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道:“没有了,请两位修士暂且回去休息吧,明日将举行决战骊山之巅二试,还望两位准时参加。”
浮黎摆摆手:“好说好说。”
说完转身就走。
走远后,隐约还听见某花哨鸡阴魂不散的叨叨:“我听说明天可是僧多肉少的一场比试,戴上缚灵戒,我看你们还能翻腾出什么水花儿来......”
浮黎正好走到拐角处,就转过连冲后面吐了吐舌头:“略略略!不听不听,臭鸡念经!”
孔缘:“......”
回到房间后,折腾了许久的浮黎觉得身心俱疲,囫囵往床上一倒,躺出了一个霸道的大字。
傻宝在这时走了过来,怕压到浮黎,他只屁股挨着一道床沿边儿坐着,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浮黎就大方地挪了挪腿,拍拍床垫示意他坐近点儿,然后撑起腰靠在床头隔板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扣着帐上镶嵌的银丝,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傻宝挪到了浮黎边上靠着,了然道:“浮黎是在想俞舟横的事吧?”
浮黎一点儿也不矫情,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嗯,俞舟横死了,我好像有点难过。”
傻宝怕浮黎自责,便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这不怪你。”
“我知道不怪我,也不怪你。”浮黎仰头看着床帐顶上完整的鸳鸯戏水绣花,语气带点无奈,“没有俞舟横,还会有俞舟竖,俞舟歪,俞舟正,那个背后搞鬼的人总能选到一个人来杀的,区别就是,俞舟横刚好和楚远分开,又满足条件罢了。”
他皱了皱眉:“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把我们名声搞臭?”
傻宝斟酌了片刻,意有所指道:“骊山道场中对我们抱有明显敌意的人不多。”
明显敌意?
浮黎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不就是孔缘和敖沉以及他们的小跟班儿吗?敖沉倒还有点可能,孔缘就算了吧,光会用嘴说,其实胆子就那么丁点儿大!”
说着,不屑地拿拇指掐着小指比了一下。
傻宝轻笑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会是孔缘,甚至......可能也不是敖沉。
“但也有可能我们都想岔了,做这件事的人说不定……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人。不过那个人既然都做了,不管目的是什么,我们这次没有受到太重处罚,他肯定不会满意,所以——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
“啊?哎呀好烦,那个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浮黎一听那人居然还要继续搞小动作,气得一巴掌拍在床垫上,把整张床都拍得抖了三抖。
傻宝的心也跟着抖了三抖。
他能感觉到,浮黎是真的生气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揪出幕后黑手把他暴揍一顿,然后丢到无尽海喂鼻涕虫的那种生气。
果然,紧接着浮黎哀嚎一声,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闷声放狠话,“啧,要是最后被我抓到,我不把他揍得哭爹喊娘就跟他姓!”
第59章 吃瓜群众浮黎
或许是由于初试当天就有人丧命, 而凶手是谁却至今没个明确定夺, 今天骊山宫的夜黑得格外早,也格外沉。
在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夜色中,天上的弦月仿佛成了一把悬而未落的镰刀, 连秋虫都胆颤心惊地停止了鸣叫。
青荇宫里蒙着一层无形的阴翳。
意识朦胧间, 浮黎却恍惚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话语声。
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慢慢演变成了叮铃哐啷的金属撞击声,他起初还以为是有人半夜里饿了爬起来炒个菜吃, 没想多管,但头脑清明后马上反应过来——
不对,不是炒菜!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耶!
吃瓜群众浮黎立刻就来了兴致, 他眼珠子滴溜儿一转, 往边上觑了一眼,看到傻宝安静的睡容后,无声地咧嘴大笑起来。
然后蹑手蹑脚地掀开被角,噗呲一下化作一团奶乎乎的白气,在不吵醒傻宝的情况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溜出了半开的雕花窗。
没了墙壁的阻隔,声音顿时更加清晰可闻。
浮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迅速确定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然后朝着那处蹿去, 施施然占领了一个草丛中的高级vip观赏席。
两个黑影仅距浮黎几步之遥。
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光闪过,那两人就已经你进我退地过了数百来招,其中略娇小的身影明显没有高大的灵活, 只见高大身影再次俯冲,飞身一记劈斩——
便听刺啦一下,传来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娇小身影立马疾退数步拉开距离,身形晃了晃,眼看快要倒下去了。
但下一秒她就果断把剑插入地上的砖块里,用剑身勉力支撑住自己,然后大喘了几口气,抬起头道:“楚修士,当真要枉顾骊山宫的法度吗!”
清冷月光下,浮黎终于看清了那张惨白不似活人的脸。
竟是接引者碧落!
浮黎目光一凝,立刻看向高大的那个身影,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张萦绕着淡淡黑气的脸,正是俞舟横的师兄,楚远。
但看他面色青黑的程度,估计已经离堕魔不远了。
楚远和碧落怎么会打起来?难道就是因为对俞舟横意外出事的处理结果没能让楚远满意,所以楚远因此生恨?
浮黎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于是继续看下去。
楚远也没着急杀碧落,他提着剑,走到碧落跟前,用剑尖挑起碧落的下巴,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们骊山宫?”
碧落撇开眼,淡淡道:“不怕的话,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楚远手上稍稍一用力,剑尖就在碧落的下巴上留下一道划痕,但古怪的是,划痕明明已经很深了,却没有哪怕一滴血流出来。
楚远像是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剑尖方向一转,直接玩闹似的对着碧落当胸穿过。
“我知道仅仅刺你几剑是杀不死你的,必须要像老俞一样,毁了元灵,再一把火烧了肉体,只有这样你才会彻底化成一抔灰,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我说的对吧,嬴阴嫚公主?”
公主?!
这下不仅躲在暗处的浮黎,连碧落本人也倏地一惊,她目光灼灼地逼视楚远,厉声询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是谁......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楚远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不仅知道你是公主,还知道你的肉身是符纸做的,甚至......连你效忠于谁都一清二楚!”
碧落愣了一下,垂下眼闷声道:“我效忠于骊山宫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楚远身上的魔气更浓重了,他道:“别装了!你应该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吧?这也要拜你所赐!就是因为你白天没有惩处那两个杀人凶手,让老俞不能沉冤得雪!我才会遇到主人啊——”
“不过也是遇到主人后我才知道,你竟然也是主人这边的人!所以......我才更恨!!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去包庇那两个人呢?啊?!”
楚远脸色扭曲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剑身,然后又报复性地用力捅了回去,使得剑身在碧落的身体里来回穿搅,发出一阵令人浑身冒鸡皮疙瘩的黏腻声响。
碧落确实不会死,但仍旧会受伤,此时已经开始气息奄奄地喘粗气。
她看向满脸快意的楚远,忽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不知主人有没有告诉你,不许伤害那位也是他的命令呢?”
楚远怔愣片刻,忽然发疯似的摇头,嘴上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他的掌心燃气一团青黑火焰,眼看要动真格了。
浮黎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冲到了楚远身侧。
他张开五指,一把握住了楚远燃着青焰的手,便听‘呲’的一声,两人相叠的掌心间冒出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然后浮黎迅速收回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嘿朋友!你们也出来散步啊?”
楚远:“......”
碧落:“......”
“又,是,你!!”楚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仇人当前,他也顾不上碧落了,马上从碧落的胸膛里拔出剑向浮黎刺来,“我要杀了你!!”
浮黎轻轻一个侧身躲过,顺手还拿两个指头夹住了楚远的剑尖,老神在在地说:“朋友,动不动就杀?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嘛!听说暴躁很容易导致脱发的,难道你还想省个皈依佛门的剃度钱啊?”
“......我,我,你闭嘴!”楚远快被这个人气疯了,瞧瞧他说的什么话?!他堂堂青阳观的火居道士,怎么可能加入西方佛教!而且他保养有方,真的,不,脱,发!
气急攻心的结果就是,楚远本来还有一点路数的出剑手法变得毫无规章可言,再加上他和碧落打斗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此刻完全就是由一股怒气撑着,看到浮黎往哪儿躲就往哪儿劈。
不过可恨的是,浮黎就跟浪里白条似的,他连个衣角都摸不到。
浮黎看楚远快不行了,十分善解人意地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停停停,不玩了不玩了。”
“玩?!”楚远没想到自己的猛烈攻势在浮黎的眼里就是玩!于是再次蓄足力气砍向浮黎。
“哎朋友?你怎么回事呀?”浮黎发现,他说完那句话后,楚远非但没停手,反而像打了鸡血似的,竟然再次暴起。
浮黎怕继续陪他玩下去会把别人都吵醒,暗道一声对不住了朋友,然后就一个移形换位到楚远身后,照着他的脖子来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道精纯的灵气悄无声息地被浮黎打了进去,迅速和其中的魔气缠斗在一起,想来要不了几日,楚远的道基就会恢复清明。
“你......”碧落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楚远,犹豫地张了张嘴。
浮黎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杀人,破坏骊山道场的规矩,便摆了摆手说:“他没事,只是被我打晕了。”
“不是,我是想说......”碧落身上的伤口在此时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了,她站起来看向浮黎,忽然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谢谢你。”
浮黎立马往边上横跳一步,躲开了她的鞠躬,夸张道:“谢我干嘛,朋友,我只是来散步的啊!现在步也散地差不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绷着一副世外高人的仪态,步履蹁跹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躺上床的浮黎,把头埋在被子里痴痴笑出了声。
瓜!好大的瓜!惊天巨瓜!
吃瓜吃得一本满足的浮黎,细细捋了捋偷听到的信息。
原来碧落真名嬴阴嫚,跟骊山宫主一个姓,听楚远所说,她还是个公主,难道......骊山宫主应该是骊山公主?
浮黎觉得这事儿八成没跑了,顿时靠这一个名字脑补出了一段‘恶汉逼宫狸猫换太子,骊山公主惨成小侍从’的惊天秘闻。
但还有让他极其在意的一点就是——主人。
楚远和碧落都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主人’二字,这种带有支配,命令,生杀夺予意味的词,让浮黎心中一阵不舒服。
主人是谁?主人口中的那位又是谁?和他,和傻宝有关系吗?
浮黎忽然觉得,他们似乎一脚踏进了迷雾中,前方的道路一片空茫,身边的人戴着白色的面具,什么都看不分明。
而唯有相互紧牵的手,传来阵阵明晰的温热触感。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
接引者们照例带着灵修去了骊山宫后山,三条小路上照例碎石嶙峋,杂草长成乱戳的鸡毛,三岔路口的界碑上也照例刻着那俩红通通的大字。
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路口的禁制不见了。
浮黎也是从俞舟横出事后,尸体没法运回去才知道,骊山道场进行期间,所有对外通道都是关闭的,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虽说进入二试的人只有三十个,但所有灵修还是都来到了赛场外面,既是观赛,也是为同门同族加油打气。
浮黎在人群中看到了形单影只的楚远,楚远也看到了他。
目光两相交汇间,浮黎发现,虽说楚远的眼神中还是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但却没了那股恨不得冲上来咬死他的癫狂。
浮黎淡淡移开了视线,略微放下心,看来魔气已经祛除不少了。
昨晚浮黎通宵想了一晚上,觉得这个主人很可能就是在背后做手脚的人,按照傻宝的说法,今天的赛场上他一定会找机会再次出手。
浮黎偏过头,低声对傻宝道:“今天我们不要分开,随时注意周围的人。”
“嗯。”傻宝顺杆子往上爬,抓住浮黎的手说,“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第60章 猴子拦路
为首的接引者从怀中摸出表盘看了一眼, 之后拔高嗓音打断了灵修们的谈话:“安静!时间差不多了, 下面就由我来讲一下二试的规则!”
说话的是个少年,语气漫不经心,相貌倒是有几分眼熟。
浮黎眯起眼睛瞅了半晌, 终于恍然大悟般想起, 这不是号称和碧落很不对付的黄泉吗?
浮黎的脑海中不由得冒出昨夜那一幕,惨白的皮肤被割出一道道渗人的口子,伤口缝隙里头却空洞洞的, 连半滴血也流不出来......
想来碧落受伤不轻,符纸做的身体需要一定恢复期,这才不得已换人来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