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一套白一套红,他师母平日里喜欢给他做各种颜色的衣服,只是他偏爱紫色,一般都挑这颜色穿,其它衣服都堆储物戒里好久没动,崭新崭新的,和新衣服都差不多。
两人各自捧了自己的衣服,裹着满身绷带慢慢穿戴好,期间乖巧的不行,就算距离近一点也没引起什么肢体摩擦,慕重紫很是满意,阴沉沉的脸色终于一缓,笑道:“这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
江红殷憋了憋,憋不住了,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是个小孩子,装什么大人!”
白刑鸢也瞄了他一眼,小小声道:“就是!”
慕重紫哼了一声,下巴一抬,骄傲一挺胸,“我这叫心理成熟,比你们早成年二十多年,小屁孩懂什么?”
两小孩瞥他一眼,同时“哼”的一声转开了头,用行动表达了他们的不屑!
慕重紫:“……”
就很气!
第58章
然而就算再气, 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他也没办法和小孩子真的动气。
这事又没法说清楚,他身体虽只有五岁,但魂魄因为母亲施展的秘术,意外流落异世二十多年才回来,心理早已是个成年人,此法属于禁术一类,和个小孩子没法提,也只能憋屈的吞下。
他看了眼昏沉沉的天空, 一挥手道:“好了, 废话不说, 时间不早了, 捡柴, 生火,吃饭!”
两小孩齐齐撇嘴。
江红殷道:“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凭什么管我们?”
这时远处又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声, “嗷呜!”
慕重紫捏了捏手指,狞笑一声,“想被狼吃?”
江红殷下意识捂了捂还有些钝痛的屁股,蹬蹬蹬倒退好几步,没被狼吓着,倒被慕重紫吓着了。
慕重紫哼了一声,道:“我可没那么多心力管你们,等你们伤好了, 灵气恢复的差不多了,爱哪去哪去,趁早离我远一点,但是!”
他下巴一抬,眯着眼一字一顿道:“在伤好之前还是给我消停一点!现在你们没什么自保能力,出去就是个死!”
两小孩被唬的整个身子都是一颤,小脸都给吓白了。
慕重紫声音一重,大声道:“听到了没有!?”
两小孩下意识挺胸抬头,一句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听到了!”
异口同声,声音洪亮,暗暗宣示了他们的决心!
找机会把眼前这多管闲事的团子揍一顿的决心!
慕重紫从他们的眼神也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嘴角抽了抽,眼不见心不烦的一挥手,“捡柴,生火,吃饭!”
说完,他直接一转身,走了。
原地两只团子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
江红殷笑着道:“他走了,怎么不逃?”
白刑鸢瞥他一眼,指尖寒芒闪了闪,终究忍住没动手,蹲下|身开始在地上捡柴。
江红殷撇撇嘴,手里蓄势待发的魔息也慢慢熄了,走到另一处也开始捡柴。
为什么不跑呢?
明明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却一点逃跑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报仇。
他心安理得的说服了自己,手伸出去拾起地上一截枯枝,晃眼一瞥,看到了手腕上一圈一圈缠绕的白色绷带。
他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嘴角拉起一个怪异的笑容,不像对着白刑鸢时那么假,有点嘲讽,又有点好奇。
还从来没有人给他包扎过伤口,包括他父亲。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救他不图回报,第一次有人给他疗伤。
感觉很怪。
但……还算可以。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刑鸢,就见那团子也在盯着手上的绷带看,脸微微侧着看不清表情,身周的寒气却似乎没那么冷了。
他撇撇嘴,“咔擦”一声捏断了手里的树枝,表情又重新变得阴沉起来。
敢打我屁股,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边两只团子在乖乖捡柴,另一边慕重紫寻到了一处崖壁,手贴上凹凸不平的岩石,运起灵气,岩石很快在他手底下扭动溶解,不过一刻钟,一个蜿蜒曲折的幽深山洞便出现在眼前。
他满意的收回手轻轻一拍,又原路返回去找那两只团子。
他本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若那两人是不认识的成年人,他早就撇下他们走了,可不过两个刚刚从狼群包围中逃脱出来的五岁孩子,伤痕累累灵气耗尽,就算再熊,他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内心也无法对他们的生死无动于衷,更何况其中一个极有可能还是他的小师弟。
被迫和父母分离,身中寒毒,性命垂危的小师弟。
怪可怜的。
另一个就像个小狼崽子,性格阴沉,手段狠辣,对人防备心挺强,不过一个五岁孩子就这样,定是之前的经历太过凄惨。
于是本来刚硬的心不自觉变软,无法再去漠视他们的生死。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烂好人,并不打算强行干涉他们的生活,只是在力所能及之地顺手帮一把,至少等他们伤好了再离开。
他回到原地的时候,两只团子已经捡好了柴火,隔着远远的距离互相背对着背,谁也不看谁。
很好,没打架,不错!
他一挥手把柴火收了,招招手,道:“跟我来。”
两只团子互相同时抬头看他一眼,白刑鸢默默站了起来,并没多说什么,江红殷却警惕问道:“做什么?”
慕重紫瞥他一眼,哼笑:“吃你!”
然后一转身,也不多说什么,当先往前走去。
白刑鸢慢吞吞跟上去。
江红殷眼珠一转,左右瞄了一圈慢慢黑下来的树林,终是忍不住也跟了上去。
三人在慕重紫开辟的洞穴里寻了个位置坐下,红白两只团子互相之间隔了老远,目不转睛的看着慕重紫架锅,生火,做饭,直至香气冒了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吸了一口气,眼睛都跟着亮了。
白刑鸢再也绷不住酷酷的小表情,探头往前一看,锅里翻滚着浓稠的白色汤汁,里面有菜也有肉,五颜六色,看着就很有食欲。
他顿了顿,第一次主动开口出声:“这是什么?”
慕重紫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火锅,你们身上有伤,不能吃辛辣的,这是清汤,还算鲜香,喜欢可以多吃一点。”
他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从储物戒里取出两个玉碗,拿了个木勺盛满了,道:“一人一碗,吃完再添。”
两人早就被这鲜香搀晕了,迫不及待就跑过去,就连始终矜持的白刑鸢动作都有点快,甚至嫌粥太热了,一个寒冰术直接放粥里,差点把粥冻成冰块。
于是火锅成功变冰粥。
江红殷幸灾乐祸的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傻叉,哪有你这样吃的,这东西越是热才越好吃,嘶!好烫!”
白刑鸢甩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正要凑合着吃了,边上又递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碗,“火锅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你的放下吧。”
白刑鸢默默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推辞,把自己的粥放下,拿了那碗热火锅喝了起来。
的确很好喝,和他常吃的灵果灵花不一样,味道很浓很刺激。
前所未有的美味。
江红殷一边嫌烫一边却吃得欢快,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一碗粥飞快吃完,抓起勺子就往碗里盛,动作贼粗鲁,慕重紫连忙握住勺子,道:“我来,一边去!”
江红殷看他一眼,红红的眼珠里情绪很是奇异,却也没说什么,乖乖让开了。
慕重紫又给他盛了一碗粥,江红殷接过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开始吃粥。
一时山洞里安静无声,只剩了呼啦呼啦吃饭的声音。
一锅火锅很快吃完,三人都吃的肚皮圆滚滚,撑得不行,等一切收拾好后,夜幕彻底降临,慕重紫在山洞周围仔细设了隐蔽的阵法,又拿出三个棉乎乎的自制睡袋,自个往中间一躺,左右两边就是一白一红两只团子。
没办法,怕他们睡着睡着再打起来。
两只团子迫于他的淫威,倒是一直很听话,直至入睡也没生出什么事来,山洞里一时安静无声,只有嵌在洞壁上的夜明珠在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夜半之时,黑幽幽的山洞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忽而睁开。
江红殷先是安静的待了一会,待确认身边的两人都睡熟了后,悄然探出指尖,手指一搓,一缕极淡极淡的异香飘荡在空气之中。
随着异香扩散,身边两人呼吸声越来越沉,已然从浅眠陷入了深眠。
直至确认他们暂时不可能醒来,江红殷这才缓缓坐了起来,掌心寒芒一闪,漆黑的魔气凝成了一柄乌沉沉的匕首。
他看着身边静静沉睡的两人,嘴角挂起一丝森寒阴冷的笑,匕首一点一点移到了慕重紫脸上,锋利的刀尖在他脸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的浅浅的血痕,殷艳的鲜红沿着伤口瞬间渗了出来。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他阴森森的说着,牙齿磨了又磨,突然一张口,“嗷呜”一口啃在了慕重紫脸上!
睡梦中的人微微蹙了下眉,眼皮动了动,似是快要醒来,但却被一股异香缠绕,始终无法彻底苏醒过来,粉嫩嫩的小嘴微微撇了撇,终是没睁开眼。
江红殷啃了一口,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的杀意都激荡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尖,把那点鲜血全部卷入口中,这才觉得泄了点火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脸上一个深红色牙印和一条浅浅的血痕,突然觉得那条血痕有点碍眼,于是探出一点魔息,牵引着伤口缓缓愈合,只剩了一个青紫色的小牙印。
他握着匕首在慕重紫脸上游荡了一会,最终停在了那脆弱的脖颈要害之地。
“敢打我的人,除了那死老头,还从来没人活着。”他咬了咬牙,舌尖不自觉一动,下午吃的火锅味道似乎尤能感觉得到,他下意识看向手腕,整齐的白色绷带再一次映入眼帘。
他沉默一会,忽的把匕首一收,喃喃道:“算了,我不杀你,我杀他。”
他又看向白刑鸢,眼中杀机涌动一会,又渐渐沉寂了下去。
今天心情好,不想让血腥破坏这份美好。
他缓缓站起身,凑到两人面前,一人一把捏住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在他们脸上狠狠掐了个青紫小印子,觉得出了口气,这才咧开嘴,露出一个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笑。
死老头教他,这一辈子一定不要心慈手软,伤害过自己,或者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统统杀掉,绝对不要留任何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包括他在内。
他这几年做的很好,虽然才五岁,手下却早已沾染过不知多少鲜血,心智在这种残忍的训练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但他毕竟年岁还小,不是长大之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复夜魔君。
这时的他才五岁,还会心软,还会冲动,还懂得手下留情。
对自己好的,即使打过他,也舍不得下手。
因为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慕重紫说:因为是同族,所以会救他。
可在魔族血脉的江家,因为是同族,所以才会自相残杀,大家都恨不得吞噬别人身体里那点相同的血脉以壮大自己,他不知杀了多少打自己主意的同族,从懂事开始,他就在鲜血与掠夺中生存,饿肚子是常事,做不好被死老头打骂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温情,从未曾拥有过。
他回头看了眼慕重紫,舌尖微微一动,回味着傍晚那顿美味的火锅,冷寂森寒的心里燃起一点微弱的小火苗。
人生第一顿别人递到他眼前的饭。
生而知之的他,吃到的人生第一顿饭是一口血肉,是表哥觊觎他纯种魔族的血脉想要下杀手时,被天生魔种的他控制血脉无意间反杀。
表哥流出的血,是他的食物。
自那之后,所有食物都是自己猎杀而来,诱惑,操纵,屠戮,灭杀。
心是冷的,魂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直至如今……
他握了握匕首,忍住再看一眼的冲动,站起身来往前走去,脚尖一点地面,纵身掠走。
他所生存的环境太过凶险难测,温情是一把无情的钝刀,可以轻易让他陷入死地。
这种美好的东西,从来不属于他。
第59章
慕重紫是被脸上的疼痛给疼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下意识伸出两只小手一捂脸,两边脸都肿得高高鼓起,一边还有一排凹凸不平的齿痕。
齿痕!
慕重紫朦胧的神智瞬间清醒,“嗖”的一下坐了起来,右看一眼,白团子还在睡,一边脸同样肿得老高,再左看一眼……
红团子消失了!
消失了!
这齿痕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留的!
慕重紫气得牙痒痒, 小胖手轻轻在白刑鸢完好的一边脸上一拍, “醒醒, 出事了!”
白刑鸢眼皮微微一动, 豁然睁开眼镜坐了起来, 微皱了下眉,下意识抬起一手捂了捂脸,然后也跟着愣住了。
他侧头看向慕重紫, 本是想说些什么的,结果眼中赫然映入一张肿得老高带着齿痕的包子脸。
白刑鸢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冰山脸都破功了。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不笑,加上肿了半边脸的关系,这笑容很是扭曲怪异, 唇红齿白的精致团子脸都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