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有一个男的进了我的门。我认识他，他是一个儿科医生，叫魏轩。”
　　瘦同事不耐烦地挥挥手：“且不说这些可能都是你一个人瞎编的。就算他进你门不是也没干什么嘛。别大惊小怪的，人人都像你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报警，你这叫浪费公共资源懂么？”
　　迟念微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胖男人抬起头，眉毛一抖，又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道：“而且你自己也说了，那个男的是儿科医生。人家正当职业上门找你能有什么不良企图？”
　　迟念交完罚款后把门关上，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一片，一时间都忘了该反驳什么。
　　就当她困意上头打着瞌睡的时候，门锁传来了轻微动静。
　　天旋地转之间，她猛地突然抱起，一下子跳出了窗外。
　　整个身体都浮空起来，可怕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却又被死死捂住了嘴，整个身子趴在一个人柔软的后背上。
　　“嘘。”
　　虞音扭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一只手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着力的姿势附着在墙壁上，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吃力地单用手承受住了两个人的力量，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指了指楼下花圃里徘徊的人影，对着女孩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门开了。


第113章
　　现在快要进入夏天, 但夜晚还是冷意袭人。
　　迟念拼命集中注意力，等到夜风一吹, 才发现冷汗早就浸透了后背。
　　她双手勾着虞音的脖子, 半天才回过神，一时不敢说话, 静静听到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随即客厅前的电视被打开了, 发出嘈杂的交谈声。
　　咚咚咚。
　　门又被敲响了。
　　迟念心中拼命祈祷着身前的女人还能够撑住。
　　开门声。
　　“我们接到您的报警，说是有不明人士入室是么？”门口传来公事公办的口吻，“还有陌生人士跟踪尾随的情况？”
　　女人惊慌和歉意的声音随后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 警察同志, 是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刚刚检查了一遍，发现应该是我的错觉。”
　　迟念惊得牙齿猛地咬住舌尖，一溜串鸡皮疙瘩从胳膊上泛起, 汗毛唰地在后脖颈竖起来。
　　门口到底是谁？
　　声音为什么跟她的一模一样？？
　　如果现在来的才是真警察，那刚刚来的两个人是谁？
　　门外的人训斥了几句, 就转身离开了。
　　虞音闭上眼睛, 精神力散开, 分辨对方的方位。这座居民楼里散布了好多个光点, 但都和她没有太大联系。
　　鸠占鹊巢的人在警察离开后, 开始朝卧房走去，又检查了卫生间和厨房。
　　“出来啊。”宛若耳语的呢喃，仅一墙之隔, 听得迟念毛骨悚然，“是藏在这儿么？”
　　女人的声音低低道，猛地打开衣柜。
　　空空荡荡。
　　呵……
　　女人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迟念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嘎吱一声，窗户被推开。
　　迟念猛地勾住虞音的脖子，浑身紧绷得一动都不敢动。
　　虞音正背着她吊在楼上人家的窗沿边，迟念忍着心悸和高空悬浮的恶心感，颤巍巍往下瞅了一眼。
　　朝下看去，有一个黑漆漆的头顶探了出来，橘红的火光一闪，一根烟被点燃，女人低下头猛地吸了一口，发出满足地呻 | 吟。
　　俩人一动都敢不动。
　　虞音再一次探查了周围的动静。
　　迟念只觉得呼吸困难，双臂用力到发麻，趴在窗口的女人，似有所感，单手夹着烟，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脑袋。
　　浑浊凸出眼球的泛着麻木的气息，死气沉沉盯着迟念。
　　迟念惊恐的眼睛一下子对上她的目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又抓紧了虞音。
　　女人干瘪平庸的面容甚至还来不及展露出一丝惊讶。虞音抢先一步松开手，带着迟念猛地坠落在女人黑漆漆的头顶上。
　　窗户玻璃碎裂发出脆响。
　　虞音连人带玻璃渣摔在地上，一个挺身站起来。眼前的神秘女人脖子伸的很长，一口鲜血喷出，上半身卡在窗沿，看样子是被扭断了脖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虞音一步凑上前，赶紧伸手触碰她。
　　然后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明明刚刚还在房子里面耀武扬威的，结果被她撞一下后，死的实在是太快了。
　　一点消息都读不出来。
　　这个女人的同伙呢？
　　虞音朝窗外望去，刚刚路灯下徘徊的人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隐无踪，她咬着牙，强忍着手臂的阵痛，将尸体拖到客厅中央。
　　“我、我认识她。”迟念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快要哭的表情，“她不是我现在上班公司的清洁工吗？”
　　她一脸无助地转头看向虞音，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们现在是不是算是杀人了？”
　　虞音不冷不淡“嗯”了一声，心中还在思考眼前这具女尸是不是就是要找的连环杀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女尸，口袋里除了一包烟以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对方是连环杀手的话，现在应该提示任务完成了。虞音想了想，起身走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迟念看着她的动作，立马领会虞音的意思：“你不会是要？”
　　“不然呢？”虞音冷冷反问了一句。
　　盯着眼前的女尸，衣服裤子都扒光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刚刚的金丝边眼镜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两个假警察应该是女人的同伙，现在他俩到底去哪了呢？
　　迟念深深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虞音行云流水地动作，脸色努力调整正常，小声问道：“你在外面的工作不会就是屠夫之类的吧？你是Alpha？”
　　虞音轻描淡写：“不是，我是军人。”
　　“军人啊。”迟念放松了一些，“怪不得身手这么好，是未临星又出事了么？”
　　“没。”虞音微微摇头，想办法岔开话题，“我只是被叛军埋伏了。哦对了，为什么只有第一次任务失败才会被送出神之领域？”
　　“如果第一次任务都完不成，就没有必要再参加下去了。”迟念往后退了一点，避开飞溅的血珠子，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我其实还认识一个试炼者，他都在这儿呆了十多年了。听说在外面也是没钱活不下去，也不想工作，快饿死了到这儿碰碰运气，没想到到这儿挣钱也是要找工作的……他跟我说，任务大部分都是类似解密之类的，你光靠打打杀杀是不可能闯过去的……”
　　“嗯。”虞音回忆了一下，找到了她这段记忆，“然后他就因为太蠢，最后死了是吧。”
　　“是别的试炼者在追杀他！”迟念辩解道，“他们成立了一个联盟，有几个特别强的聚集在一起……”她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分辨的……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你……”迟念愣了愣，看着虞音，“你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虞音怔了怔，盯着眼前的女尸，有点诧异，又有点玩味，慢慢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腕，陷入了沉思。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迟念自己来看。
　　迟念本来想拒绝，但见到虞音血淋淋的双手，迫于压力，又不敢反抗虞音的要求，于是挪动着腿一步步蹭了过来。
　　她低下头的瞬间，才明白虞音停手的原因。
　　被划开的腹部，被打开的胸腔……
　　里面空空如也。
　　仿佛整个人早就被彻底掏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躯壳在外面游荡。


第114章
　　两个假警察和女尸是同一伙。
　　金丝边立场未明。
　　路灯下的身影身份未定, 立场未明。
　　假定女尸他们是连环杀手，那么为什么警察进来的时候不直接动手杀掉迟念？
　　假定金丝边是连环杀手，那为什么金丝边开门后不立马动手？
　　利用奥卡姆剃刀原理，先采纳容易证伪的结论。
　　首先, 女尸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动作是寻找, 她寻找迟念, 如果警察上门，她为什么不担心迟念立马冲出来找警察求助？
　　所以，有极大的一种可能就是女尸他们并不打算马上杀掉迟念，两个假警察负责踩点试探，并且他们有很大的把握应对眼前的警察。掏空内脏的身体, 这样的人按照正常方式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既然这个世界在诸神操纵之下, 在这样离奇事件下, 应该更倾向怀疑女尸他们属于试炼者联盟。
　　那么金丝边假定是连环杀手，他为什么不在进门的时候动手？
　　金丝边曾经询问过脚印和交谈声，他的关注重点在迟念之外的人身上, 或许可以简单理解为他没有足够把握对付两个以上的人。
　　虞音想了一会儿，暂时定下这个答案, 对神秘的第三人则是先假设出一个望风的角色。
　　她头疼地看着地板上的残肢, 将它拆卸成好几份, 将肉一点点片下来，切成尽可能小的小块后，放入搅拌机, 打成肉沫，掺了一点水，一点点冲进马桶里面。
　　剩下的骨头，她想了一下，准备先直接带一部分出去。
　　等处理完这一切，迟念看向虞音的目光从恐惧渐渐转成了崇敬和不可思议，好像对方完成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大工程。
　　虞音也难得有点兴奋，今晚她的分尸水平似乎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在分解处理的时候比往日都要顺利许多。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又问迟念借了一件新衣服，然后又通过翻窗的方式慢慢挪到楼下。
　　她夜不归宿引发室友怀疑可不好。
　　虞音一个人顺着小道摸索着回去，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她运动鞋和水泥地撞击发出的啪嗒声。
　　虞音走到住处，拉了拉摇摇欲坠的铁门，里门突然一动，一个身影闪出来，女人散着头发从门缝里盯着虞音，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她黑色眼珠暗淡无光，看见虞音的时候，直直往前，看上去是在看人，但目光完全没有落在实处，空洞而茫然。
　　虞音一惊，右手一用力，虚设的门锁被她一下子拉开，她挤进半个身子进来，按住门走进室内，一把握住室友的手腕，手指搭在脉搏上。
　　还好。
　　有心跳。
　　虞音按住狂跳的心脏，轻轻松了口气，顺便读取了她的基本消息。
　　“王雅，你欠我的五百块钱还没还是不是？”虞音跟她打了声招呼，“我这次医药费欠了不少钱。”
　　王雅回过神，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在门口，干着喉咙生硬地回答道：“我最近……”
　　“你老是这样可不行。”虞音用惯常的口吻道，“我每天拼了命开出租，现在出事了工作也丢了。”
　　“你大半夜还要出门……”王雅耷拉着眼皮嘟哝着一句，“我劝你也劝不动。”
　　当接触过的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失去所有秘密，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的。
　　虞音甚至都不需要太多思考，只需要将精力尽可能分布到信息的采集和归纳，就能解决如今遇到的各种问题。
　　她平躺在脏兮兮的床上，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睡了一觉再醒来，盯着长满霉斑的天花板，呆呆地出神。
　　抵达的新世界第三天……
　　怎么办呢？
　　离开你才多久？
　　我怎么又开始想你了。
　　外面是不是战事胶着？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姐姐找不到她了，会不会担心？
　　其实也没必要担心啦。
　　虞音舒了一口气，正好少个分心的包袱不好么？少一个……并不喜欢的人……
　　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更体贴的更懂事的Omega伴侣。
　　她坐起身子，不再继续想下去。恢复了精神后的虞音嘴里叼着勺子，一边捧着王雅顺手给她煮的粥，一边一目十行看着这一个月来的当地报纸新闻。
　　“半个月前，幸福小区出现过一个寻人启示，走失人员是精神病人，至今还没有下落。”
　　这是从房东那里读取的消息。
　　“这个精神病人最近病情稳定，很少发病，家人对他照料也算称职。按理来说，意外走失是极小概率的事件。”
　　继续提取相关消息。
　　“与此同时，迟念上班的时候听同事讲过给自家小孩挂号儿科医生操作失误遭受投诉的事件。”
　　“报纸二十多天前有过一起医疗器材失窃事件。”
　　“失窃物品清单是只有专业医生才能使用的器械。”
　　“失窃同一时间段，王雅接过的一名客人曾经吹嘘过自己多出了一个来快钱的买卖，其中利润很大。”
　　“迟念上司的亲戚原本因为尿毒症生命垂危，因为情况突然好转，上司特意给下属们发了补贴。”
　　“拉面店老板认识隔壁的肉铺老板曾经抱怨过有客人预定了半扇排骨，结果客人突然爽约说去外地出差了。”
　　“房东曾经在麻将桌上跟人聊起过最近幸福小区流动人口没以前那么多了，好几个打工的都换地方找工作了。”
　　“所以精神病人失踪并不是个例。”
　　从看似无关的事件当中提取关联信息，连点成线，最后连线成面，尽可能地还原事情的真相。
　　虞音恍然大悟，立马想通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将喝了一半的粥放下，抓起钥匙急匆匆起身。
　　王雅站起来，看着桌上喝剩的粥，恨声骂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