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楼眸光一冷，这些话变得越来越耳熟，罗纳德的神色也逐渐熟悉，甚至连他的脸都缓缓扭变成记忆里的模样。
　　他猛然意识到了碧翠丝的目的，心底久违的升起了愤怒的杀意。
　　碧翠丝，你该死！
　　原本他待在这具身体里等待着碧翠丝的破绽，现在他却等不下去了，燕楼猛地挣扎起来，下一刻就要脱离这具身体的拘束。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变暗，燕楼捕捉到了碧翠丝的动向，手里积攒的力量从捕捉变为攻击，他听到了碧翠丝的痛呼声，但下一刻周围再次变亮，碧翠丝又躲起来了。
　　燕楼看着熟悉的老旧房屋，还有自己缩小的布满青紫的手臂，脸色分外难看。
　　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沉重拖沓，还有酒瓶碰撞墙壁的清脆声响，很快暴躁的拍打踹门声伴随着男人粗哑难听的声音，“兔崽子，赶紧来给老子开门！听到没有，小兔崽子！”
　　燕楼冰冷的看着那张门，缓缓攥紧了拳。
　　他恨那个男人，更狠幼年弱小无力的自己，现在他明明变得强大了，可只要听到这个梦魇般的声音，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幼童，无力挣扎，无法反抗，弱小得不堪一击。
　　燕楼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碧翠丝的计谋，她想借此动摇他的心境……
　　“开门啊！”砸门声更大起来，“小兔崽子，等老子进去了，皮都给你扒下来！老子打死你个小畜生！”
　　在这层声音的遮掩下，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在飞速接近他。
　　燕楼的双眼深处亮起猩红的火光，焦黑的痕迹攀上他的皮肤，一缕缕苍白的火焰隐隐要喷发。
　　即使捂住耳朵，那难听的声音还是不断传进脑子里，一声声提醒着他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
　　幼年模样的身体几乎要被他暴涨的力量冲碎，燕楼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他想杀了外面叫嚣的男人，还想杀了强行让他回忆起来的碧翠丝。
　　苍白的火焰攀上他的面颊，在他掌心凝起火焰向门外推出时，一把泛着幽光的刀刃也刺向他的心脏。
　　燕楼面无表情的转手一推，苍白的火焰成长龙飞出，火势远比他们预料的更猛烈，而且沾上就很难甩脱。
　　这会的他是真的起了杀意，动手没有留情。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景，但他凭着感应能察觉到有两个人接近。燕楼有些疑惑另一个人是谁，但他并未因此停手，等杀了碧翠丝出了幻境他就知道了。
　　阴气铸就的利刃带着可怕的苍白火焰，一刀劈中了某个袭击的人。
　　听到那声压抑的惊呼，燕楼正准备再补上一击，一股强烈的蛊惑力向他涌来，硬生生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感到手上一凉，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从他手背上抚过，下一刻一道强横的力量横扫过来，一下子将靠近他的人击飞。
　　幻境被人打碎，眼前终于出现了路德森冷的地下实验室。
　　碧翠丝正瘫倒在地上，一边肩膀几乎被他砍断，露出里面近似肌肉却没有血的人偶材料。
　　燕楼恼怒的想要杀了这个罪魁祸首，身后却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后背，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就平息下来。
　　“抱歉。”燕楼听到尼克勒斯压低的温柔声线，“耽搁了一会，吓到你了？”
　　燕楼缓缓摇头，身体往后靠在他身上。


第114章 祸水
　　眼前的世界已经不再昏暗, 但被勾起的愤怒和恐惧短时间难以消散。
　　燕楼觉得有些丢脸，他在陛下面前表现得不好，没有自己处理好碧翠丝的袭击, 还需要陛下赶来救他。
　　尼克勒斯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搂着燕楼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别怕，燕楼…已经没事了。”
　　燕楼低头抵着他的胸口, 嘴硬道：“我没怕。”
　　尼克勒斯笑了笑, 低声道：“嗯，是我怕了。我怕我没来得及, 怕你出事, 怕你一个人面对……”
　　他承诺过要保护燕楼, 怎么能放燕楼一个人面对这些事？
　　燕楼听得眼眶微热，那些惶恐不安渐渐消散了，他像是一只站在暴雨中的流浪猫, 现在终于有人替他撑起一把伞, 将风雨阻隔在外。
　　碧翠丝攥着拳头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试图趁着燕楼尚未脱离幻境影响时逃走，谁知尼克勒斯一挥手又将她打趴下去了。
　　听到动静, 燕楼抬头看到碧翠丝，他抿着唇问：“我能杀了她吗？”
　　尼克勒斯摸着他的头发，说：“当然能，需要我代劳吗？”
　　燕楼摇摇头，起身拿出一捆铁索要把碧翠丝绑起来，这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黑影, 这人穿着黑色的大斗篷, 看不清身形, 脸上也戴着面具。
　　他应当就是之前和碧翠丝一起袭击燕楼的人，在他的袍角上还能看到被火焰焚烧过的痕迹。
　　黑衣人速度极快，他迅速抽刀劈向燕楼，在燕楼要招架时又飞快撤离，并且挥手洒出一股黑色毒烟。
　　两人立即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他根本不是来袭击的，而是来救人的！
　　不能让他把碧翠丝带走！
　　尼克勒斯和燕楼两人同时出手，黑烟中的人影一个踉跄，这一击他硬扛了，伤得肯定不轻，但还是扶起碧翠丝飞快逃走。
　　他们立即追出去，但刚出了地下室，五个人偶就冲上来拼命拦截。她们此刻应当是受了碧翠丝的控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争取时间，等他们脱身时碧翠丝和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这里的异能者吗？”燕楼看一眼被他强制休眠的五个人偶，从空间里拿出店长权戒来戴上。
　　尼克勒斯摇摇头，“不清楚。”
　　不过，黑衣人要仅仅只是异能者，何必将面目遮掩得这么严实？
　　燕楼轻抚着权戒闭眼感应一会，笑着往前面一指，“往这边跑了。”
　　“看来你这一招还真早早派上用场了。”尼克勒斯也笑了笑。
　　之前碧翠丝在幻境中趁乱摘走了他手上的权戒，但那个并非真正的权戒，而是燕楼请逃生游戏总部特意打造的监视仪器。
　　这东西只要碧翠丝戴上去就再也摘不下来，它不但能让燕楼随时掌控碧翠丝的动向，还能瞬间撂倒一个S级高手，哪怕是燕楼也不想被这么个玩意禁锢着。
　　正因为假权戒已经到了碧翠丝手上，他们才能不慌不忙的处理掉五个人偶。
　　碧翠丝这次是设着陷阱等燕楼往下跳，她特意了解过燕楼的生平，逮着他的痛脚拼命戳。但多了一个尼克勒斯可不在碧翠丝的预料中，毕竟没有哪个顶头上司会好心跑来给下属解决公务。
　　尼克勒斯的存在让碧翠丝有些恐慌，她有信心设计燕楼让他栽坑，却没办法应对一个超S级高手。
　　为了拖延时间逃命，碧翠丝舍下了血本，两人刚离开路德家便再次遭到了袭击，这次袭击他们的是本土异能者，而且人数不少，或许科森沃市的所有异能者都来了。
　　“这么大场面。”燕楼笑了，“我是不是该谢谢她一下，毕竟比起花仙子，碧翠丝至少表现出了对我的重视。”
　　尼克勒斯有些无奈，“这么记仇？”
　　燕楼哼了一声，“我一直记仇，记很久。”
　　尼克勒斯觉得自己对他又多了一点了解，比起戴着温和面具的燕楼，真实的燕楼有脾气、会记仇，还很容易害羞，他的一举一动在尼克勒斯眼中都是可爱的。
　　异能者的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有能力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不多，但人数多了总是有些碍事。
　　等两人摆脱异能者的纠缠，找到碧翠丝的藏身之地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就是这里。”燕楼看向面前的高楼，这是一处小区居民楼，里面至少有几百家住户，哪怕有假权戒指路也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把人找出来。
　　燕楼感应着权戒的指引，半晌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对着高楼一比，说：“应该就在这一块。”
　　尼克勒斯挑眉，他看一眼高楼，又看一眼燕楼比划的手势，然后侧头贴到他脑袋旁边，眯着眼从他手上看过去，半晌恍然的：“哦，这儿啊。”
　　燕楼：“……”
　　他沉默一会，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傻逼，配合他的尼克勒斯也…嗯，陛下英明神武！
　　“我可以告诉您的。”燕楼小声说，您用不着这么损坏自己的形象。
　　尼克勒斯笑弯了眼，眸底的星光温柔明亮，“但是我想离你近一点，跟你一起看同一片视野。”
　　燕楼脸一热，闷头就往居民楼里走。
　　尼克勒斯笑着跟上他。
　　燕楼估算的位置在七楼到九楼之间，这三层楼里也住着十来户人家。
　　“一家一家去敲门？”尼克勒斯问。
　　燕楼看向周围的人，他们虽然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有人散步、有人买菜，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混沌的，像是没睡醒时意识昏沉的模样，显然他们都受到了碧翠丝的影响。
　　碧翠丝控制这座城市数年，她的影响力已经深入每一个人的灵魂，仅仅是受伤和惊恐就能让这座城的所有人表现出异常。
　　燕楼蹙眉道：“我觉得，可能问也没用，不如直接打上去。”
　　电梯很快抵达七楼。
　　燕楼敲了敲第一家的门，屋主很快出来开门。
　　对上他浑浊的眼，燕楼毫不犹豫的打晕他，然后进屋搜查。
　　“不在这里。”燕楼看完将晕倒的屋主拖到沙发上，离开时还贴心的给他关上门。
　　依样画葫芦的搜完这一层，两人都没有发现碧翠丝的身影，倒是发现了一个把情人带回家偷情的，和一个熬夜玩游戏玩到快猝死的宅男。
　　燕楼把黑眼圈比眼睛大的宅男丢到床上，拍拍手说：“我又挽救了一条生命，避免他熬夜猝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早睡早起不好吗？”
　　说得好像他以前熬夜、饿肚子，闹出的一身病都是假的一样。
　　到了八楼，燕楼敲开一户人家门，然后两人联手飞快打晕这七八个人。
　　他正在搜查时，隔壁人家的门开了，一个面容刚毅的男人站在门口警惕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在汤姆家做什么，他们人呢？”
　　那一家子都被燕楼丢进了卧室，这会估计还没醒。
　　他看了一眼目光清明的男人，笑着说：“先生，你认识碧翠丝吗？”
　　男人目光微闪，冷静的说：“不认识，你们没事就赶紧走吧。”
　　说着也不再追究他们的来历，而是要关门上锁。
　　燕楼身形一晃就到了他家门口，他抬手按住金属防盗门，说：“别着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先生，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不可能。”男人试图关门失败，燕楼的力量他完全无法抗衡，于是只能放弃了，“我从没见过你。”
　　他当然没有见过燕楼，因为燕楼是在幻境里见到他的，在碧翠丝幼年的记忆里，她在地下室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个带她脱离深渊的警察。
　　燕楼在幻境最后只瞥到了一个影子，但他的身形几乎没有多少变化，气质也是，直觉让燕楼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叫诺曼。”男人虽然不再关门，但身体一直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诺曼……”燕楼回忆着这个名字，很快笑道：“啊，我知道了，你是碧翠丝的养父，科森沃市的警局局长。”
　　诺曼面色微变，他再次试图关门，但燕楼死死的按住了，金属防盗门在两人恐怖的力量下有些变形，被燕楼按住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掌印。
　　“诺曼先生，碧翠丝在这里对不对？”燕楼笃定的说，“我要见她。”
　　诺曼不语，他的掌心窜过一道蓝光，雷电之力经由金属门冲向燕楼。
　　雷电这种东西不但攻击性强，而且能辟邪，对鬼魂的伤害极大，哪怕是燕楼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趁着他松手的瞬间，诺曼猛地将门阖上，几重锁将变形的门封得严严实实，上面的雷电更是流转不休。
　　燕楼不快的撇撇嘴，扬声道：“诺曼先生，你这么不配合的话，我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了。”
　　屋内没有回应，诺曼应该在想办法帮碧翠丝逃走。
　　燕楼冷笑一声，食指上的权戒转了转，屋内就传来了碧翠丝痛苦的哀嚎声，以及诺曼惊慌的呼喊。
　　不到半分钟，诺曼满头大汗的主动打开了门。
　　屋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逃走的碧翠丝。


第115章 祸水
　　碧翠丝的伤势依旧恢复了大半, 但现在她看起来比之前更虚弱了。
　　瑰丽的戒指牢牢扣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血红的细线从戒面延伸，如蛛网般扎入她的灵魂, 将她重重禁锢。
　　燕楼想要接近时，诺曼警惕的挡在碧翠丝身前阻拦他。
　　“诺曼先生。”燕楼停下来，有些好奇的说，“你似乎没有被她控制, 为什么还要不惜代价的做这些事呢？”
　　这整座城市里, 似乎只有诺曼是清醒的，其他人全都是碧翠丝的傀儡和武器, 这份特殊又是源于什么？
　　诺曼说：“她是我的女儿, 保护她难道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吗？”
　　“据我所知, 你只是她的养父。”燕楼说，“她的亲生父亲早被她杀死了。”
　　“我知道。”诺曼对他的话显得毫不意外，“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她, 也害了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