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悠然抚琴,十分动人。
当时知墨是这么形容这幅画的。
“应该没错。”
温染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幅画取走,还不惊起波澜,怎知外面竟然传来了声响。
有人回来了!
温染和白哲迅速撤出了房间,转而翻上屋顶,暗自窥视着归来之人的动静。
回来的人果然是文吾。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文吾的身后竟还跟着两名学生。
温染看着眼生,应该是天字院那边的。
窗外的树突然“唰唰”地开始晃动起来。
外面起风了。
文吾让两名学生直接进了里屋,自己则转身把门关好。
“这么晚了,文吾先生带他们来自己房间做什么?”
说完,就见文吾和那两名学生朝方才他们看过的那幅画走去。
他们也是来看画的?
温染趴在屋顶上,看了半天,发现那三人竟真的是一直盯着那幅画,并开展了一番认真而严谨的学术交流。
说得温染都快睡过去了。
毕竟他本来就连熬了好几天了。
白哲见他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又看了看天空,便抓起他下了屋顶。
“不听了吗?”温染迷迷糊糊道。
“先回去吧。”白哲淡淡答了一句。
抬脚的一瞬间,天空便惊起了一片雷声。
下雨了。
温染用手接了接忽然砸下来的豆大雨点,便被白哲拉走了。
之前郎卫鲜送的化水珠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二人匆匆往宿舍赶,路上经过了御书阁。
温染又看见了被吊在树上,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王冕三人,不由顿了顿脚步。
白哲心中了然,犹豫了片刻后,他才抬手断了那三人吊着的绳子。
只不过吊着的绳子断了,绑在一起的绳子却还紧紧地禁锢着他们。
三人在大雨中,“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通鬼哭狼嚎。
王冕他们掉下来后,下意识地就想赶紧爬起来逃走,可是却忘了绳子绑得太紧,于是三个人像傻子一样在浸满雨水的地上拼命乱爬。
雨水砸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了,雨夜温度也骤降,他们哆哆嗦嗦地捆在一起,越急却越难以行动。
温染见他们那副狼狈丢人的模样,嫌弃地直接扭头走人。
原本想让他们吊到第二天早上的,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居然下了暴雨。
他们这种神仙自然没事,可真要让王冕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在暴雨里过上一夜,估计得出人命。
温染心里有点不痛快,可是碍于仙者身份又不能以大欺小把事做绝了,现在把他们放下来又不松开,谅他们也只能在雨中爬着回去,也算是吃了苦头了。
同一时间。
宿舍。
吴风华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被这外面的雷雨声惊醒,整个屋子被外面的闪电搞得一阵黑一阵亮的。
他随便找了床头的外衫披在了身上,下了床。
下雨了啊。
大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他打算去关窗。
然而他刚往前走了两步,一道闪电照进屋内,便照出了窗前桌案边坐着的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黑影。
吴风华惊慌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田,田彬彬?”
桌案边的黑影忽然动了动,一只手悄然漫上耳后。
那动作,竟像是一名女子在对镜梳着头发。
“轰——”又是一道惊雷。
吴风华瞪大了眼睛,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你,没事吧……?”
从田彬彬和温染他们一起回来时,他就感觉到田彬彬的脸色不太对劲了,可是他问了半天对方死活也不肯说。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见田彬彬照常上床了,还以为没事了。
吴风华不敢说话了。
然而对方却慢慢转过了头来。
吴风华一个激灵,看到了田彬彬那张昏暗中惨白的脸。
耳后的手指又动了动,吴风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他看错了。
哪有什么女子对镜梳妆,是田彬彬抓了抓他自己的后脖颈,屋内光线昏暗,他惊慌之下就看错了。
“你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吗?”吴风华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于是再次开口道。
田彬彬的后脖颈似乎痒得厉害,拼命抓了好几下后才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回了自己床上。
吴风华本来想去关窗户,闹了这么一出,他是不敢再往那边靠了。
这一夜便在暴雨中度过了。
雨比想象中下得要更大更久。
温染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势转小了些,可依旧没停,此时院子里已经十分喧闹了。
“邦邦邦!”
“温染!你们醒了没?”
温染收拾好了正要出门去看看,就听到了吴风华的拍门声,忙去拉开了房门。
“醒了醒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吴风华一脸慌张:“出事儿啦!”
跟着吴风华到了院子里,昨夜的风雨使得小院一片狼藉,有些书院里种植的花草都被弄倒了。
昨夜的大雨带来了一些预料不及的异变。
其一是王冕三个昨晚被他们收拾,夜里因为雨下的厉害,书院的人起身出来查探情况,刚好看到了这三个在地上爬行的雨人,便把他们救起来了,但是他们的事也被传得两院人尽皆知,挺丢人的。
其二,天字院有个学生死了。
“死了?”温染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昨天他们四处调查时明明都还好好的。
“死得透透的!”吴风华把自己听来的事一一道来,“听说这个人死前正坐在桌案前作画,你说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画什么画?愣是被毛笔杆子戳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死的时候身上都是水,连画纸也被水浸透了,画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说完,吴风华一声叹息。
虽然他们地字院和天字院的关系素来不好,可是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死了,一般人谁会不觉得难受呢?
“云城的府衙来人了吗?”温染心里也觉得不舒服,而这连绵的雨无疑又增添了几分压抑,但还是问道。
“别提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雨带起了落雨山的滑坡,书院下山的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第50章 文翰书院09
“再来点儿人!赶紧把这院子收拾利索!”书院的一位负责人朝地字院的学生们张罗起来。
由于昨夜的大雨,书院和外界连接的道路被暂时切断了,院里院外如今都需要人手,因而不得不号召学生们来帮忙。
看来今天要被迫停课了。
温染他们为了站在人群中不那么突兀,也赶紧跟着加入了帮忙收拾的队伍中去。
“昨天咱们找画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这死的也太突然了。”温染压低声音和白哲说道。
白哲点了点头,似乎也赞同他的话,说道:“我离开一下。”
“干嘛去?”
“查一下尸体。”白哲淡淡答道。
死的那名学生叫薛亮,是天字院的老生。
“尸体还会留在这里吗?”温染有点怀疑。
“路堵死了,运不出去的。”白哲道,“如果不在书院的话,应该是搬去临近的庄子了。”
温染这才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有注意到,这书院虽然是在落雨山建的,地处偏僻,但是相隔不远处还是有一个小庄子的。
庄上人不多,基本都是为了做书院生意的。
每年都有慕名而来报考书院的新生,还有一些送考的家眷,庄上就专门开些小店来赚钱,同时如果书院放假不想走远了,学生们也会来庄子上逛逛,买点小玩意儿回去。
“好,我帮你打掩护。”温染乖巧应下。
话音刚落,白哲便看时机消失了踪迹。
吴风华忙着铲土,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温染一个人了,于是问道:“白哲呢?”
“他刚被叫走干别的去了。”
“哦,那就剩咱俩了……哎。”
温染听他像是话中有话:“怎么了?”
“正好我也想问问你,田彬彬他和你们是出什么事了吗?”吴风华实在憋住了,借着这个机会赶紧问出心中疑惑。
“……”温染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是有点不愉快,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昨天夜里差点没把我吓死。”
“昨天夜里?”
吴风华把昨晚田彬彬诡异的举动说了一遍,引得温染也十分惊诧。
“莫不是……中邪了?”吴风华挠了挠后颈推测道。
温染没说话,他环视了四周一圈,也没找到田彬彬的身影,还是等白哲回来跟他也说下吧。
他们干活儿一干就干到了中午。
温染和吴风华去吃饭时,白哲也还没回来,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食不知味。
毕竟书院里刚死了人,出去的路也被封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书院里现在禁止私下讨论死亡的学生的事。
不知道是哪个,可能想调节下气氛,忽然说起了王冕的那件事,顿时引发了几声嘲笑。
不提还好,提了真是让地字院的学生感到大快人心。
王冕在院里作威作福惯了,地字院的学生都是希望他出丑受教训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出手把他们几个一并收拾了,听说在雨中像落水狗一样到处乱爬,滋儿哇乱叫。”有个胆子大的见王冕他们不在就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了。
“书院老师问了,他们几个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说。”
“肯定不说啊!他们都是世家出身,这回栽了大跟头,丢了大面子,真说出来了以后反而不好见人了。”
几个人你来我往聊着王冕的事,结果没过多久,有人看到王冕一瘸一拐地带着他那几个同伴一起进来了。
食堂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冕的脸上还带着青紫的痕迹,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喷嚏,看起来昨晚是真没少遭罪。旁边的同伴手里还提着两把伞,外面还在下雨。
拖着不听使唤的腿进了食堂后,王冕一副谁看他就揍谁的眼神瞪得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吃饭。
直到王冕看到了温染。
王冕心头立时窜起火来,幸好他旁边的人还算有点理智,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想让全书院的人都知道咱们是被地字院的弄成这样吗?”
此言一出,王冕心头的火瞬间被浇下去一大半。
是了,从来都是天字院骑在地字院的头上的。
他被温染和白哲吊在树上打晃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王冕只能硬生生把火憋在了心里。
偏偏温染看到他后,脸上还挂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温染什么也没说,连嘴巴都没张开,可是他似乎就听到了对方想对他说的话——
“再看我就把你脱成白斩鸡送到广场上去跳舞!”
上次是他太大意了,这次要是真敢再来找茬儿,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王冕可能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脖子立马缩了回去。
可真缩回去了,他又觉得憋屈,只能拿着筷子往饭里乱杵。
……
直到下午上课前,温染才看到白哲回来。书院可能是担心学生呆在宿舍里更容易乱想乱说,因而下午又强行开了课,下午主讲的是那位好脾气的徐先生。
课间时候,又有学生忍不住问起天字院那边的情况。
温染一看还是个熟人——之前来过他房间的李傲之,于是顺带听了听。
天字院那边上午听说盘问了不少宿舍的学生,可是目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传出,可能最后会被单纯地认定为是一桩不幸的意外。
温染忽然想起来,那个死去的薛亮应该也有舍友吧?
天字院的房间也是二人一间的,薛亮一定有舍友才对。
既然是死在了宿舍,说明薛亮的舍友应该也见过他。
温染就势向李傲之打听了下,然而李傲之却回答说:薛亮没有舍友。
他舍友请病假有一阵子了,目前在薛家庄的医馆修养,所以薛亮一个人一屋挺长时间了。
更多的情况也问不出了。
待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温染才有机会拉住白哲好好问一问上午调查的情况。
白哲上午偷偷离开了书院,去了邻近的薛家庄。
死掉的那个学生叫薛亮,刚好就是薛家庄的人。白哲担心尸体会被销毁,因而先去寻的薛亮尸体。
此时因为山体滑坡,庄上的人都动员了起来,到处清理。
尸体暂时被放在了庄里的医馆中,白哲还意外撞见了薛亮那个病假的舍友,听说薛亮死了,那人哭着感慨了好一阵。
和之前所传闻的差不多,薛亮是被毛笔的杆子直接戳入喉中而死的。死时衣物尽湿,淋得像个水鬼一般。
白哲勉强辨认了下尸体的容貌,发现这个薛亮似乎就是之前进过文吾房间的其中一个学生。
这样一身雨水就说得通了。
他们离开时,薛亮才刚进房不久,那时就下雨了,离开时淋了雨自然是正常的。
听到这里,温染心中一惊:“一个常年握笔的书生,真的会自己把自己戳死吗?难道……?”
文吾和同行的学生很可能就是最后见过薛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