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尤后知后觉,鼻尖有些发酸。
他说:“……怎么在你这?”
于是陆忏很耐心地解答:“在你动手前,我先一步拿走了。”
祈尤拉开他的袖口,一道渗着血的伤痕蜿蜒在他的小臂,狰狞可怖。
他紧紧抿着唇,狠狠眨了两下眼睛,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没了这根骨头,灾厄之种早晚会再一次爆发。”
他抬起眼看着陆忏:“你这是背叛红尘。”
陆忏很坦然,他倾身给面前这位受伤的神灵一枚虔诚忠诚的吻,说:“那我就做红尘的罪人。”
祈尤问:“你是罪人,我是什么?”
陆忏笑着回答说:“你是罪人的神明、公主,是他一生至死不渝的爱。”
一生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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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更衣
神骨重新融入了怨尤神的血肉里。
祈尤目光澄澈,像是含着浅浅一汪湖水,他拉过陆忏受伤的左臂,运用正在逐渐恢复的神力为他治疗。
他垂着眉眼,说:“你不用因为这个对我产生感激,以免我心软做不了别的。”
祈尤闻言一顿,有些纳闷儿地看着他:“做什么?”
他抬起面无表情的脸,直勾勾地盯着祈尤,就像是一匹饿狠了的狼盯着肥美的猎物。
“之前的赌约,你输了。”
“……”
祈尤仿若遭了个晴天霹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干巴巴吐出一个字:“啊。”
“在家、咱俩卧室里住满十四天,一分钟也不能少钱。”
祈尤:“……”做人不能太陆忏,真的。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尴尬地抿了两次唇,说:“我……”
“你不会以为我刚才和颜悦色的就没有在生气吧。”陆忏截断了他的话,他唇边挂着若有似无冷冰冰的笑意,强烈的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
他反手牢牢握住祈尤的手腕,一把扯到自己跟前:
“遇事不决先找你老公公,他老眼昏花、喝口水都会洒半杯,能管你哪盘菜?声也不吭一个人离家出走千里之外,我以为你是叛逆期终于来了,一看你这人就是缺少教导主任的严打。”
“我平时连家务活都舍不得让你做,生怕把你累回娘家去,你到好,牵着宠物春游来了?”
祈尤:“……”
陆忏说到这,不无讥讽地冷笑一声:“说起来你还真是养了一只忠心的狗,无时不刻不跟你一条心,明知道主子老弱病残四个字快要占齐了,还能把你拱这来。真是条好狗啊,对吧。”
食怨怪物:“…………”
它被上头点名愣是大气不敢喘,一声不吭地在天上做一条飞翔的狗。
陆忏把一人一狗骂得灰头土脸,不依不饶讥笑着说了下去:“又受伤又流血,如果我再晚点到,你这根肋骨就成灰了,化作春泥更护花了知道吗?”
祈尤:“……”
祈尤:“…………”
他头一回在人面前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来来回回别别扭扭地换了好几个姿势。
半晌终于说:“你不来的话,我也……会回去的。”
“怎么回来?”
陆忏反唇相讥:“□□短炮拎着一野味回来?”
他从来没对祈尤说过重话,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在他从沈玄那里知道祈尤孤身一人前往沈沽山时,他险些硬生生被吓出心脏病。
祈尤听他说这些话又好气又好笑,他老大不乐意地咬着牙说:“对不起,我她妈本想抓回来给你炖汤喝。”
陆忏:“……”
食怨怪物:“……”
说真的,有些人就不适合道歉。真的。
陆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默然盯了祈尤半晌,忽然伸出手不管不顾地扯过他的外套衣领,从下至上拉上了拉链,怕夹到下巴,还特意用手挡了一下。
他说:“回家再找你算账。”
祈尤大概也意识到继续说下去恐怕是自己大难临头,咳嗽了一声说:“我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陆忏:“谁?”
祈尤没有绕弯子的习惯,直截了当地说:“唐梓。”
“唐梓?”
陆忏的记忆力几乎是过目不忘,堪称为九局行走的数据库,他想起这么个姑娘,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她……来沈沽山么。”
祈尤说:“是。”
他实在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叙述起来一板一眼,像是在背古书干巴巴的。
“她和罗姗。”
“然后呢?”陆忏很有耐心地听他的小公主讲故事。
“来旅游。”
陆忏:“……”有点诡异啊。
他盯着祈尤看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后文,疑惑地又问了一次:“然后呢?”
讲故事的人有些茫然,他皱了下眉头说:“没有了。没有然后。”
陆忏并没有半分无可奈何或是食之无味的神情,他依言点点头,“那也好。”
对于某些人而言,没有故事可能就是最好的故事。
祈尤不会告诉陆忏,他点燃了一盏名为罗姗的引光,它将悄无声息、日日夜夜守护在唐梓身侧,直至死亡才能将她们再一次分离。
“那里,”他忽然指向山下某处,“是我去的客栈。”
山下人家一片,实在难以看出具体某一个点,陆忏却顺着他的话,定睛看去,问:“是有石磨的那家么?”
祈尤说:“是。”
他又随口赞赏说:“她家酿的酒很好喝。”
“这样。有机会我也去尝尝看吧。”
两个人一问一答间,远离了身后喧嚣烟尘。
云下山河动荡,云上恰似人间。
他们回到家是当天晚上九点多钟了。
披一身月色露浓,携两袖寒风春花。
食怨怪物才进了家门立即化作一团黑猫球,踩着地板,一颠一颠缩进角落里舔舐着伤口。
陆忏终于能脱下一身沾染尘土的大衣,皱着眉头扔到门外的箱子里去。
听见声音,祈尤回过头瞄了一眼纸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祈尤拧着眉头:“你这是扔了几个零。”
陆忏起初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认不出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明天让阿姨洗好了捐出去。有人需要也不妨是一件好事。”
他伸手碰了下祈尤的鼻尖:“财迷。”
祈尤没有回答他的话,也将脏兮兮的、沾着土和血的冲锋衣脱下来放进箱子里。
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衫,衬得衣下肌肉薄而有形,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走起路时没有声音,优雅而冷漠。
他特意在陆忏之前上楼,进卧室时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反应,见这人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祈尤轻手轻脚走进浴室更衣,反手拧上门,时不时瞥一眼模糊的玻璃外有没有某个人打算突然袭击。
一直到他脱下内裤,忽然浴室门被人推开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跑到塑料帘子后。
面无表情做一个□□的石像。
陆忏站在门口,隔着帘子看不见表情,只能听到他平淡的语气说:“干净衣服我放在这里了。……我去客房洗澡。”
祈尤凶巴巴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人在门口站了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你不要贴着帘子站着,很透。……还有,到浴缸里好好泡个澡。”
祈尤:“……”
他想知道这个帘子的“很透”是透到哪个地步,是露出什么在番剧里要打圣光的部位了吗。
陆忏见他不回应,偏偏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听到了吗?”
好残忍。
祈尤分外屈辱地应:“听到了。”
等人关上门,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往浴缸里放水。
他沁入满缸热水中,就像是陷进热巧克力味的流沙中,热气腾腾、尽是惬意。
祈尤情不自禁向后仰头叹息一声。
才叹过,他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正是血迹斑驳。
他伸手按了按那道狰狞的伤疤,其下有一根物归原主的神骨。
这是陆忏还给他的。
一想到这个名字,祈尤紧接着想起两个字——
“赌约”。
操。
祈尤面无表情慢慢下潜、下潜、再下潜,直到半张脸都埋进热水里。
救命。
一直到他晕晕乎乎从浴缸里爬出来换好衣服,他都在想着这个赌约的事情。
推开浴室门看见床上已经坐了个人的那一刻,祈尤心里的警铃一下子响到最大声。
“……”
祈尤干巴巴笑了一声:“好巧。你也在这里。”
陆忏:“……”
他放下手中的书,向祈尤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他大概也是刚刚洗完澡,头发仍带着雾蒙蒙的水汽,他仅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衣襟大敞,露出突出的锁骨与大片胸膛。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胸口滚落,沾湿了线条明显的腹部肌肉,一直到下面看不到的地方去……
他像是尊贵优雅的美人鱼,藏着无以言喻的诱惑与危险。
祈尤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心里想:总不能给神丢脸吧,他一凤凰能作出什么妖来。
他视死如归走到陆忏跟前去。
“坐下。”
陆忏语气淡淡。
坐下!?
坐……坐哪去?
祈尤的目光从他腹肌移开,无声地落到半遮半掩的双腿上。
艹。
犯规了你。
他妈的九局管不管这人啊,他算不算猥/亵啊。
见他迟迟没有动弹,陆忏下巴一指床边:“想什么呢。坐下。”
“……”哦。这样。
祈尤后知后觉地坐到床边。
陆忏泰然自若地倾过身子靠近他,竹子与花焚烧的香气瞬间裹挟了他的嗅觉。
“……”哎。你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热气好像能传递到祈尤的肌肤上,滚烫得令人无地自容。
“……”兄台,你靠得有点近。
他越是倾倒,祈尤越是下意识僵直身子,他不自觉地有些屏息,眼睫轻颤。
忽然间,他随手摸过茶几上的一样东西怼到陆忏面前:“橘子,吃吗?补充维生素,你我更亲近。”
陆忏:“……”
他摸了摸被祈尤一拳砸到的鼻子,语气淡淡地道:“你手里这位仁兄叫苹果。”
“……噢。”
祈尤点了下头:“谢谢。——吃苹果,你我更亲近。”
陆忏随手把那个红彤彤的苹果接过来扔到另一边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冰冰地吐字道:
“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完结前最后的几章小日常啦(几章还不一定hhhh)
话说宝贝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我最近还没有想好——
再次推一下新坑《你不对劲》,校园文!疯批美人攻!皮得上树受!超好吃的呜呜呜——
亲亲宝贝们!
第81章 双生
脱脱脱脱衣服!?
祈尤听见这话整个人僵成了元旦大冰雕,他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矜持地咳嗽一声,“这不好吧。”
陆忏倾身,单手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对峙一般相视,目光含着冷森森的欲,几乎要擦燃一星火光。
他吐出唇齿间浸淫一番的二字来:“脱掉。”
卧室里仅点亮一盏昏黄的床前灯,灯光不甚明亮,粘稠得令人倦怠。
祈尤眨了一下眼睛,他好像是泡澡的时候被热气蒸昏了头,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说:“陆忏。”
“嗯。”
陆忏居然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应了一声。
他右手食指指尖却毫不客气地戳到祈尤衣襟领口,抬起眼似笑非笑说:“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
祈尤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但一时间又分不清现在算不算是“赌约”惩罚的开始。
他没有作声,一言不发地扯下披在身上的柔软浴巾。
不知道是他心理作用还是怎样,浴巾落到地面上那一刻,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升高,窗外风声与鸟类啼鸣悄悄被按了加大音量键。
祈尤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盯着落到地上,视线把整片地毯的纹路描了一遍,其态度严谨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小公主,”陆忏向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坐过来。”
听见这话,祈尤整个人头皮都发麻,他下意识用舌尖顶起了一边脸颊,含含糊糊地说:“不用吧。我都脱了,你要那什么不是喜欢自己扑过来。”
陆忏说:“我要哪什么?”
祈尤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他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他一口咬住陆忏的手,说:“你说要哪什么?要罚我就干脆一点,要做吧你。”
他一副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赴死形象,岂料陆忏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任由面前羞恼的小黑猫咬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揉一揉祈尤的头发,“想什么呢。你身上还有伤,不是吗?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