔,在江扬看过来时又乖乖埋下头去喝粥。
他总有一天要把江扬做的饭向整个基地推广,让他们也都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江扬看着他一秒钟表情变了三变,暗自感叹,沈家的大少爷没有去做演员真是娱乐圈的损失。
他出事前与沈怀舟见过一面,那时少将还没成年,眉眼间锋锐得很,是个不折的少年人。
在埃尔西家举办的慈善晚宴上,他形容都算得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如同桃瓣,极讨人喜欢。
江扬和人敬完酒,正看见大少爷举着终端出了宴会厅,懒洋洋地靠在他家价值十几万的柱子上发语音:“这什么破地方,规矩真他妈多,要不是答应了老沈,我这辈子也不会来。”
为了那句“老沈”,江扬多看了沈怀舟一眼。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这样亲昵又带点不尊敬地去称呼自己的父亲。
时过境迁,沈大少长成了功勋煊赫的少将,一身反骨有所收敛,却还牢牢地嵌在皮肉里。仿佛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江扬微不可察地握了一下拳,又放开。他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眉头却突然紧皱,浑身紧绷起来。
沈怀舟有一刻不解,随即也警觉起来。他问江扬:“你听到了?”
江扬点了点头:“有一大批变异种要来了。”
沈怀舟敛去了脸上的笑,站起身:“我去通知莱斯利,”他说,“她们的新武器能实验第二次了。”
其实已经不用他通知了。
被关押在笼子里的各类变异种躁动起来,那庞大地身躯不停地撞击着栏杆。烧烤类变异种表皮自带一股热气,把钢铁烤得炽热。
一时无人敢上前去,而五六米高的怪物便更加起兴,劲越来越大,像是不要命一样。笼子里的另一只八宝葫芦鸭连撞三下,金红的酥皮裂开,馅料洒落一地,却生生以血肉之躯把栏杆撞出了弧度。
“铛、铛”巨响敲得人头皮发麻,莱斯利猛地站起身,拎起身边的火箭炮,大吼道:“情况有变,把变异种全部击毙!”
众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莱斯利的一炮已经射了出去。
灼目的白光划过天际,江扬在强光下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时,变异种已经倒了下去。其余人也开了枪,变异种被困在笼子里,挣扎并不剧烈,很轻易地被他们打中,挣扎两下就再没了声息。
莱斯利抹去脖子上的汗,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瞳孔却猛地缩紧。
西南方风沙翻涌,顷刻间便要侵袭而来。荒境一直风沙肆虐,但这次的大风绝不是自然天气引起的正常现象。
变异种的庞大的身形隐匿在风沙之中,江扬看得清楚,那数量多得吓人,而且种类繁杂,不只局限于烧烤类食物。
众人抬头之时,没注意到沙子之下也有动静。一点浅浅的,与风向所逆的波纹出现了,并且痕迹由远及近延伸着,很快到了众人脚下。
“什么东西--!”
站在外围的黄头发开荒者惊叫一声,话还没说完,声音却已戛然而止。
一条身体细长又柔软的鱼从沙子里飞出,迅速缠上了他的脚踝,在把人绊倒的一瞬间,缠上了脆弱的脖颈。
鱼身缠住脖子,使劲一拧,颈骨便“咔擦”一声断裂了。
那套动作干净又利落,便是职业的人类杀手也难有这么熟练的手法。可是这样的动作现在正出现在一条鱼身上。
正常的鱼会这样吗?就算是被煮熟了的鱼,也不会突然拥有这种水平吧?
众人呆愣在原地。
转瞬之间,又有几名来不及反应的开荒者死于非命。
方远站得离他们很近。他慌了神,正向往里面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拦住了,生生被绊了一个跟头。
紧接着,他看见怪鱼顺着自己的小腿往上爬,马上就能触碰到他的脖子。
方远惊慌地闭上眼睛,滑腻的鱼身缠着他的脖子,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他疑惑地睁开眼,那条怪鱼却从他身上游开,径直向着人群内部而去。
这时枪声响了。
子弹擦着方远的肩膀穿过变异鱼的头颅。那鱼瞬间死了,只有鱼尾颓然无力地动了几下。
方远惊魂未定,愣愣地抬起头,看见金发的清瘦Omega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左右手各拿着一把□□。
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依旧冰冷,却又无比锋锐。
他开了枪,其余的怪鱼忽然停下动作。顿了一秒后,尽数转变方向,冲江扬而去。
烈焰
江扬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开几枪,打空了弹匣。
十几发子弹没有一发落空,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怪鱼的头颅被贯穿,都当场毙命。
另一边的莱斯利等人见了,不由得大声叫好,里面夹杂几声震惊的国骂。
这几天擂台赛的事情发酵,江扬名声大噪,早就成了基地里能打的代名词。但真正见到他动手,他们才发现江扬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不少。
因为所有怪鱼都朝江扬去了,莱斯利那边的时间充裕了一些。她组织人迅速装点好重要武器,做好准备,进入作战状态。
因为江扬离变异种群距离很近,没有人使用大型武器,而是拿攻击更精准的枪械瞄准变异鱼类。
只是那些鱼移动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瞄准。大部分子弹没打中它们,反而落在了一旁的沙子里,只打击出几个浅浅的坑。
和江扬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比起来,他们简直无地自容。
江扬两个单夹打空,沙地上已倒了一片变异种尸体。可是它们的数量太多,根本没有因这一点插曲而停下,反而因见了血,来势愈发汹涌。
他们拦不住。
即使是江扬,也因为鱼的数量过多而左支右绌,渐渐难以为继。更何况,还有更多变异种在后方来势汹汹。
那些都是针对他来的。
此前变异鱼类所绞死的全是金发白制服的开荒者,没有动任何一个军官,甚至也放过了方言--浅棕色头发的男孩。
而它们在他江扬开枪之后就全冲了过来,似乎就连变异种攻击人的本性也被更强大的目标所压制--他们要在这里杀死江扬。
一时间荒境里只能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急促枪响,甚至连呜咽的风声也被盖了过去。
鱼类变异种死亡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它们的同伴从后位游上来,填补后方的空位,源源不断,打也打不尽。
沈怀舟和江扬并肩而战,他的弹匣很快也打空了,他把空枪掷了出去,拜江扬的黑暗料理所赐,准头很好,一下甚至砸死了两条鱼。可是其他人却没这么好的运气,打空的子弹和真正对鱼造成伤害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更要命的是,鱼已经不止从一个方向来了。它们有意识地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弧形,把江扬所在的位置围拢在里面。
这样下去,江扬撑不住的。
沈怀舟额头上沁出汗珠,急切地扫过四周,却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那是他们一旁架着的一口铁锅。锅里还有大半“紫米粥”,鲜香飘出几米远,但只有真正吃过的人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令人窒息的味道。
但是……
沈怀舟眯了眯眼。
“我过去一下,”他对江扬道,并在下一秒端起了锅。
江扬知道他的意思。他背靠着车门,从后座上摸出最后一个弹夹换上。再抬起枪时,枪口转了方向,从变异鱼类最多的地方转向沈怀舟将要离开的线路。
沈怀舟已经在那一刻端起了锅,从车前一跃而起,冲出变异鱼的包围圈。
沈怀舟速度很快,即使不伦不类地捧着一锅热粥,背影也依然潇洒又浪漫。有的东西似乎生来就刻进了骨子里,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也磨灭不去。
江扬看不见他的正脸,却能想像到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正闪烁着怎样的光。
那些本来都冲着江扬而来的鱼在沈怀舟移动的时候暴起,身子几乎都立了起来,狰狞的鱼头触及到沈怀舟的脚踝。
它张开嘴,细白的长牙露了出来,碰到了少将的皮肉,略一使劲,已然见了血。
沈怀舟衣服上还全都是血--上一场爆炸时留下的。可是他脚踝上的那一滴血珠却刺痛了江扬的眼睛。
永远平静的灰蓝色眼睛里好像有了一丝裂痕。
江扬紧抿着嘴唇,抬手,一发子弹毫不留情地穿过变异种的头颅。那鱼立刻送了口,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