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没有人,敢说你的一句不是。
叮铃铃。
沉寂许久的铃铛声久违地响了起来。
在温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听到了那一声提示的声音——
【徒弟魔格增进二十格。】
温染:“……”完了,徒弟越养越歪,去了趟妖界彻底崩了。
感受到温染的低气压,白哲轻轻摸了摸他裹着白布的脑袋,一脸淡定地问道:“无晦镯已经碎了,你不想办法帮我抑制魔气吗?”
温染听了差点当场扯开白布勒住对方。
“你初代魔尊的身份早就曝光了,还抑制个锤子啊!”
看温染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白哲勾了勾唇角,将他一把按进了自己怀中。
轻薄的唇在温染的额头处,留下轻轻的一吻。
“不抑就不抑。”
即便隔着白布,温染依然感受到了那温热的触感。
连带着心口都温温暖暖的。
他的脸会好吗?
他也不知道了。
只知道,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白哲都会照旧陪着他。
……
两日后。
清晨自沉睡中醒来的温染,察觉到脸上的变化后,立马坐了起来。
之前他每次清醒,脸上的皮肤都还有些灼烧感,虽然不似在妖界那时严重,可终究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可是今日醒来,这种感觉全部都消失了。
温染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回光返照,急忙想要扯开白布去看。
结果刚要动手就被守在边上的白哲按住了。
“别乱动。”白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按捺住了内心的波澜,“我来。”
白布一点一点被揭开。
温染只觉加在自己脸上的枷锁在被逐一的撤掉。
皮肤像轻羽一般,静静地呼吸着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
温染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当他看到面前的白哲露出淡淡的笑容时,他知道,他的脸要好了!
因为某种原因,毒素在逐步的褪尽。
当日深夜。
安心下来的温染早早进入了梦乡。
一直忙碌的焰绯也终于有机会来看温染一眼。
不意外地,他在房里看到了白哲。
对于焰绯的深夜到访,白哲也并不觉得惊奇。
“再过两日,毒素应该可以彻底褪尽了。”焰绯看了看床上的温染,轻声道。
这些时日他也派出去了不少四处寻访医术高人的队伍,可惜对此毒都是只能勉强抑制,却无彻底清除之法,没想到现在毒素自己褪下了。
看过温染后,白哲和焰绯一起去了院子里。
夜色微凉。
白哲看着温染房间的门口道:“我当年在魔界时曾听得一个古法,若是毒已入骨血中,寻常办法再难医治。唯有一法,不破不立,可以一试。”
“何种古法?”焰绯问道。
白哲收回自己的视线,才答道:“换血。”
“用无毒的血去换有毒的血。”
焰绯敏锐地意识到白哲意有所指,“莲华早已没有肉身了,何来真实的无毒之血?”
“你听说过‘十日祭’吗?用心怀邪祟之人的血炼制为引,可助人重铸骨血。先引入邪血,再筑骨成形,所耗时间即为十日。”白哲没有急着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解释道,“我在妖界的一间仓库中发现了文翰书院部分学生的尸体。”
那些尸体保存完好,显然是有重要的用途。
莲华应该是把它们炼制为自己的血引子了。
这次从地宫逃出,莲华本就是虚弱之身,空有一缕幽魂,而无肉身,若没有跛道士施行的“十日祭”,他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只是,到了这最后一日,在他马上就要引血筑骨的时候——
前功尽弃。
院子里一阵夜风忽然袭来。
轻轻吹动了姻缘树上的彩带。
“他的血喂给了温染。”
第85章 未竟之事01
神火殿。
焰绯从月老阁离开后,他就直接回了神火殿。
如今暗月宫已倒,仙镣庭也没了,从妖界带回的囚徒便只可以直接安置在本殿的牢里了,说来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他怎么样了?”焰绯想起来了便随口问道。
宗辰跟在身旁,回道:“还在地牢,除了嚷着想要见温染之外,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
“他要见温染?”焰绯闻言还真有些诧异。
“是,一天嚷嚷了好几次。”
“过去看看。”焰绯直接拍板去了地牢。
此时的神火殿地牢。
被关在此地好几天的巫蛇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墙壁上的砖石。
仰着脑袋数了半天后,他终于是听到一点其它的动静了。
有谁来了。
巫蛇就像一条原本还在冬眠的小蛇,听到动静后立马支棱起来了,急不可耐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随着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巫蛇认出了来人一定是焰绯。
果不其然,焰绯和宗辰一起出现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听说你想见温染?”焰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道。
巫蛇抬眸毫不避讳地说道:“想啊,在妖界就属我跟他关系最好,不信你问他。”
焰绯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吗?”
巫蛇面不改色地回看着,只是未说话。
“你想告诉温染,他身体里有莲华一半的血。”焰绯忽然凑近对方轻声道,“我说的对吗?”
“……”
见巫蛇一直不吭声,焰绯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你倒是个忠心的,都进了地牢了,还惦记着莲华呢?”
“跟你没关系!”见计策被直接的戳穿了,巫蛇再没了和对方绕圈的兴趣,当即别过身去,不再看对方了。
从他被关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没再指望能出去。
即便能活着出去,如今莲华已死,他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断了。
无所求了。
焰绯并不生气,只是径自道:“那我走了。”
如果让温染知道此事,势必会因此事而难过,这种明明是仇敌却又因他而得救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受。
因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巫蛇去见温染的。
焰绯带着宗辰离开了地牢,回到主殿。
“今日还有什么未处理之事?”焰绯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微露疲惫之色。
宗辰翻了翻手里的材料,直言道:“殿里最近流言频出,说暗月宫已倒,卯月也不成气候了,您距离登上仙界之主的之位仅有一步之遥了。”
焰绯听罢,并未表态。
“还有,卯月已经回归内庭,一直在静养,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我们……”
话还未说完,宗辰便见焰绯挥了下手,示意他先退下。
宗辰行礼,恭敬地领命退出了殿外。
……
翌日清晨。
地牢里传来了巫蛇自杀的消息。
此事并未搅起多少波澜。
一个外来的妖修囚徒的死亡,不会打扰到这里的一分一毫。
神火殿今日一切照常。
而此时的月老阁。
由于温染的顺利康复,正是一片喜气洋洋。
月老亲自烧了几道好菜,锦鲤大仙也跑来凑热闹庆贺,还送来了这段时间不少人拜托他帮忙送来的礼品。
前几天,温染的徒弟白哲正式受了册封,又因为救回卯月的缘故,在内庭的声望也是大有提升。
只可惜白哲本人并未出席受封。
这在内庭有些仙君看来着实狂得很。
但是偏偏又顾忌着对方背后的魔界势力,还不敢当面跟他直接叫板。
据说这次妖界救援,已有白哲当年魔界旧部的插手,一时间内庭众仙围绕着白哲的身份和安全程度又展开了数次激烈的讨论。
一直在月老阁养伤无法出门的温染自然是不知晓此事的,今日醒来,中午和锦鲤大仙他们吃了一桌好菜,恍惚间,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那般。
午后,温染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整个人被照得金灿灿的。
先前总是蒙着白布见不着光,这才知道它的可贵。
晒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白哲半天没有过来。
自从他好了之后,他对白哲缠得愈发紧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可是又舍不得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安逸。
白哲也只是宠着他,随叫随到。
抻着脑袋望了好一阵,他才把白哲盼了过来。
感受到温染无言的探询,白哲毫不遮掩地坦言道:“我在给南枭回信。”
温染:“……”这么光明正大联系魔界旧部真的好吗?
“你这个部下从前也没见你联系过……你也小心点啊,内庭那帮老仙君没事闲着就爱逮人小辫子。”
白哲:“先前我的记忆和力量一直未完全恢复,也没想过要和他们重新联系。若不是因为你突然被莲华带走……我大概一时也不会去找他们。”
“啊,那是在妖界的时候……”温染有些惊讶。
白哲点了点头:“南枭是我当年沉睡前,暗中在妖界埋下的棋子。当初我已经发现魔界已有分裂之势,分化出妖界已是必然,我担心封闭魔界后会和其它几界彻底断了联系,因而提前安排了他前往异界蛰伏。”
“我去寻他的时候,也有赌的成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守在那里。”
事实证明,南枭的确忠心耿耿地按照当年白哲的命令,始终如一地蛰伏在了妖界,等候有朝一日的召回。
听到这里,温染对那位血葫芦南枭真是有刮目相看之感了。
这么多年一个人的坚守,想到其中的凶险、艰难和孤独,着实不易。
当年白哲沉睡前居然还能想到下达如此命令,也是极为高瞻远瞩了。
后来果真是妖界自魔界分离而出,形成了新的一界。
虽然他对白哲的过去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可即便从这些点滴片段就不难看出来,白哲是真正地爱着魔界那片土地,所以才会为之筹谋。
听说魔界的魔修是很恋旧的,他们一般不会随便离开自己深爱的土地。背井离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像白哲弟弟白渊那样跑出去破天和仙界叫阵的家伙,确实是少之又少。
白哲说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都会陪着他。
说出来十分轻松的话,可也许背后白哲所做的决定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容易。
见温染越想越深入,白哲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见白哲神色有些庄重,温染只觉得此事必然不是小事。
“但是你知道后也许会……”
温染从没见过白哲这般欲言又止,他只得问道:“很重要的事吗?”
白哲点了下头。
“和我有关系?”
“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温染多少有心理准备了。
他忽然来了感觉,他好像知道白哲大概想跟他说什么事了。
只是这感觉很模糊,还需要对方亲口告诉他才行。
白哲:“如果你不想知道,现在让我停下还来得及。事实上,这件事对如今的你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了,所以,听不听,由你来决定。”
温染定了定心神,“你会主动来问我,就是知道,以我的性子一定会希望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如果不知道,他一定会很后悔,会难过。
可如果知道了呢?恐怕也不会太好受。
白哲不会希望他难过,可依然主动来找他了,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对温染来说很重要,他应该有权利知道实情。
“我想知道。”温染认真地做出了决定。
白哲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卷来,摊放在了桌子上,让温染看。
温染低下头,只看到纸面上写得最大的三个字——
“十日祭。”他轻声念出了这三个字。
片刻的宁静后。
白哲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温染,你的体内有一半莲华给你的血。”
……
莲华已死。
本就没有肉身的人,剩下的便唯有魂飞魄散。
支离破碎地游离于这天地之间,永不得安息。
然而他留下来的伤痛却也同样久久无法消逝。
……
此刻的天岚居。
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随即响起的是无止境的哭喊声。
这声音带着恨,带着怨,带着不甘。
天岚披头散发,再没了往日的矜持与端庄。
她要把面前一切可以毁掉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
亦如前些天一样。
原本她扫落了什么东西,侍女们便补上来什么东西。
直到发现她根本是无止境地发泄和摧毁身边的事物,甚至险些伤到自己时,便没有谁敢在她面前放这些东西了。
没了可以供她发现的东西,天岚便冲进了供奉的屋室,将所有供奉之物通通掷在了地上,眼看着最上面的神像都要被她掀落,身边的侍女才不得不强行按住了她。
“公主!您别这样!这是咱们女娲族供奉的神像啊——”
“是啊,您不能碰它啊!”
天岚满眼通红,胸口憋闷着一股气,怎么也撒不出去,只得将几个侍女通通推开。
“我不能碰它……他们却都来碰我……!”
这番话吓得几个侍女都面露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