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就看到满地的毛茸茸,不同种族的兽人幼崽东倒西歪地趴了一地,有些已经晕过去了,还有的看起来年龄大一些的正在瑟瑟发抖。
“——?”是出什么事了吗?阿来一惊,就要往那边走。
“等等。”尼德一把拉住了他。
“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看,不会碰他们的。”阿来以为尼德是担心他,安抚似地保证道。
“不是这样的,他们这是被小龙无意识释放的威压震倒了,等他不哭了自然就会好的。”尼德有些无语地解释道,用手轻抚小龙的背脊,试图让他快点安静下来。
“是这样吗?那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呢?”阿来疑惑地问道。
他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群正在发抖的毛茸茸,好像确实是在害怕的样子,但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咳……那个,有些兽人的感官毕竟比较敏锐。”尼德咳了一声,委婉地说。
说白了就是身为人类的他感官迟钝呗,阿来无语地默默吐槽到。也不试图过去了,只伸手接过小龙,学着尼德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背脊。
也许是闻到了刚出生时就熟悉的味道,小龙在阿来的手里渐渐安静下来,外面那群毛茸茸也停止了颤抖。
食堂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相关的负责人很快就赶过来了,刚才那位大叔口中的白先生也来了现场,只四下里往食堂一扫,就急匆匆地朝阿来他们走了过来。
他穿着件绣着银丝线的广袖雪白长袍,银白的长发挽了个髻,头戴束发嵌宝白玉冠,一双宝蓝色的狐狸眼,未语先带三分魅。
“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敝姓白,您叫我小白就好。敢问两位先生贵姓?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声音也是又酥又软,语气含笑。
可惜不论是阿来还是尼德都对眼前这位白先生心生警惕,无人欣赏这一把好嗓子。
阿来是以前曾与类似这位白先生的人物打过交道,深知眼前这位先生并非是狐族的兽人,而是一只狐妖,并不简单。
尼德则是单纯的感到了威胁,下意识排斥‘伙伴’附近所有长得好看的生物。
眼见着他一句自我介绍刚说完,眼前的人就对他防备了起来,白先生笑意更深,额角却隐约暴起青筋。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不请自入也就算了,还一口气弄晕了大半的兽人幼崽,这会还好意思先戒备起来了。
好在阿来没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主动开了口:“我叫阿来,这是我的伙伴尼德,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求帮助的。至于刚刚发生的事情……”
阿来看了一眼已经陆陆续续醒过来,被其他工作人员带离的幼崽们,诚恳地道了歉:“真的是十分抱歉,我没考虑到小龙无意识散发的龙压居然会有这种威力,会把兽人族的幼崽吓到。”
“我看您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孩子们也没受到多少伤害,顶多睡一觉就好了。倒是您刚刚说的求助,具体是什么事呢?”眼瞅着这事追究也没用,总不能怪对方把幼崽特地送过来吧?白先生只能故作大方的原谅了阿来。
阿来一听,深知这事算是翻篇了。忙举起手中托着的小龙说道:“我们今天早上捡到了一只幼龙,想拜托您给登个记,帮忙为他找到父母。”
说到自己的工作,白先生的脸色总算好些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小龙,爽快地答应道:“这没问题,帮助走失的幼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还请两位移步到办公楼,我给您们登个记。”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去吧。”阿来答应道。他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把事情解决了,之后只要默默关注一下这方面的进度就行,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回家之后要好好吃个饭,再泡个热水澡的事情了。
谁知,在他满怀欣慰地配合白先生做完登记,准备把小龙寄养在这里的时候,却被一口拒绝了。
“找到小龙的父母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还请您把他先带回家,然后耐心等待。”白先生笑着拒绝道。
“为什么?这里不是专门救助走失幼崽的地方吗?让他待上几天,等他父母来接他就行了啊。”阿来试图讲道理。
“说是这么说……但是小龙他天生就有龙威,要是寄养在这里,其他的兽人族幼崽要怎么办呢?我们不是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情况不允许啊。”白先生状似无奈地叹道,一双狐狸眼里分明藏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阿来哽了一下,这个事情他还真没法反驳。但是如果不寄养在这里……难道,要他暂时养着吗?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正在尼德身上爬来爬去当做探险的小龙。小尾巴一甩一甩的,两只短短的翅膀可爱的扇来扇去,一副萌哒哒的样子。
养他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
带着小龙回到家后,空间里的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了。尼德和阿来商量着架起烤炉,干脆就着夜风吃起露天烧烤来。
在灯火通明的庭院里,一场关于小龙的名字的对话正在展开。
“虽然只是照顾几天,但还是起个名字比较好吧,叫什么好呢?”阿来边给手里的红柳羊肉翻面,边朝尼德问道。
“就叫小龙不行吗?简单又好记。”尼德的注意力全在烤肉上,随口说道。
“所有的龙都是小龙吧……这根本算不上是个名字啊。”阿来反驳,给羊肉撒上了一层孜然粉。
“说得也是,那不如跟你姓,叫阿黑。”尼德认真提议。
这是什么破名字,绕是阿来都听不下去了,反对道:“这个名字不行啦,太难听。再说了……我也不姓阿啊。”阿来吐槽道,顺手把烤好的羊肉盛到了盘子里,递给尼德。
“——?不姓‘阿’吗?那你姓什么?”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清楚自己‘伙伴’的名字,尼德甚至顾不上吃了,急忙问道。
“我没有姓氏,只有名。就叫阿来。”阿来笑着说道,眼神直直地盯住院子上空高悬的双月,语气里说不出是释然还是迷惑。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黑发与夜色交织成一片暗影,像是遮住月亮的阴云。
尼德的胸口骤然紧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确实感受到了阿来流入的情绪,那分明是痛的,但又不是鲜血淋漓那种,更像是有什么在体内游走,正试图破骨而出,从内里带来一种细细密密的麻痒感。
但这复杂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还不等尼德做些什么,闻到烧烤香味的小龙就“咕叽咕叽”的叫了起来,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晰,“饿了!要吃!”。
阿来回过神,无奈笑了笑,拿出一小块奶酪喂给小龙,看他吃得香甜。
“不如就叫奶酪吧?”阿来语气难得地温柔。
“挺好的,我没意见。”尼德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表情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把嘴边的疑惑咽了下去。只默默地把阿来刚才的表情刻在了心里。
静谧秋夜里,庭院里一阵青烟扶摇直上,熏晕了月光的残影,小龙扇了扇翅膀,在阿来和尼德的低语中无忧无虑地吃着奶酪。
长夜有人,月色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没错,是冰箱里面的小面团,
发酵时间过了,做不成烤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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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等待中的哨兵(一)
夜色如墨, 冬季的罗德城像一只被分食的野兽,摊开着残余的骨架,等待幸存者的吊唁。街道微弱的灯光连成一道光幕, 恰似葬礼的点缀, 充满戏剧色彩。
城市最中央的高塔里, 维特仰卧在特制绝缘材质铺就的地板上, 缓缓闭上了眼。他的精神化作一只游隼延伸出去,强壮有力的振翅翱翔, 巡视着他的领地。
这座城市的每一滴细节,每一丝颤动都在他脑海中显现。
暴风雨即将到来,雨积云沉甸甸的挤在天边,像是一群挣脱不出的牢笼的乌鸦,尖啸着扑向游隼。
雨水的气味如此浓厚, 掩盖了地面上腐烂的、污浊的、陈旧的气息。维特近乎贪婪地吸了口气,对于一位能够闻到几公里外轻微血腥气的‘黑暗哨兵’来说, 下雨的日子是他难得可以喘息的日子。
这座被他守护的城市,终于在雨中归于沉默,不再发出令他作呕的气息。放任自己不去管几公里外有人正在死去;犯罪者正把受害人肢解成块;新生儿呱呱坠地;有情人缠绵不休;无数人散发出无数的气味与声响……
他终于如愿睡去。
然后维特又一次梦见了他,在深蓝色的水域中。
他半侧过身对着维特, 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耳朵上有着透明地像是薄纱一样的装饰物, 身形介于成年男性和少年之间,背脊的线条蜿蜒出曼妙的弧度,美丽得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维特探出手去, 指尖划过丝绸般柔软的触感, 香味变浓了,像是欧帕石和铃兰, 飘散在海里。
维特知道自己在做梦,眼前的人面貌如此的模糊,只看得清一双澄澈的蓝眼睛。他的红发像是一团火焰在他心上飘浮,点燃了他一贯平静无波的精神海。
然后歌声响起了,梦里的人绕着他转了个圈,让他的精神海重回平静。维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安稳,那些萦绕在他鼻尖,令他难以忍受的恶臭与耳旁无时不在的杂音通通消失了,只留下他身上的味道,占据了全部。
只有他,只剩下他。
高塔中,维特紧皱得眉头松开了,彻底地陷入了沉眠。
***
这里是位于八区的罗德利大陆,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的人们通常在12岁左右会分化出不同的能力。
拥有极其敏锐的五感、战斗力惊人的‘哨兵’,能够感知他人情绪、平衡哨兵能力的‘向导’,还有没有分化出能力的普通人。
而维特,则是‘哨兵’里的特例,他是一位‘黑暗哨兵’。
通常,‘哨兵’的能力是有一定限制的,并不会超过自己的身体承受极限,他们和向导互为搭档,只在需要的时候开放自己过于敏锐的感官。
但‘黑暗哨兵’则不同,他们是天生的统治者,能力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涛。在这座大陆上自有记录以来,只出现过五位‘黑暗哨兵’。
他们潜伏在黑暗中,掌握着每个人最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任何事情能逃脱他们的感应。但也因此他们大多离群索居,或是常年待在可以屏蔽声音及气味的高塔内。
过强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敏锐的感官,会让他们的感知被无限放大,随着能力的增强,任何一点杂音或是气味都会在人们脑中反复加载、堆叠,直到无法承受。
如果一位‘黑暗哨兵’在能力彻底觉醒之前,不能找到与之匹配,屏蔽感官的向导。那么他必然会因为无法忍受过载的情报,陷入疯狂直至死亡。
这种悲剧,无论是对哨兵本身来说,或是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因为一位‘黑暗哨兵’的存在,往往昭示着最高武力,他们可以发动战争、也可以维护和平,可以守护城市、也可以毁灭一个族群。
这也正解释了维特现在面临的窘迫状况。
哨兵塔内的所有人都在极力促成他与向导的结合,而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眼前这一位究竟是第几位了。
没错,维特正在面试他的向导,或者用塔里的说法——‘相亲’。
工业化过度的街头,想找到一家不那么难闻的店家坐下来已经很难了,尤其是对于维特来说。他现在坐着的这家店,位于哨兵塔附近的湖心公园里面,店长是一对已经退休的哨兵和向导搭档。
湖水过滤了空气里刺鼻的气味,再加上昂贵的抗干扰设施,为感官敏锐的哨兵和向导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休息之处。当然,这对于维特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茶叶里微量的涩味被放大了,他甚至能尝出为他倒上这杯茶的服务生残留在手上的烟味。劣质的烟味毁掉了茶叶最后一丝香气。
眼前的青年还在尝试着寻找共同的话题,他无疑是很出色的,就和他见过的无数向导一样,优秀的共情能力让他们比一般人更加善于沟通、倾听,甚至是‘恋’爱。
与优秀的向导聊天会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他们知道你想听什么,但又不会过于附和,有自己的想法,但也懂得理解。
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向导既年轻又非常符合维特的审美。看得出来,介绍他们认识的哨兵塔官员们,确实是费了一番心力的。
虽然如此,但他依旧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打断了面前青年的话。
“抱歉,我想我们不合适。”他干脆地说道。
倒也不是对对方不满意或是别的,他只是在单纯地阐述事实。哪怕面前的这位青年已经是向导塔里今年最优秀的毕业生了,但在他的精神海面前,依旧显得不堪一击。
如果强行建立连接,就会像是试图用一杯水浇灭山火,唯有覆灭一途。
脑内的那只游隼在焦躁地拍打着翅膀,催促着他。
维特知道,除了他,那个梦中的人,没有任何一位向导能够安抚他的精神体。从他在梦中出现的那一刻起,维特就已经别无选择。——他必须找到他。
面前的青年没再说什么,体贴地告辞离开了。正如刚才说的,向导们是最善解人意的一群人,哪怕是被拒绝,也不会让场面感到难堪。
维特靠坐在椅子上,用一根手指推开眼前的茶杯,单手托桌,闭上了眼。他的思维像潮水一样蔓延,转瞬覆盖住了整座公园,向外延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