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一咬牙,心想拼了,好歹他也是看过不少画本的厉害人物。
谢迁满眼英勇就义地盯着外面,然后朝楚灵越伸手:“你待会儿扶我出去。”
楚灵越一愣,但到底还是过去扶着他,然后他就发现谢迁开始一瘸一拐地走路出门了。
等到了饭厅,谢迁没有及时坐下,也不冲侍女使唤,就走过去跟已经坐下的楚灵越说:“你去帮我拿个软垫。”
楚灵越抬头看他,随后倒也照做,也是这时,他方才渐渐回过味儿来,他在给谢迁垫垫子的时候虚心求教了一句:“那个……会很疼吗?”
谢迁也不知道,他只是看画本里都这么画,刚想这么说,他眼角余光却刚好瞥见花婆从回廊那儿进了饭厅,于是他戏一上来,嗔怪地瞪了楚灵越一眼:“废话!疼的又不是你,要不换你来试试!”
楚灵越:“???”
谢迁第一次知道这人居然是个纯情愣头青,都要急死了,靠近他小声提醒:“快哄我。”
这事楚灵越还是很会的,闻言立刻扶着他坐下,然后语带温柔地说:“下次我轻点,不会再让你疼了。”
谢迁没想到他还挺上道,这语气听得他也是一愣一愣的。
倒是那边的花婆跟旁边侍女说了几句话,又听他们这边这样和谐,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过来叮嘱说:“世子爷,您可千万注意饮食,可别贪嘴吃辣,也尽量少动。”
然后她偏头又向楚灵越笑着说:“殿下也多体贴体贴世子爷,这两天稍微节制一点。”
谢迁:“……”
花婆在宫内都是老资历了,从前也几乎是看着温遇温遥长大的,谢迁他们自然得尊敬她,于是也只能强颜欢笑道:“知道了婆婆,您放心吧。”
楚灵越也说:“嗯。”
花婆脸上的笑一直没停,闻言这才放心点头:“小两口这样才对嘛。”
总之这一顿早膳吃得谢迁是如坐针毡,等一直到了子说府大门口,花婆都还在问他要不今日干脆不去学司了,她去给他告假,谢迁可丢不起这个脸,看起来特别坚强地说学业重要,花婆只得让他去了。
一上马车,谢迁整个人立时就瘫在了座位上,有气无力地说:“这可比上剑法课还累。”
楚灵越也忍不住笑,但他又许是从中得了意趣,这时竟使起坏来,故意问他:“说了要少动,你这还能上剑法课吗?”
“……”谢迁无语地看他一眼,这还来劲了是吧?他哼笑了一声,嘴硬道,“我就是怀了我也能上。”
“那不行,”楚灵越摇摇头,“这样我不同意。”
“我上课为什么要你同意?”
“我的崽崽我不能过问吗?”
谢迁嘴快的毛病一时是真改不过来:“谁说一定就是你的?”
楚灵越脸上笑意一僵,空气一瞬间都感觉凉下来不少:“你说什么?”
谢迁:“……嘴快,我这也怀不上不是,没有想送你绿冠的意思。”
后来谢迁果断闭眼装睡,但即便如此,依稀也能感受到楚灵越锐利的目光。
好在到了学司之后楚灵越也没怎么样,仍是叫他下车。
下车之后,他们刚好碰上徐霁,却见徐霁双眼都似有些浮肿,满脸没精神的模样。
谢迁惊奇地问:“你怎么了这是?又被你父亲训了一晚上?”
“没有没有,”徐霁心情倒还不错的样子,摆摆手说,“昨天跟溪正一道看字画去了,昨日那批是西域新来的画,妙得很。”
徐霁一向是爱玩字画的,谢迁问:“怎么不叫我?”
徐霁挤眉弄眼地看他:“我现在可不敢扰你。”
说完又壮着胆子跟楚灵越说话:“要喊你去也得珩王殿下放人……”
不过话没说完,却被楚灵越看过来的神色吓得闭了嘴。
谢迁见状回头,发现楚灵越神情果然有些莫测,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见楚灵越难得对徐霁开了口:“你跟谁去的?”
徐霁眨眨眼:“溪、溪正啊,孙溪正。”
谢迁跟着解释说:“治粟内史孙历家的幺子,有印象吗?”
谢迁对孙溪正其实不熟,见过几次人挺内敛的,但徐霁跟他好像要熟一些,不过徐霁跟谁关系都还不错。
楚灵越闻言目光有些幽深地看了徐霁一眼,看得徐霁又摸不着头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世赤令府灭、楚灵越登上帝位之后还出了许多事,其中有一桩就同徐霁相关。
治粟内史孙历被控贪污,这桩事是楚灵越亲自督办,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而这事也牵连甚广,带出了朝中好一批大小臣子,其中就包括安平侯府世子徐霁,徐霁收了孙溪正不少名贵字画,累计起来价值逾万金。
楚灵越那段时间整个人阴郁得很,得知此事雷霆一怒,涉案众人全部从严处置,或下狱待斩或革职抄家,唯有徐霁,只判了流放。
而当时查出来徐霁和孙溪正交往渐密及开始字画往来应当是明年夏天的事,而不是现在。
谢迁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了?”
楚灵越垂眸道:“人无喜好,便无可乘之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晚九点日更,不更会请假。
第27章 约架
“什么可乘之机?”此言一出, 徐霁那边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一向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喜好如何,如今就算是楚灵越, 那也不行,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灵越没看他,淡淡道:“字面意思。”
徐霁急了:“我有爱好我就一定会其心不正了吗!楚言疏你少瞧不起人了!”
徐霁一向是怵楚灵越的, 以前话都不怎么敢说, 更别提这样冲他嚷嚷了, 可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谢迁是没想到场面突然就这样剑拔弩张了起来, 他拉了拉徐霁:“你干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啊?”
徐霁此时在气头上,一把甩开谢迁的手:“你就知道护着他!”
“我……”
不过谢迁话还没说完, 就听徐霁又起伏着呼吸说:“我父亲说我不务正业一无所长,他又来说我会误入歧途, 对,你们都厉害, 以后都是大人物,就我一个没出息, 那我就是喜欢字画怎么了!”
“云蔚……”
徐霁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对谢迁的呼喊也充耳不闻, 转身便跑进了昆鹿学司。
谢迁收回眼神, 转身又跟楚灵越解释说:“他、他一贯不喜别人对他的喜好加以置评, 近来许是也被他父亲念叨烦了, 你别同他计较。”
楚灵越表情没什么波动, 似乎这件事根本不值当上心,他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随后两人又一起进了子衿堂,在经过徐霁的时候他也有些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谢迁想了下, 还是走过去拍他肩膀:“好了,气性哪儿那么大,他真的没有说你什么的意思,而且你看今早上这么多人看,转天是不是就得传出说我帮着楚灵越欺负你啊。”
徐霁撇撇嘴,看起来好了许多,但声音里仍有些憋闷:“本来就是,哪回不是他只要一出现,你眼里就有他没我。”
楚灵越的座位坐得离他们不远,也有在留心听他们说话,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谢迁没注意他的动静,睁大着眼跟徐霁说:“我哪有!”
徐霁:“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扯这个做什么。”
“本来就没有。”
“行了快开授了,你回吧。”
谢迁闻言也只得回了座位上,他倒也没想徐霁说的事,反而在想楚灵越说的那句话。
其实他觉得楚灵越说得没错,喜好什么若是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确实就多了可以被人利用的时机,放在寻常那没什么,顶多就是叫人投其所好,可他们谁家又不是没有点权势的,难保不会有人居心叵测。
这些道理他们从小也都会被教授的,除此之外,也惯说要藏锋,但不要露拙。
在这上面谢迁上次不也吃了柳云晚的亏。
仔细一想,确实也少有人能将自己伪装得完美,谁没有点爱好或者是弱点呢。
不过……谢迁想了一圈,却发现楚灵越好像就没有。
他从不曾对什么东西表现出过度的关注,也从不见他有什么不擅长的,他这样的人,好像就天生适合走到无懈可击的高处。
思及此听堂铃便震了起来,他们今日这堂课讲授的是大楚名门之史,同当日谢迁和徐霁在千乐坊听到的说书内容有些相似的地方,其间确实提到了楚、谢、徐、程四大开国世家。
但先生讲得就要切实多了,没说书说得那样玄乎其玄。
说到这里,先生还提了许多相关的趣事,比如他们谢家,说是自那时起,谢家几乎代代的王妃都是出自楚氏,其实也没有谁特意赐婚,但结果就是如此,像是天意似的。
说到这里,从先生到同窗,个个都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他们,眼里也十分有内容。
谢迁:“……”
这是成了每日上课经典环节了么?
好在接下来先生话锋一转,又提到了神枢府的建立,神枢府溯其根源也有很长的时间了,是楚氏第一代帝王名下的五皇子提议建立的。
史书记载那位五皇子无心富贵荣华,唯独沉迷丹道,成日问天问命,究其一生都醉心于修道延寿,一生之中唯做了建立神枢府那么一件有益楚氏百年延益之事,这才得以在史书上留下姓名,这位五皇子名讳楚霜天。
先生今日讲的这些事谢迁大部分都知道,其实他自从重生回来,除却休沐的时间,他在昆鹿学司上了有半个月的课,先生讲的那些他也基本都知道。
一开始谢迁觉得自己脑子浑噩,在昆鹿学司学的大约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是以这才来学司跟着,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
他可以用这个时间,去做更多其他的事。
谢迁又想了一堂课,越想越觉得可行,课下便忍不住想把这事同楚灵越商量一下。
楚灵越任由谢迁拉着自己去寻了个角落,楚灵越以为谢迁是来说和的,直接就说:“我不道歉。”
“道什么歉?”谢迁反应了一下才又说,“那个啊,你俩想法不一致,也不能说是谁的错,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楚灵越松了口气,这才问:“那是想说什么?”
谢迁直接就说:“我想提前结业。”
楚灵越闻言一顿,完全没想到谢迁会这么说:“为什么?是他们一直说咱们的事,你觉得烦吗?我让他们不准再说了。”
“不是,我看过学司从现在到结业的所有课程,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学了。”
楚灵越闻言想了一下,随后便纵容地点点头:“好。”
“这么简单?”谢迁惊奇,“我要是跟我母妃说这事儿,她也能这么简单就同意吗?”
楚灵越垂眸敛下眸里的笑意,他没回话,心里却想,谢迁既然能够想到第一时间跟他商量,那他有什么不可以迁就的。
“我来想办法,陛下手里或者是神枢府手下都有很多差事,随便几项都比在学司内历练得多。”
“这么好?”谢迁没想到楚灵越不仅好说话还能帮他,而楚灵越在大人眼里一贯有信誓,他说话一定好用,不过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诶不对啊?你也不打算继续修学了吗?”
楚灵越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不修了。”
谢迁自己是有前世经验做依仗,可他不能误了楚灵越的学业,他急道:“我可不是为了玩,你别学我为了去贪玩……”
楚灵越闻言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是这样的人吗?”
谢迁眨眨眼:“好像不是。”
楚灵越说:“那不就得了,学司的课太简单了。”
谢迁还想说什么:“可是……”
不过他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他们现在正好站在一个拐角,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什么谢家代代的王妃出自楚氏,什么天意,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大腿不抱做什么?”
听声音是隔壁青苗堂的人,平日里跟李凭风是时常一伙的,想必也是刚刚上过了那堂课。
“我听说赤令王当年最初是要和温遥长公主订婚的,可后来突然就换成了温遇长公主。”
“听说温遥长公主早年在北境领兵之时,就在赤令王麾下,两人颇有些情谊。”
“啧,谁知道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绕绕。”
“怪不得后来这温遥长公主一直跟赤令府不大亲近呢,该不是心存芥蒂吧。”
“可现在人两家儿子又成了婚,温遥长公主也不知作何感想……”
话说到此,众人嬉笑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神色也渐渐白了下去。
谢迁沉着脸从角落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脸色更冷的楚灵越。
谢迁在外其实很少发脾气,不对付的人他也一贯不理会就是了,可如今这些人言语之中挂着了府门的女眷,这实在触及了谢迁的底线,他音冷如冰,直接就说:“你们,来演武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脑壳痛,码不动了不好意xi。
第28章 病发
大楚重修行讲实力, 即便在昆鹿学司,也是演武场上伤重不论。
几人听到此处,俱皆面露惊骇, 谢迁和楚灵无论是谁,不仅是在昆鹿学司,纵然放眼大楚,在他们这一辈里, 修为根骨皆是佼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