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赶忙上前接下驯兽袋,眼神瞥向沈颜——这小子怎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看把师尊伤成什么样了!
不过他不敢多说,当即捧着驯兽袋御剑赶往御兽门。
澋涵这才转回身,剑眉倒竖,浑身散着寒气,一步一步走向愣怔地坐在地上的沈颜。
他衣衫染血,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片血泊,整个人犹如绝美修罗、浴火而来。
“怎么回事!火烈鸟为何凶性大发、破出结界?”
“师……师尊、尊……”沈颜心里一半揪着师尊伤势,一半深知又闯了祸,抖着嗓子回话,“弟子给火烈鸟……吃、吃了辣椒……”
“沈颜!”澋涵怒喝一声,已经入鞘的长剑“啪”的弹出,剑柄快如闪电般击向沈颜肩窝。
沈颜下意识地闭眼承受,却只感觉剑柄轻轻敲了下自己脑门。
睁眼,见师尊神色稍缓,垂头望着他,放低声音道:“等你五师兄回来,让他打你!”
话音未落,澋涵就御剑离开,只在山间落下点点滴滴的血迹。
第23章 帮师尊裹伤
沈颜知道师尊要回房处理伤口,快速爬起来,忍着身后疼痛,疾步追了过去。
猛地推开澋涵寝殿的房门,沈颜眼中骤然出现师尊裸着的雪白上身。满心的焦灼被那片暖玉般的身子突然冲击,心头重重一跳。
染血的外袍、中衣和里衣扔在地上,此时澋涵只穿着里裤,面向大门坐在圆桌旁边。
肩头圆润,腰肢劲瘦,肌肉匀称,线条流畅。若不是场合不对,真的可以称得上十分惹眼了。
澋涵没想到会有人闯入自己房中,一瞬的愣神之后马上伸手挡住前胸,竖眉叱道:“谁让你进来的!”
沈颜快速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该死!又连累师尊受伤!请让徒儿帮师尊清理伤口!”
“这种话为师都听腻了!你何时才能长进?”澋涵冷冷地说,声音犹如含了常年冻结的冰霜。
沈颜低垂下头,确实,这些年这些话他讲了不知多少遍,连自己都觉得烦了。
“……过来吧。”
叹口气,澋涵转过身,将长发从身后揽到胸前,把布了三道深重伤口的后背露给沈颜。
生气也没办法,伤口从左边肩头掼到右边腰下,就算他澋长老神通再大,也得找人上药。
沈颜一见,顿时眼前发黑,心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口,让他的胸膛急剧鼓动。
深吸一口气,匆匆起身去后院跑了几趟端来几盆清水,插好门闩,躬身走到澋涵身后。
澋涵本以为简单处理伤口而已,并没有多想。但沈颜高大宽阔的身影从后面罩过来时,他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被危险压迫的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身后那人开始用浸了清水的纱布帮他清理伤处,剧烈的疼痛袭来,清晰的痛感让他猛地抓住桌布,紧紧拧起一团,桌布上的茶壶茶杯哗啦啦翻倒一片。
浑身紧绷,手指关节泛出青色。
“师尊放松!不然血流得更多!”沈颜微微发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澋涵蹙着眉抿起嘴,不满地斜向后看——还要你教?我受伤的经验不比你多?
不过到底是慢慢放松了后背,只是手中还牢牢揪着一角桌布。
沈颜一点一点轻轻按压,疼惜和悔恨犹如利刃一刀一刀切割他的心口。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额头落下,顺着侧颈滑入衣衫,很快就浸透了整片领口。
过了一刻,澋涵感觉到疼痛感稍减,不由得舒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见沈颜绕到他面前,俯下身,一脸严肃地拿帕子给他擦拭额上汗水。
刚开始那种受到压迫的危险感又涌上来,他下意识仰头往后躲:“为师又不是小孩子,你犯得着吗?再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为师还没死呢……”
话没说完,就自动消了音。
沈颜的帕子擦过额头,一路往下,拭过脸颊,颈侧,喉结,锁骨,心口。
手指的热度透过帕子按压在皮肤上,像点了一路小火花,噼里啪啦,让他的双耳一寸一寸发热,嗓子也干涩起来,以至于发不出声音。
凡是覆了汗的位置,沈颜都一丝不苟地蘸了一遍。
擦至心口时,澋涵身子抖了抖,耳尖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觉得这种擦法过于亲昵,但偏偏沈颜的表情是那样正义凛然,让他想呵斥都找不到由头。
不自在地垂下眼,眼角余光看到左手腕上的古檀木储物手链,终于想到了办法:“咳……好了……不要再擦了,上药吧。”
说罢松开抓着桌布的右手,从储物手链中取了一瓶冷香玉肌膏递给沈颜。
沈颜接过药瓶,眼神扫过师尊白皙而又蕴含力量的手臂,腕间那串储物手链由九枚古檀木圆珠串成,散发着一股古朴沉凝的韵味。
这手链是师尊一直佩戴的,平日里都藏在宽大的袖袍下面,只有眼下孤零零地挂在赤裸的手腕上,深色珠串把那玉白皮肤衬得犹为光洁无暇。
“……是,师尊。”喉结滚动,沈颜静了一瞬,努力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干涩低沉的回应。
拔开瓶塞,一股冷冽香气透出来。他沾了少许,俯下身,仔仔细细从澋涵左肩头开始涂起。
挨得太近,沈颜的气息呼在澋涵后颈上,澋涵只觉得一股凉气滑过脊椎骨,不由得挺胸后仰,腰身凹出一个弧度。
嘴唇紧紧咬住,好挡下刚才差点就要溢出来的嗯声。
沈颜以为他是疼的,想都没想就把空着的那只手递到师尊唇边:“师尊,疼得厉害吗?若是太疼,就咬住我的手。”
因为骨架生的大,手掌也宽大,此时微曲着搁在澋涵下颌处,犹如捧着他的小半边脸。
澋涵顿时觉得不仅是耳尖,连脖颈都开始发烫。
“多事!”偏头离开沈颜的大手,挺直腰身,提起气势,“不要把为师当成小孩!一点小伤也值得作出这种惺惺之态吗!”
“不要啰嗦,赶快上完药滚出去!”又凶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然而脖颈以上布满红晕,耳尖更是从刚才起就红得几欲滴血,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
沈颜心头不由得又是狠狠一跳。
他赶紧垂下眼,目光再次聚焦在伤口上:“师尊,要是疼就喊出来。”
澋涵在心里冷哼一声,小六以为他是易碎的瓷娃娃么?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随之便感觉到沈颜灼热的气息直扑到后颈,又沿着脊椎骨极为缓慢地向下移动。明明是那样烫的温度,却让他后背冒出一阵阵的凉气,忍不住想要挺腰往前躲避。
有股酥麻般的怪异感觉在这止不住的凉气中渐渐滋生,从背脊窜至脑后,又从脑后滑入心口。
沈颜手指上沾着软腻的药膏,在澋涵后背伤口周围轻柔打着圈,从左肩渐次滑向右腰。
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怎么,澋涵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抓住桌布的手慢慢缩回身体方向,扯得桌布越发皱巴巴的。
忽然,澋涵腰肢一软,上身猛地向前伏去。桌布被他前冲的力量扯下来,上面的杯盏跌了一地,“哗啦哗啦”,响起尖锐的破碎声。
第24章 心生离意
沈颜大惊,立刻转到前面,蹲下身去看澋涵。
就见澋涵长眉微蹙,眼尾发红,眸中覆了一层水雾,身前的皮肤整个变成淡粉色。
“师、师、师尊……”沈颜被惊得语无伦次,师尊这伤竟然疼痛至此!
伸手推开沈颜离胸口太近的脑袋,澋涵快速旋了个身,让自己正对圆桌,将双腿藏在桌沿底下。
可恶!竟然……有了感觉!
咬着牙垂下长颈,怒道:“你、动作快点!怎么婆婆妈妈的!”
“好了好了!这便好!”沈颜连忙站起身,手下速度加快,轻柔地在最后一段伤处涂好药膏,随后从乾坤袋取出洁白干爽的纱布,帮澋涵包扎。
谁知这一步更是要命。
把一条长长的纱布贴在澋涵伤口后,沈颜不得不完全环住他的后背,把纱布从他身前绕过来。
澋涵被沈颜贴近的温热胸膛灼得身子一软,低哼一声便朝桌面伏去。
羞愤地咽唔:“不要包了……你出去!”
沈颜冷不丁被澋涵身前的纱布扯得折下腰,也是往前一扑,把澋涵拥在了胸前。
他赶紧丢开纱布,双手撑住桌面,往后退了两步。
哑着声音说:“快好了,师尊再忍一忍……”
说罢,不等澋涵拒绝,兀自咬紧牙关,重新走上去,就着澋涵趴伏的姿势继续包裹。
澋涵也只能咬牙忍耐。
终于,最后一个绷带绳结系好,沈颜直起腰身连退几步。此时他贴身衣服全部被汗湿透,整个人犹如在水中游了一圈。
澋涵也长长呼了口气,周身压力顿减。
除了很有感觉的那处还在彰显存在感。
冷眼看着沈颜弯腰收拾地上散乱的衣物、带血的纱布、茶具的碎片,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一定、一定是万妖山那夜的后遗症……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么?
脑海中浮现起那夜的情形,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紧紧捏住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痛感让他清醒。
不得不承认,那样宽厚的胸膛曾让他有过片刻心安,那样温暖的拥抱令他忍不住贪恋……
只是,他没有权力放任自己沾染七情六欲,他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报仇!
抛却欲念、勤勉习武、日夜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他决不允许任何意外因素影响自己的复仇计划,任何耽误修为提升的可能都要扼杀在萌芽之前!
包括这个只是稍微靠近,就让自己升起不该有的欲念的弟子……
“师尊,都收拾妥当了。”
沈颜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澋涵的思绪。
心情晦涩地望了眼衣襟湿透、神情局促的小徒弟,他放淡语气,道:“嗯,下去吧。”
等沈颜出去关好门,他垂眼看了看腿间,睫毛颤了颤。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着实出乎意料。可他的心境容不得半点波澜,这次,只能对不起小六了……
小六,除了武道为师也教不了你什么,且平时对你非打即骂,实在不算什么好师尊。若是替你找个和蔼可亲的新师尊,你也能高兴点吧?
心口酸痛起来,他强自压下这种感觉,换了套衣服,去榻上盘腿坐下,默念清心咒。
沈颜出了澋涵寝殿就差点腿软跌倒。身后的伤似乎崩裂了,能感觉到隐隐渗出血来,丝丝刺痛遍布后腰。
不过跟师尊的伤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以后,再也不可以轻举妄动了!
自己做了坏事,承担后果的却是师尊。决定守护的人,反而被自己连累地伤痕累累……
试问,世间还有比他更失败的男人吗?
沈颜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小院,扑倒在床上,紧紧攥住被褥,任自恨的情绪把自己包围。
今晚,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将是难眠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顾清就赶了回来。先是去澋涵寝殿探望了师尊,然后到沈颜的小院子看师弟。
“师尊怎么样了?”一夜未睡的沈颜一见到顾清,就急着跳下床。
“看着精神不太好,应该是失血过多。不过有元婴长老每月份例的补血丹、养气丹,不会有大碍的。”
“还要我过去为师尊换药吗?”
“不必了,师尊命我帮他换药。你这几日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免得惹他老人家生气。”
“……知道了。”沈颜闷闷地趴回床上。
顾清看师弟恹恹的,本不想多说,但想起他做的破事,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好端端地去惹火烈鸟做什么?”
“对了,师兄,火烈鸟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不过好歹救了回来,且要养一阵呢!等会儿,我问你话呢,别给我扯开话题!”
“师兄,我、我只是想看看火烈鸟能不能吃辣……”沈颜下意识地扯了个理由。
“什么!?”顾清气得音调都变了,“为了这么点玩心,就害师尊伤那么重?”
“师尊说要怎么罚我吗?”
“你还有脸问?暂时没说,不过,肯定不会轻饶你!”顾清瞅了瞅沈颜的屁股,无奈摇摇头。
“嗯。”沈颜轻轻应了声。
随后几日他都是神思恍惚,每天靠顾清的只言片语去揣测师尊的伤势。
这天一早,顾清面色古怪地进来唤他:“师尊让你去正厅。”
沈颜的棍伤已经大好,正在桌前坐着,随意翻看修炼功法的玉简。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急切问道:“师尊说是什么事吗?”
“这……你到了就知道了。”顾清为难地说。
沈颜以为是要罚自己,忙理了理衣襟袖口,大步往外走去。
顾清在后面见他这么着急,不由得叹了口气。
翠竹峰正厅一般不用,只有正式集会或者重大典礼时才会开启。沈颜快走到正厅时才回过神,脚步慢了下来。
若是单纯为了罚自己,不应该去正厅。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
这么一想,他就侧身回头去看顾清,此时才发现顾清脸色发苦,心中更是奇怪。
面对近在咫尺的翠竹峰正厅,他踟躇着不敢前行。似乎里面等待他的,将是一些他绝对不愿意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