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当时庄之原应该是又给顾尘微脸色看被谢缈看见了,说到庄之原,他只知道庄家对顾尘微有恩,是以顾尘微甘愿在庄之原身边供他驱策。
不过他却不知道顾尘微这次同庄之原来京是干什么来了,前世谢缈看上人家之后就把他带回了赤令府,同庄家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谢迁也曾去查过,但还没查出什么所以然,就被谢缈勒令说不准偷摸打探姐夫的私事,于是便作罢了。
“没想到你谢萦烟居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谢迁如此说了一句。
谢缈没理他,他看了谢缈几眼,又忍不住想,谢缈这一回,竟真的就这样轻易放过顾尘微了吗?怎么会这样,人的感情……也能轻易改变的么?
“你还有事儿没?”谢缈见他发呆,轻踢了他一脚,“没事儿快走,看你最近这时不时就呆愣愣的样子就烦人。”
谢迁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也不多扰人,起身便走了。
并非每一件事都事在人为,至少在谢缈和顾尘微的这件事上,他无能为力,况且他们有各自的因缘际会,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谢迁让自己放宽心,又赶紧回了院子看蟹藕,蟹藕睡了一觉之后看起来好多了,但仍旧还是恹恹的,谢迁看得心疼,连窝带猫一起给抱着。
他本来想今天再去一趟寻香阁的,可想想到底还是没有亲自去,只让云容容差了人去寻香阁找那覃香套话。
他就在院里抱着猫晒太阳,蟹藕倒是晒得暖洋洋的,谢迁却晒得心不在焉,今天这天气,好得过头了吧?
而差出去的暗卫直到天擦黑才来回话,他们禀报说据覃香所言,李凭风近来这段时间去寻香阁的次数比之从前少了许多,覃香也怕失了这个大主顾,也曾趁春宵帐暖时温言软语地问过李凭风的话,李凭风说,最近在陪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实在抽不出身。
谢迁皱眉:“什么客人值得李凭风亲自作陪?”
“覃香说李凭风对此没有多谈过,只说此人同他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以后是要有福同享共谋大业的。”
“……”谢迁一阵无言,摆摆手道,“知道了,盯紧李凭风那边,覃香那儿也注意让她不要多嘴。”
“是。”
真不是谢迁瞧不起谁,只是这李凭风……估计不是遇见个冤大头就是让人给利用了。
不过,远道而来的客人……谢迁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
“迁迁,你在做什么?”但此时院子里却忽然响起温遇平柔带笑的声音。
而她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那暗卫出门,不禁侧目看了一眼。
谢迁回头,顺势笑了一下:“母妃忙完祭祀事宜了?”
“忙完了,后天便是祭日,届时你得同我一道前往流风山。”
“知道了。”
温遇点点头,而后一眼注意到了蟹藕,不过她也只走过去看了看,没轻易动手摸,随后不经意间问:“刚刚那是赤影卫的人吧?你什么事需要交代到他们身上。”
赤令府有私卫,其中赤影卫专管暗探侦查之事。
谢迁垂眸:“没什么,小事,不劳母妃忧心。”
温遇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你这些,你自己做主便好。”
“多谢母妃。”
不过话到此处,温遇却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话锋一转道:“可是迁迁,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你身后永远有赤令府,有姐姐、有父王还有我。”
谢迁一窒,虽不明白话怎么拐到了这里,眼眶却仍忍不住有些泛酸:“母妃怎么突然这么说,这我当然知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温遇摸了摸谢迁的头发,“好像总是不太开心似的。”
谢迁闻言顿住了,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每次面对他们的时候也都努力扮成从前的模样,但没想到他母妃竟会如此敏锐。
谢迁吸了下鼻子,不愿承认,笑着说:“我没有,是母妃多心了。”
温遇也不逼问他,只是说:“我先前虽同你说万事不能全凭心意做事,但你父王说得也不无道理,人生在世,哪能时刻将自己囿于方寸之中。”
温遇笑看着他,温柔又坚定地说:“迁迁,比起其他的,我更希望你活得自由,不受困于俗世、不黯然于烦忧,最好能像小时候那样,一直勇敢一直开心。”
谢迁听得心头酸涩,眼泪几乎就要忍不住了。
“不过我们迁迁长大了,有点自己的心事,母妃也能理解,可别怪母妃多嘴啊。”
“不会的。”谢迁低着头,像是生生要把眼泪憋回去,“母妃我明白了。”
言至于此,温遇也就不再多说,再者说男孩子的脆弱是看不得的,所以她并未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她一走,谢迁立刻就转身回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谢迁很少哭,就连前世赤令府遭此巨变,他整个人都像直接被剥去了灵魂似的,却也没来得及掉一滴眼泪。
而回来之后,他自觉这是一件极度幸运的事,便更没有理由哭了。
但却不想,在不知不觉间,他未曾发泄出的情绪竟然堆积至此,几乎差点让他连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都忘了。
谢迁顺着房门坐到地上,他并未嚎啕出声,只是任那眼泪安安静静地流,但那眼泪却像是流不尽似的,蜿蜒曲折得没有尽头。
“喵。”
谢迁闻此一声,用手指随意地抹了下眼睛,偏头一看,发现蟹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蜷着小小的身子蹲在他身边,小爪子抱着谢迁的衣角,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谢迁。
谢迁边流泪边弯了下嘴角,探手轻轻地把蟹藕抱了起来,轻声说:“我没事,我这是开心。”
“喵。”
谢迁就这样又抱着蟹藕坐了许久,直到天都黑透了,他才重新打开房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经此一事,谢迁整个人的气质都像变了些,那些往日里萦绕在他身上的浓雾像在渐渐消失似的,开始露出了本身明亮的光。
他转过头,对着屋内的猫窝吼了一声:“蟹藕!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去找一下你义父,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径直跑出了院门,在院门口还差点打翻木萧萧端着的东西,谢迁边跑边笑着说他不是故意的,让萧萧别骂他,紧接着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此时天上朗月高悬星大如斗,全然没有一点要下雪的迹象。
而谢迁这回跑到神枢府附近的时候,连从天而降的修士都没有了,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跑进了楚灵越的竹苑。
刚一进门他就喊:“楚灵越,你在不在!”
楚灵越似乎早就知道他来,在他出声的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小楼门口,表情里似还有一丝惊讶。
谢迁此时眼睛还是红红的,一路跑过来脸也有些红扑扑的,但他就这样跑到楚灵越面前,对着他大大地笑了一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然后特别无理地就直接提出要求:“楚灵越,今夜天朗气清,但我想看雪,你现在能让我看一场雪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不是你夫君。
第14章 和好
谢迁此言此行,全然超出了楚灵越的预料,刹那间他竟有些恍惚,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他听得清谢迁说的话,此时不答也不问缘由,只瞬间移形换影到了池塘边上,全力推出一掌,塘里的水便被震到了半空中,随后楚灵越合手捏诀,紧接着灵力一散,半空中的水珠刹那间便凝成了霜雪,夜风一吹,便簌簌扬扬地飘落下来。
月色银光之下,鹅毛大的雪花白得似要晃花人的心眼。
谢迁站在院中,伸手一接,便接了一把无中生有的雪,他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今天下雪了。”
此情此景持续了约摸有一刻钟,地上都覆满了白霜,楚灵越方才回身走到谢迁身边,可他将将走近,人却扑进了怀里。
楚灵越双手顿时跟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他想,如若是梦,那便定要晚些再醒来。
偏偏此时,谢迁忽然开口了,说话声就在楚灵越耳边:“楚灵越,谢谢你。”
谢迁这句只是为今日之事客套一下,忽地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些可人疼的骄矜:“但楚灵越,你能不能跟我道一个歉?”
一般情况下,楚灵越对谢迁本就有求必应,更何况现在人还挂在身上,那就更没有说的了,于是也没有多问,毫不犹豫道:“对不起。”
谢迁闻言,脸在楚灵越肩头蹭了两下,然后才放开他,稍稍退后了一步,对他笑着说:“没关系。”
没关系,前尘往事他便就此搁下了。
“我也跟你道歉,楚灵越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也不会再随便跟你闹脾气了,这次是真的。”谢迁垂了垂眸子,说完又认真地问,“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好不好?”
楚灵越眨了下眼,整个人也跟还没反应过来似的,然后他看见谢迁仍有些泛红的眼尾,突兀地问:“眼睛怎么了?”
说着忍不住抬了抬手,但最后到底还是垂下去攥紧了。
“没什么,”哭鼻子这种丢人的事谢迁当然不可能说,只是又说,“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我们就好好做朋友了?”
谢迁早就习惯了楚灵越的脾性,此时也不是非要等他回答,毕竟楚灵越要是不想跟他做朋友的话,又何必对他这么好。
可是朋友间也总有些禁忌,他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他之前成天绕着楚灵越转楚灵越烦不烦,于是谢迁这次就学乖了,主动问道:“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听到这里,楚灵越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忽地抬头,表□□言又止,脑海里更是飘过了一排又一排的要求。
可是最后,他考虑到眼下刚刚重归于好的现状,以及谢迁不受拘束的性格,到底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没有。”
谢迁闻言果然一下就笑了,片刻之后他问:“那我可以提吗?”
楚灵越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谢迁一开始其实也想了很多,一副要同他约法三章的架势,比如楚灵越不能随便凶他、不能不跟他说话、心里有意见要告诉他……可是到了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话:“你要记得我是谢迁,只是谢迁。”
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因为在那梦里他看见的只能说是偶然回顾,可是他认识楚灵越这么久,却从未发现有任何端倪,是以他不愿意就这样武断地认为楚灵越待他是全然虚假,他愿意自己花时间去判断。
再者说,如果楚灵越心里真的……有别人,那他也不能怎么样,朋友之间的手本就伸不了这么长,只要楚灵越清楚他是他就可以了。
而谢迁出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此时这么一折腾,时辰直逼近子时,他连着两夜半夜外出,只怕他父王要来找他聊聊规矩,于是他也不再多作停留。
楚灵越本想送他回府,可这一来一回的实在麻烦,他便在神枢府门口同楚灵越告了别,上了马车回头看楚灵越之时,也笑得跟花儿似的。
不知是不是心头一桩大事终于落下、他心里轻松了许多的原因,谢迁回去之后,一觉便睡到了次日中午,期间梦都没做一个,是自他回来之后,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下午的时候徐霁约他出去玩,谢迁欣然应下,期间他没忍住还提了一句要不要去神枢府问问楚灵越出不出来。
徐霁闻言顿时面如菜色,随后一脸复杂地问:“你俩又和好了?”
“什么叫又?”谢迁笑着撞了他一下。
“你看你现在高兴得这样儿,之前成天都跟谁欠你银子似的。”徐霁随口调侃,片刻后又好奇道,“不过你都这么对他了,他都还愿意跟你和好?可以啊昼夕,把珩王殿下吃得死死的啊。”
谢迁嘟囔道:“什么啊,我也没有特别过分好不好。”
徐霁笑一声,又说:“赶明儿你俩就是把那婚约落实了,我也不会惊讶了。”
谢迁一听这个就知道徐霁又拿他开涮:“好啊你,你就知道笑话我是吧!”
说着就作势要去打他,徐霁见状赶紧跑了,边跑边说:“现在京都里谁不知道这事,闹这么大,陛下更不可能主动下旨悔婚了,那你以后可不是不好娶漂亮姑娘吗!”
“要你管!大不了我不娶了!”
“不过珩王殿下长这模样,你也不亏啊哈哈哈。”
“徐云蔚我打死你!!”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本来说是想去玩玩击鞠,可徐霁看谢迁现在一副铆足了劲要收拾他的模样,赶紧改了主意,拉着谢迁去了千乐坊听说书。
俩人去的时候堂内人已经满了,他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谢迁问:“千乐坊什么时候开始说书了?”
“就前几日,光是琴坊生意一般,掌柜的也要吃饭嘛。”徐霁说,“这儿的说书先生说得还真不错,我已经来听了几日了。”
“今天讲什么?”
徐霁伸长脖子往台上木牌那儿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历史吧?”
他这边话音一落,台上长胡子的先生已经准备就绪,醒木一拍就起了范。
“各位看官,金戈铁马犹未定,狼烟一消家国兴,今日我们来唠唠,定我大楚百年兴荣之大局的楚、谢、徐、程四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