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你知道最近四区和三区的关系日益紧张的情况吧？”维西双手交叠坐正了身体，面带严肃地问道。
“略有耳闻，魔法和科技之间的争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阿来若有所思地回道，大概有点明白维西的意思了。
“长期以来四区对于稀有魔法生物的态度都很暧昧，魔法需要大量的生物媒介，人鱼的肉、龙族的血、兽人的骨……只要是大型魔法，这些材料基本上是必不可少的。”维西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地掀开了魔法残酷又血腥的一面。
阿来没有接话，这些事情在魔法师中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了。不是人人都有那么高的魔法天赋，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的，大部分魔法师都是依赖‘媒介’施法，越是稀有的媒介，越能够施展出强大的魔法。
“但自从三区崛起之后，这种情况逐渐得到了改善。因为……科技不需要依靠这些生命作为代价。”维西接着说道，轻轻握住了身旁尼诺略显冰凉的手。
“再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维西说道。
“你是指‘稀有生物保护法案’吗？”阿来接口道。
阿来确实听过这个法案，这是《位面协议》法案中很重要的一环。当时三区和四区在经过长期的斗争和谈判之后，三区为了争取其他位面的支持，极力的促成了‘稀有生物保护法案’的签订。
事实上他之所以失业，很大一部分也是三区和四区长期斗争的结果，三区的科技大幅的取代了魔法。他觉得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但很显然，大部分魔法师并不这么想。
“没错，在法案通过之后，三区和四区共同成立了‘稀有生物保护公会’。明面上的稀有生物贩卖就被禁止了。与之相对的，走私业却史无前例的繁荣起来。”维西近乎叹息着说道。
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越明亮的地方阴影越深。
“在促成法案通过之后，我因为和尼诺的特殊关系，就接手了‘保护公会’的会长一职，但事实上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大部分诸如收个鳞片啊、羽毛啊，这之类的活动，我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西接着说道。
阿来想起自己当初卖掉的银鱼，还有在妖精集市上看到的那些‘商品’，不由地点了点头。确实，要是这种交易都要管起来的话，累到死也管不赢啊……
“但这次的事件不一样，这位人鱼少女，已经是这个月被拍卖的第12位稀有生物了，这还仅仅只是我们监控到的。这与其说是小范围的走私，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偏偏在这其中还有四区的魔法师在后面支持，最近三区和四区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以我的身份，实在不方便轻易介入。”维西说道这里，脸上不由地浮现出几许无奈。
‘对哦，维西他是三区某个位面的王子殿下来着。’阿来这时才想起来，难怪会对这种案件感到束手束脚。
“所以，你就下单引我和尼德去交易现场，好让我们把这位人鱼少女救回来？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选择救她呢？说不定我们就把她丢在那里了也不一定啊……”阿来好奇地问道。事实上，他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把这位人鱼族女士扔下来着。
“所以我才用下单的啊，而且特意提前付了一半定金。以你对工作负责的程度，肯定不会放着‘货物’不管的。”维西狡黠地说道。
“那现在我们‘鱼’也救了，你还有什么要拜托的呢？”阿来敲了敲身旁的生物舱问道。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他这会儿反倒平静了许多了。
阿来招招手，把飞来飞去的小龙崽招呼到身边，一边抚摸着他身上冰凉的鳞片，边继续和维西说话。
“把她救回来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我真正的目的可不是抓住一两个负责拍卖的小人物。关键在于，如果你们把人鱼救回来，就能顺理成章地介入此事，帮助我顺藤摸瓜把诱骗人鱼的犯人抓起来，并借此将整个组织一网打尽。”
“可是为什么是我们？应该有其他专门负责这种事件的人在吧？”阿来并不接维西的话茬，只委婉地问道。
言下之意，专业人做专业事，让维西去找专门干这事的人去。
“事实上，这件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维西苦笑一声，解释道。
“首先，这是一起横跨多个位面的团伙案件，所以拥有能够随时随地穿梭各个位面的能力，是最基本的要求。其次，鉴于犯人对稀有生物的所作所为，必定冷血且拥有极高的武力。而尼德恰好是稀有生物里最强的龙族。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做这件事的人必须是我能够信任的人。所以，数来数去，就只有你们了。”维西诚恳地说道。
乍一听这事好像确实非他们不可，但总不能因此就随意置他们于险境吧……阿来一眼就看出维西在混淆视听的小心思，正准备开口反驳。
但维西像是早有预料，又接着开了口：“当然，这份工作不会让你们白干的。抓到犯人之后，我不但会主动结束订单，继续为你们提供免费的广告服务，而且还会再额外支付一笔报酬。我想想……3000金如何？四区通用币。”
这……这么多的吗？
阿来、阿来可耻地心动了。
明明心里想着要坚定的拒绝，结果一开口……
“那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阿来小声说道。
***
另一边，维西与尼诺城堡的会客室里。
维西挂掉了和阿来的通讯，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红茶杯放到嘴边，才发现杯子里的茶造就被他喝完了。
他凝视着空荡荡地杯底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我想你现在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我。”维西轻声开口，低头没去看身边尼诺的脸。
“……为什么要瞒着我把尼德扯进来。”尼诺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因为你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尼德去做这些事的，不是吗？”维西轻笑一声答道。
“你明知道如果继续放任尼德的本能，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后果。”尼诺皱着眉，沉下声警告道。
“我当然知道，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找到‘伙伴’了，不是吗？你应该对他的自控能力多一点信心。”维西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反驳道。
“那也不能用这么激进的方式。”尼诺深吸一口气说道。
“可你也看到了，尼德是天生的龙族，那两个魔法师可不是所谓的‘小人物’。他只用了不到2秒钟就解决了他们。而且全程都非常冷静自制。”维西尖锐地指出事实。
尼诺无法否认，他亲爱的弟弟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起来了。如果过去的尼德是一只只知道进食和捕猎的野兽，那么阿来的存在，则是教会了他克制、冷静，还有思考。
没有什么，会比一只学会冷静思考的龙族更可怕的了。
“不要总想着最坏的情况。只要阿来还在，尼德就是安全的。况且，是你说的，如果我能想到办法让尼德主动救人，你就不会再插手我的工作。”维西为自己重新倒上一杯热茶，提醒道。
“我知道，我会遵守约定的。”尼诺无奈地应和。
“我有一种感觉，以后我会常常和阿来打交道的。”维西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来：向金钱的恶势力低头。
维西：我有一个大计划。
尼诺：弟弟和爱人，都不让人省心。
尼德：谁能告诉我，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第49章 生与死与人鱼（六）
与维西达成协议的第二天上午， 阿来的空间内。
一夜过去，深秋的落叶，不知不觉的铺满了庭院的草坪。凉风飒爽， 正是给家里养的‘小动物们’贴秋膘的好时候。
而此时的尼德， 正乖乖地坐在庭院的靠背椅上， 经受着来自阿来的‘精神折磨’。
在尼德的眼前， 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此时摆放着一口超大的铸铁锅， 奶白色的鲫鱼汤咕噜咕噜的冒着香气。
阿来当着尼德的面，往里面放上了白纱布做的香料包。
尼德不由自主地抽抽鼻子，闻到了香茅、南姜、柠檬叶的味道，还有丝丝缕缕不明显的辣味，勾得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阿来抬眼瞅了尼德一眼， 没说话。
他转头走进房子里，从餐厅的冰箱里面摸出一罐虾膏和一颗新鲜的青椰子， 虾膏的加入让奶白色的汤底瞬间变成诱人的红色，椰青则拿刀哗的打开，甜甜的椰汁汇入汤中，更添几分滋味。
“咕叽咕叽。”小龙崽闻到了香味， 扇着翅膀飞到了阿来旁边， 撒着娇讨吃的。被阿来妥帖地放到了椅子上。
“还没好呢，等会做好了就给你吃哦。这是给乖宝宝的奖励。”阿来意有所指地对小龙崽说道，爱怜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眼见着自家伙伴的差别待遇，尼德终于忍不住了。“唔……阿来， 我错了。”他可怜兮兮地在一旁说道， 控制不住地又咽了一口口水。
阿来直起身又瞟了尼德一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松了口。
“说说看，你错哪了？”阿来抱起双臂，挑着眉问道。
“我不该，不该在昨天晚上偷偷吃掉冰箱里的奶酪冰淇淋的。”尼德小声说道，边说还边偷看阿来地脸色，猜测着阿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嗯，还有呢？”阿来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他早料到冰淇淋会被尼德吃掉，现在不过是预感成真，倒也没那么生气。让他一大早煮鱼肉火锅的原因可不在那一盒小小的冰淇淋身上。
“还有……还有，我不该昨天晚上因为肚子饿，试图吃掉院子里那只人鱼的？”尼德不确定地说道，眼神明显地游移起来。
昨晚因为阿来和维西一直在聊天的关系，害得他们统统没吃晚饭，结果晚上他实在是饿得睡不着，就爬起来偷偷吃掉了冰箱里本该留给‘奶酪’的冰淇淋。
可他后来还是饿，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院子里那只人鱼的主意，结果被同样没睡的小龙崽发现了，硬是咕叽咕叽的叫醒了阿来。
“一开始老实承认不就完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没打算……等等——什么？！你昨天晚上在院子里盯着生物舱眼睛都直了，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吃掉她吗？”阿来指着院子一角的人鱼少女，神情崩溃地质问道。
“对，对啊……不然呢？”要不是为了吃，还能是为了啥？尼德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我还以为。啊……天哪。她好歹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人类的脸啊，你是怎么……”阿来捂住脸语无伦次地嘟囔道，感觉三观都要被尼德重塑了。
“可是……我是龙啊，人类对我来说和其他生物并没有太大区别，虽然我目前确实没吃过人形生物就是了。”尼德语气无辜地说道。
“好吧，好吧，我懂了。是我太狭隘了，不该拿人类的标准判断你的。”阿来脱力般地朝尼德说道。
亏他昨天晚上，看见尼德在院子里，对着那位漂亮的人鱼少女露出垂涎的目光，还辗转反侧的纠结了一整晚，想着尼德万一是突然开窍了，看上人家了该怎么办……
结果谁知道‘垂涎’是这么个‘垂涎’法啊！
“哦，那我们没事了吗？我可以吃饭了吗？”尼德不明所以地说道，眼神一直围着香喷喷的锅底打转。
“可以，当然可以。你等等，主菜还没上，我给你拿过来。”阿来木然地说道。
他双目无神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他一大早上，特地去十区的早市买来的新鲜鲥鱼，色泽透亮的鱼肉被片成了两指宽的鱼片，拿来下锅刚刚好。
“唔……”尼德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接过阿来手中的盘子，瞬间把刚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了。
秋日临近正午的庭院里，一大锅的冬阴功鱼片正在锅里咕噜咕噜的炖着，如果忽略掉刚刚的话题，和庭院里的那只生物舱的话，确实是一副美丽的秋日风景画。
小龙崽咕叽咕叽地叫着凑了过来，两只小爪爪扒住阿来，也想要吃香香的鱼肉。阿来试探着夹了一小块给他，小龙崽吧唧吧唧嘴，飞快地吃了下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奶酪’也终于到了可以吃肉的年纪了，距离成为一只成熟的大龙更近了一步。
尼德看着阿来细心的喂小龙崽吃饭，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一大口滑嫩的鱼肉，结果烫得直抽凉气，只得赶紧喝了一大口冰啤酒。
“所以，你昨天和维西商量的结果是啥？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吃着火锅的尼德，无意间又看到了庭院里的生物舱，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朝阿来问道。
昨天眼见着阿来和维西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讨论了许久，先开始尼德还试图跟上他们谈话的节奏，后来发现有些地方他根本听不懂，索性就放空了自己，发起了呆。
反正到时候只要跟着阿来的计划去做就没问题了，尼德不负责任地想到。美滋滋地又吃了一口鱼肉。
“暂时只有等。”阿来慢悠悠地回道，也跟着吃了一口鱼片。
“等什么？”尼德疑惑地问道。
“等那位美丽的人鱼小姐醒过来。”阿来说道，他放下筷子，下意识也看了眼庭院的一角。
在那里，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透明的三区生物舱。少女神情安详的躺在淡蓝色的营养液里，黑发如墨，呼吸和心跳平稳又缓慢，一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在昨天一番谈话之后，阿来最终还是选择向金钱的恶势力低了头。反正卷都卷进来了，鱼都救了，而且尼德也完全没有意见。
他索性和维西达成了交易，帮助他找到不断猎取人鱼的幕后黑手。但仅限于找到为止，后面的抓捕工作还是由专门的人来执行。——他只负责利用自己的能力，把对方找到就算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