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榷将他的帽檐抬高了一点点,隔着口罩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
“我走了,记得吃晕车药。”
“嗯。”
尉岐站在原地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蓦然涌上一股难以克制的怀恋与不舍,甚至让他的眼眶都有些发烫。
尉岐两只手放进口袋里,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机场。
没多久,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登机了。”
尉岐道:“好!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一个人出门要保护好自己哦!”
然后发了一个“超人”表情包。
时榷轻笑了一声,按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
尉岐刚回基地没多久,门外就停了一辆蓝色跑车,车上下来一个个高腿长的年轻男人,那人一进门就喊:“小崽子去哪儿了!你亲哥来接你回家啦!”
尉岐拉着行李箱从楼上出来,嚼着一块口香糖,不太高兴的表情:“你小点声,别叫唤。”
尉然从上往下打量他一眼:“怎么回事?谁惹你了?”
尉岐兴致缺缺地吹了个泡泡,没吱声。
上车之后,尉岐往背椅上一靠:“我姐回来了吗?”
尉然降下车窗:“没有,她过几天才能回来,估计要二十五六。”
尉岐“哦”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尉然道:“你那个男朋友回去了?”
尉岐:“嗯。下午刚走。”
尉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总算是知道小孩儿无精打采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了。
啧啧啧,出息。
尉岐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了,他吃了晕车药之后睡了一路,被冷冷的夜风一吹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尉岐家里在郊区别墅,方圆几千米范围内就这一家人,从大门口往别墅里走就得走五六分钟,他一路小跑着顺着鹅卵石小路跑回家:“妈妈我回来啦——”
他姐养在家的金毛汪汪神出鬼没地从花园里扑了出来,跟尉岐撞了个满怀,差点儿把他撞倒。
尉岐亲昵地跟它蹭了蹭鼻子。
“妈?你在楼下吗?我回来了!”
尉岐探头探脑地进门,感觉这个点他父母应该还没睡觉才对。
一位华丽的气质妇人闻声从某间房里走出来,她穿着丝绸睡袍,五官精致而美丽,皮肤保养的极好,身材有致,完全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尉岐过去跟她拥抱:“妈!”
耳边响起一串不满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尉岐转过头,看到他亲爱的老父亲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亲儿子抱一下也吃醋。”尉岐小声嘟囔了一句,讪讪松开了手。
妈妈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秋眸盈盈地问:“那个男孩子没跟你一起回来?”
尉岐表情微微一僵:“啊?”
什么男孩子?
妈妈道:“最近在网上传的跟你关系很好的男孩子,然然上次回家的时候还提过呢。”
尉岐:“………”
这俩七十年代的老人为什么这么与时俱进啊!
尉岐想起时榷跟他说的话,低下头,艰难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就是关系好……干嘛跟我回家呀。”
“还不是男朋友吗?”
“不是都喂他吃葡萄了吗?”
妈妈优雅地坐到沙发上,有些哀怨地说:“这么多年,妈妈还没吃过你喂的葡萄呢。”
尉岐:“………!!”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妈妈得意道:“我跟你爸看了直播呢。”
尉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们两个老夫老妻在家都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没事去看人家直播干什么!”
爸爸冷哼一声:“出去混了两年,名堂没混出什么,知道往家里领男人了,要放在十年前,我非打断你的腿。”
十年前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容忍度远没有现在这么高,人的思想也并不开放。
尉岐庆幸自己晚生了十年,是他可以和时榷没有阻挠就能在一起的美好时代。
都到这一步了,尉岐也不装了,坐到妈妈的身边,低声说:“您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忽然要去打游戏吗?就是……就是因为时榷,我才想当职业选手的,我想能离他近一点。”
“妈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很喜欢他。”
尉岐甩了一下马尾辫,小得意地说:“头发还是他给我梳的呢!”
妈妈微笑道:“有时间就把人带回家吧。我跟你爸爸都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品德修养很好,是你们这个年龄段少见的优秀男生。”
尉岐知道他爸妈这时候估计应该把时榷的资料都查的明明白白的了,父母这一关他跟时榷几乎是不废吹灰之力就过了。
……不知道时榷的家人会不会喜欢他。
.
新年零点,时榷跟尉岐同时拨打了对方的电话,结果信号撞到了一起,两边都是——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尉岐:“………”
他知道时榷肯定是在给他打电话,于是挂断了通话,坐在床上等手机铃声响起。
轰——
五彩斑斓的盛大烟花在他眼前的夜幕上绽放。
那人悦耳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尉岐,新年快乐。”
大年初二。
时榷小号关注的唯一博主发表了一篇新文章,标题是:霸总尉岐和他的直升飞机。
“今天是尉岐跟男朋友分别的第十七天。”
“尉岐想他的男朋友了。很想很想。”
“所以尉岐非常霸总地决定过两天去见他的男朋友,给他一个惊喜。”
“他要飞到时榷的城市。”
“变成时榷的新年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夜莺与玫瑰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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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吱呀——
尉岐将房门轻轻地打开一道缝隙,轻声地问:“妈妈,你睡了吗?”
尉妈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宝贝怎么啦?”
尉岐:“我可以进来吗?”
妈妈给他打开房门:“这么晚了,是睡不着吗?”
“不是,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尉岐抿了下唇,在家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后天想去找……他。”
妈妈怔了怔:“去找你的男朋友吗?”
尉岐点了点头。
尉妈妈望了他一会儿,将他的手拉到手心里,低声叹气道:“宝贝,恋爱的时候不能太主动,你想跟他见面,就让他来我们家呀,怎么会是你追着人家跑呢。”
尉岐眨了眨眼,说:“可是我喜欢他呀。我做的都是因为喜欢他才做的事,我想他了所以去找他,跟主不主动没有关系,爱人之间为什么要这样算计呢。”
他又说:“妈妈,我们男孩子的恋爱没有这些小心机,我知道他喜欢我就好了。”
是这样的。
尉岐的恋爱里只有披马、掉马。
妈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傻儿子被吃的死死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怎么这样让人神魂颠倒呢。
.
“妈,我来洗吧。”
时榷将碟子从女人的手里接过来,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女人摘下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鲤鱼,“晚上给你做酱排骨和糖醋鱼段,还想吃什么?”
“没有了,您随便做就好。”时榷放盘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提起:“对了,过两天可能会有一个小朋友来我们家。”
时妈妈问:“是你昨天晚上打电话到半夜的那个?”
时榷轻咳了一下:“嗯。”
“他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嗯。”
妈妈把菜刀往桌子上一放,训斥道:“时榷,你要有点大人的担当,怎么能麻烦别人千里迢迢地过来找你?那个小朋友还比你小,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能照顾好自己吗?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时榷静了片刻,低声解释:“他没有告诉我他会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
时榷没说话。
时妈妈把鱼拍到菜板上:“我跟你爸的脾气都急,不知道你这样像谁,性子这么矜持温吞,谈个恋爱还要人家小孩儿主动,哼,像什么样子。”
时榷也并不解释,听着他妈妈继续叨叨:“我们的家庭条件跟人家好像差很多,他过来不会不习惯吗?”
时榷道:“不会。他性格很随和的。”
妈妈瞥他一眼:“等人家来了要给他做饭,你做。”
“嗯。”
两天后,在尉岐自以为地单方面“密谋”之下,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前往P省的飞机。
前天晚上尉岐以“邮寄本地春节特产”为由从时榷那里诓骗来了他的老家住址,这时候他拖着轻装行李箱,准备打个出租车直接到时榷的家门口。
Surprise!
尉岐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男朋友了就很开心,他一步三跳地出了机场,打眼向外一望,发现……有一个他特别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机场的门口。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夜空浩瀚漆黑,冬风冷的透骨,灯光把人影拉的很长,时榷穿着灰色大衣,一个人站在灯牌之下,正隔着人流凝视着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
尉岐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拔腿跑过去,兜头扑到了时榷怀里,又前后左右看了看,把他拉到了一边角落里,一脸惊喜道:“阿榷!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了我要来吗?”
时榷眸光沉沉,将人抱进怀里,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哑声道:“猜到的。”
尉岐:“???”
这也能猜到?
时榷牵着小朋友的手,带他走出机场,打开车门:“上车吧。”
尉岐云里雾里地坐进副驾驶,现在有点懵了。
他的计划是直接到时榷家的楼下,到他的家门口敲门,然后给他一个新年最大的惊喜……现在是什么情况?!
尉岐不知所以地看着时榷,时榷也在看着他。
然后时榷低下/身靠过来,在他身边说:“等你很久了。我的新年礼物。”
尉岐反应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见了鬼似的盯着时榷!
新?年?礼?物?
这不是……。?!
怪不得时榷知道他今天要来!
——时榷发现了他的微博小号!
尉岐十分镇定地心想,知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提前来接机嘛,两个人还能一起回家。
不,等等……
他的小号都说了什么来着?
尉岐忽然心慌了起来,焦虑地咬住了手指甲,脑浆开始疯狂工作,努力回忆他曾经都在小号上发过什么东西。
他发了跟时榷准点打电话说新年快乐,结果谁也没接到谁的电话,还有时榷跟他视频到半夜,轻声细语哄着他睡觉……
哦,年前他好像还说过时榷那方面有问题。
时榷,不行。
尉岐:“………”
尉岐:“………”
认真的吗。
为什么他的马甲掉的总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早?
为!什!么!
尉岐整个人都呆滞了,“咯吱咯吱”慢慢扭过头去,眼下这场面完全不亚于他跟时榷第一次摊牌的时候,甚至还要糟糕一些——他不会对时榷的心灵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吧?!
被自己的男朋友说不行这种事……
艹。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时披马甲的时候脑子进的水。
再披马甲就去死!!!
尉岐回过神来,开始焦急语无伦次,后背直挺挺地竖了起来,“啪”地握住了时榷的手腕:“不,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你别误会……我并没有觉得你……”
时榷用食指蹭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说:“没关系。我们今晚不回家。”
尉岐“啊”了声,反应过来时榷是什么意思,耳根子一点一点地红了,腰也软了似的,靠到了背椅上。
直到时榷把他带到酒店上楼的时候,尉岐才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后脊梁骨哇凉哇凉的。
他现在删微博还来得及吗?
哆啦A梦能带着时光机来救救他吗?
电梯里,尉岐望着金属墙倒映出来的人脸,就是一副生无可恋悔不当初的表情,他用力搓了搓脸,拽着时榷的衣角再次开口,声音都在颤:“哥,哥……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时榷垂眸望着他说,“跟那个无关,你愿意吗?”
尉岐咬了下嘴唇,从背后抱住他,用力点了点头。
他愿意的。
很早之前就愿意了。
尉岐一脚刚踏进房门,连鞋都没脱,整个就“呼悠”一下离地而起,时榷把他整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给他解开鞋带。
尉岐脑子里现在都是雪花,铺天盖地的一片,然后那片素白雪地上又开出了玫瑰,带着露水的花瓣铺在地上,鲜红、妖异,像滚烫的血。
时榷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手指冰凉冰凉的。
尉岐突然恍惚了一下,醒了过来。
……他确实在微博小号说过这天要来找时榷,可是从来没有说具体什么时间的机票。
怎么就恰好碰到时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