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怎么会鉴别不出这名低段位的“白莲婊”话中的挑拨离间,招惹江赫然本就犯了他的大忌,偏偏用话中伤江赫然的人还打着与他同党的名义。
樊天狠下脸色,一脚踹到宁言的膝弯,将人摁跪在江赫然的脚边,“给他道歉。”
宁言以头抢地,替身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对方给予的半点温情也并不是给他的,“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们有误会,帮着解释一下。”
解释——是以歪曲的话意解释双方之间没什么,还是以故意加深误会的暗示,将双方莫须有的关系落实?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杀手做什么。
不远处候着的下属们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场面闹得如此难看,首领再没陪演闹剧的心思,踢开挡路的“狗”,没走两步,在气怒下沉闷的胸口,忽然升上来一阵眩晕感,下腹又有了刺痛的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异样的液体在流出。
那是在他不想要腹中骨肉时,曾有过的感觉。
江赫然表情空白地捂住了腹部,眼前是迎上来搀扶他的下属们熟悉的脸。身后的男人挥开了旁人,将他拦腰抱起,是他熟悉的怀抱与气息。
周遭的人声忽然变得很遥远,孤寂到仿佛世间只剩他一人,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孩子。”江赫然用只有抱着他的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我的孩子。”
“别怕,没事的,会没事的。”安慰的人的声音,听起来怕的厉害。
江赫然的脑中也是空白的,有些想法与念头不自主的在脑海里铺开。
江赫然是该为樊天考虑一下,他落下的致命一刀,至今不过两月而已,就算樊天身体愈合力再强,也还没恢复到可以抱着个男人夺路狂奔的程度。
那刀口现在是什么样子了,真的很令人心疼吗?
自己是在关心他吗?
念头又现实的想:自己更怕被体力不支的男人摔下去。
江赫然随念头紧紧地抓住了樊天的外套前襟,像是依附,又像是挽留,在彻底陷入昏迷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我们的孩子。”
妊娠期身体虚弱,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导致晕厥,加之先前有过先兆流产,胎象并不平稳,险些真正的流产。
清楚江赫然身体情况的樊天没让旁人跟着,驱车带着江赫然去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医院。
超声检查过后,医生与病房外的家属语重心长的叮嘱:“病人已经清醒,目前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胎儿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因为母体情况特殊,这边建议留院观察。”
女医生看到男人依旧没松懈下来的状态,又温声说道:“胚胎发育的很健康,妊娠已经超过十三周了,已经度过了流产的高发期,宝宝的生长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静心修养即可,不必过分紧张。”
“超过十三周?”
“是啊。”女医生将超声检查单呈给樊天,指着报告单上小小的生命,蜷缩的小家伙已经有了人类幼崽的雏形,就连见证过许多新生命降临的医生都不禁感叹,“真的像一个奇迹。”
十三周,三个月。那是在他与江赫然诀别之前,那时江赫然还是他的—— 江赫然怀有的孩子是他的?
樊天打开病房的门,在疲惫中入睡的江赫然被吵醒,颦了下眉,却仿佛从脚步声察觉到来人是谁般,眼睛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
这是阶下囚被关在阴暗禁闭的地下室之后的后遗症,总是无意识的渴望着广阔纷繁的外界,自由与解脱。他与樊天用一刀划清界限,可他从未提过被囚禁的怨。
囚禁对他来说是惩罚,他爱上了一个错的人,他知错,他该罚。
“你又骗我。”
江赫然是反过来骗过樊天的感情,然而樊天所说的欺骗,是更早之前,江赫然对他表过的那些至死不渝。
“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樊天顿声道:“我以为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以为你真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没骗你。”江赫然道:“最后那句没骗你。”
真的不要了。
江赫然并不是个玻璃心。
鹤井在得知江赫然被气进医院的详细经过后,径直来到了宁言所在的房间,用消防箱里的斧头砸开了门锁。
鹤井为组织效力多年,对外一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组织里的人没见过鹤组长发火,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替身起初还想以狡辩装作无辜,见对方不吃这一套,又试图搬出现任掌权者去压对方。
“他对我是有感情的,你不能伤害我!”
对樊天本性不甚了解的替身并不清楚,他现在被扣押在总部里,正是还来不及跟他清算的“靠山”的意思。
“是吗。”鹤井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摩擦着消防斧的锐角,“那真是太好了。”
樊天若真的对替身有感情,那真是太好了,至少能让那条咬人不松口的恶犬,转移目标,不再纠缠江赫然。
樊天若真的对替身有感情,那真是太好了,在意的人受到伤害,疼的可不仅仅只有受伤的人。
“那我是该留你半条命。”宁言听到向他走来的暴徒这么说。
不是穿得像名医生,就会有着治病救人的仁心。
起初他还能喊出声来求饶,可随即,在他被灌下苦辣的药液后,他的喉咙再无法发出半点声响了。
别说是对江赫然出言不逊,敢给江赫然受委屈,以鹤井双标的行事,光是“替身”用这把与江赫然相似的嗓音说出他与樊天互相中意这种话,就以不被鹤井所能容忍。
“别哭啊,我也不想这么做的。”鹤井掐着宁言的下巴,抚去对方脸上斑驳的血水,语气无辜道:“打狗看主人,谁叫你是樊天的狗呢?”
鹤井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得知医院地址,赶到时,在走廊里看到了蹲在江赫然病房门口的樊天。
樊天道:“他睡了。”
鹤井有些后悔没将那柄斧头一并带过来,“你养的宠物,不太耐玩。”
“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他跟我说你爱他。”鹤井道:“不过很可惜,他现在再也无法说话了。”
樊天:“有劳。”仿佛鹤井替他做了什么好事般。
“无关紧要。”鹤井重复着这句话,放轻了对话的声音,“樊天,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能得江赫然另眼相待,被江赫然偏爱是什么感觉?”
樊天是感受过,可是已经是过去时了。
“你对于江赫然来说不是替身。” 鹤井诛心不动刀的继续说道:“江赫然很早以前亲口跟我说过,你与厄莱斯不是像不像的事,你不一样。
“原来你的不一样是不一样在没心上。”
“当厄莱斯的替身,你配吗?”
“是我亏欠他的。”樊天像是在自语,“我用了各种方法验证出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会对他负责,我会尽我所能的补偿他,即使他不要。”
他会弥补,他会负责,即使不再被需要。
第38章 你是狗吗
以身饲养白眼狼会得到什么,一只身心忠于你的狗。
在江赫然留院观察这几天,樊天始终保持着无存在感的安静,寸步不离的守在江赫然的病床边,他将时间都用在了为江赫然做饭,煲汤,削水果,与照顾病人需求上面。
弥赛莉亚从来就不是个管事的,在得知江赫然被“放虎归山”之后,为防被算账,早已带着她的近卫黑桃,归期不定的,天南海北的游逛去了。
于是天生操劳命的鹤副手,又重新跟个老妈子一样,为组织当起了苦力。
原以为内部两股势力混杂,不会好管,然而樊天已经毫无保留的向江赫然交代了老底,并提前规束过他那方的人,一个个的比己方的人还听话。
江赫然对孩子比什么都上心,凡事谨遵医嘱。
医生嘱咐要平心静气,于是江赫然放宽了心,懒得和阴魂不散的樊天动气。
医生嘱咐要补充营养,饮食均衡,于是江赫然没再将樊天严格选材用心做出的饭菜贡献进垃圾桶。无视掉到对方欢欣求夸的表情,每餐都吃得干干净净。
一周后江赫然顺利出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多了,又没怎么运动,轮廓明晰的下巴明显圆了些,小腹也有了突起的弧度。
江赫然垂眼看着自己消失的腹肌,有些想撸铁,然而最终只是饭来张口的吃下了樊天送到他嘴边的蓝莓,慢悠悠的上了低速的跑步机。
蓝莓有些酸,江赫然最近总觉得味蕾寡淡,喜欢吃些酸的。
他的身子还看不出有孕,在肚子里的小家伙稳定下来后,以首领的身份,过回了先前的日常。
总部,名流宴会,地下组织之间明争暗斗的交涉,只是不再出任务了。
当地政要们对这名污点证人“金盆洗手”的行为,给予了表彰肯定,将其以企业家的身份奉为上宾,不与官家对立的以恶制恶的暴徒首领,能将重心更向正面靠拢,是该买两挂礼花庆祝下。
詹姆的手指又少了一根,为表忠心自己剁得,手上最后那点枪火生意也“上缴”了,过惯了奢靡生活,穷到快要当手上的戒指为生了,首领近来“慈悲为怀”,他这条命好赖算是留住了,安分的当起了吉祥物。
江赫然不曾信仰过鬼神,也不在意报应,他只是不想让他孕有的生命闻到杀戮的血腥。
一切都是如旧,除了身边多了一贴越来越粘人的“狗皮膏药”。
存在他身边的男人,以他为中心,外放的感情有如实体般纠缠着他。
在无需他人照顾之后,江赫然将失去利用价值的樊天驱赶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滚远点。”
樊天的是非观以江赫然为准,他知道自身的一些行为违反法纪道德,但并不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行为不妥,但若是江赫然生气了,那就是他错了。
无端被斥责的樊天没解释什么,也没寻求一个解释,听命地退开了两步,房门在他面前利落地合上。
多雨的国家却是少雪的。
已经是寒冬了,今夜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霜晶。
屋外,在路灯暖黄的光线下,雪花在飞舞,莫名令江赫然想到被炸裂的子弹托升起的羽绒。那发散的光路灯光线太温和了,从视觉上看去,仿佛如太阳般是热的。
他突然想出去看看。
江赫然打开房门,意外的在屋外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樊天。
像是被罚站,又像是被主人拴在室外不受宠的狗。
雪片落在樊天的肩头,发梢,落在他的眼睫上,很快又化开,睫毛被浸湿了,江赫然只瞥了他一眼,没看出那双眼中的水汽是否还掺了其他的什么。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从一个路灯,走向下一个路灯。身后的男人保持着“滚远点”的距离,如一道与本体脱节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片住宅区人烟稀少,流浪汉与“孤魂野鬼”比人都多,实在不是个夜间散心的好去处。
治安问题从来不被江赫然纳入考虑范围。在一声金属钢管敲击水泥管道的声音过后,有两名面相凶狠的男人从暗处蹿出,拦在了江赫然面前。他的身后,一名满头脏辫的家伙,扛着个手臂长的钢管,扯掉了戴在脸上的骷髅头围巾,笑出一口白牙。
拦路打劫?江首领有点新奇。
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江赫然把随身的匕首向袖子里推了一下,将钱夹扔给了领头的脏辫。
破财却不能消灾。脏辫见被打劫的人衣着高档,怀疑对方身上还有更值钱的物件,这一打量,脏辫的表情又多了些恶意,“东方人?”他与两名同伙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立即知意的向江赫然围了过来。
“真是漂亮,像你们那的画一样,交个朋友怎么样?一起去喝几杯?”
“恐怕不行。”江赫然有些遗憾,“身体原因,不能饮酒。”
“我在遛狗。”江赫然好心的提醒,“小心狗咬。”
三名打劫的人狐疑地看向四下。
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从暗处绕过来,出现在近旁的一名男人。
男人绿色的眼睛像是夜间眼眸盈着绿光的狼。
狼对待伴侣有着绝对的忠诚,会在伴侣怀孕后一直守护着对方。
狼从不轻敌,所以狼的进攻很少出现失误。
钢管确实好用,三名大难临头的匪徒,一瘸一拐地冲着三个方向作鸟兽散。
“野兽”没随机抽选一名幸运猎物追上去,与江赫然之间像是有着无形的锁链般,江赫然在哪,他亦在哪。
樊天将从劫匪那里抢回的钱包递给江赫然。
眼下的场景倒是与那次一起去海边度假的情形重叠了。
以为一直在向前走,再抬头,还像是在原处。
交换物品时,江赫然触到了对方在打斗时都没缓过来的手。
“冷吗?”江赫然问。
“嗯。”天是很冷,于是樊天脱掉外套,罩在了江赫然的头上替他挡雪,“回去好不好,怕你着凉。”
江赫然躲了一下,皱眉,“穿回去。”
樊天从江赫然的话里扒拉出点关心,满心欢喜间,狗皮膏药的粘性发作,又忍不住向江赫然跟前蹭近了一点。
江赫然不胜其烦,第一次与本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你是狗吗?”
樊天:“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