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那人一言不发地落座。
男人梳着背头,身着黑色商业西装,脸庞坚毅,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的典型模板。
浮黎对龙珠买家的名字还是印象颇深的,开门见山地说:“是你要买龙珠吗?”
男人点头:“是我,这是你们要的一百毫升帝流浆。”
说着,男人掏出一只透明细颈长瓶。瓶身上刻有精致的浮雕,似乎是头首生双角、背负四翼的妖兽。瓶内是翻腾滚动的亮银色液体,仿佛月光下鼓动的流沙,煞是好看。
浮黎看男人如此爽快,也随之掏出一个塑料盒,这盒子还是朱冽路过两元店的时候买的,说是可以让龙珠更显档次。
可珠玉在前的道理谁都懂。哪怕浮黎向来厚脸皮,也知道他们从包装上就输惨了。所幸的是,在现代待得越久,他就越不在乎这些小事,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地把盒子往桌上一搁,顺手打开。
只见三颗剔透的龙珠勉勉强强地挤在一个廉价塑料盒里,咋一看倒像是谁家小孩玩的玻璃弹珠,还是地位最低的、没有彩色花芯的珠子。
不过男人似乎也不在意表象,他拿起龙珠端详片刻后,就从衣内袋里摸出一沓纸,刷刷写了几笔递给浮黎说:“这是八百万支票,密码是六个六,交易愉快。”
浮黎没注意到男人说出的数目,只拿指头捏起那薄薄的一张纸,放在眼前反复端详也没看出个名堂,不禁皱起秀气的眉头,道:“不是这种!是那种红红的,上面有个人头的。”
朱冽赶忙拽住想要起身的浮黎,悄声道:“浮黎,这张东西可以换好多那种红红的票子了!”
浮黎还算信任朱冽,见他都这么说,将信将疑地把支票揣到了兜里,又问:“是吗?那帝流浆是什么做的?”
男人回答:“帝流浆乃每月十五的月华精气凝练而成,说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
“哦?”浮黎留了个心眼,决定亲身验证一下真伪。
他先是打开瓶盖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顿了顿,又仰起头灌了一大口,咂摸了下嘴巴,露出了略显嫌弃的神色。
呸呸,不好喝啊。还不如农夫山泉呢!
“!!”朱冽目瞪口呆地看着浮黎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一的帝流浆,忙掰过他的脸,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
浮黎的脸被挤成了包子,他打开朱冽的手,打了个嗝,奇怪道:“你干嘛?”
男人看着浮黎将帝流浆当水喝,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他沿着桌子推出一张名片,站起身说:“这是我的名片,有商业合作还可以找我,先告辞了。”
说完微微一颔首,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够狠财男人的背影。
浮黎把龙珠卖出去后就不再关注男人,他摇了摇瓶子问朱冽:“这帝流浆味道如此差,当真有效果?”
“当然了!良药苦口听说过吗?”朱冽如果打得过浮黎的话,他绝对要把浮黎摇醒,有些崩溃地说,“帝流浆啊!只消一滴,连草木都能成精!而妖怪如果吃了,相当于修炼百年!”
浮黎很是淡定地“哦”了一声,心道:他做的糖丸效果就很不错,味道也好,良药苦口分明就是歪理!
于是他顺手就地往木碗里倒了小半瓶,一阵“咕噜咕噜”声过后,银色液体就被迅速地吸收入土中。
朱冽:……
浮黎的本意是让土中的混元珠吸收这些月华精气,可没想到的是,那一直很是安分的杂草芽芽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浮黎心头一颤,不禁冒出了个不好的预感,立时凑近碗口,只听到了一阵尖细的,如同憋力的“嗯嗯”声。
接着,“啵”的一下,芽芽顶端冒出了第五片叶子。
它似乎累了,停顿片刻后摇摇叶片,又发出了细细的,满足的喟叹声:“吁——”
在冒出第五片叶子后,就像是打破了无形的壁障一般,第六,第七,第八片叶子也如浸润了春雨般顺利冒出来了!
“啵、啵、啵”!一阵接连不停的拔节生长声后,原本低矮的杂草芽芽迅速长成了杂草苗苗!
浮黎目光复杂地看着苗苗,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无措。悔的是花了他近一半身家的帝流浆竟被一株心机杂草吸收了。而无措的是,说到底这杂草苗苗也是被他赋予灵智的,照这么算起来,难道他继三清后又要多个儿子了?
不等浮黎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杂草苗苗最底下的两片叶子就突然弯了下去抵住地面,整株苗苗都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哼哧哼哧的,浮黎有些听不清苗苗说什么了。
他把脑袋凑近了苗苗,问道:“你在说什么?”
浮黎一靠近,苗苗就突然停止摇晃,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浮黎不解地拨弄了一下苗苗,歪了歪头,嘀咕道:“怎么不动了呀……”
没想到甫一说完,苗苗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只听“嗯——”的一声,这心机苗苗竟然把自己从土里连根拔了出来!
拔自己助长的苗苗拖着犹带泥土的根,一蹦一跳地上前,“啪”的一下用两片叶子抱住浮黎的手指。接着整株苗苗挂到了浮黎手指上,细声细气地叫道:
“夫,夫泥——亲亲!”
第12章 够狠财男人的真实身份?
浮黎一愣,还当自己是听岔了。他看着这大胆的新生妖灵,有几分新奇地提起指头晃了晃,杂草苗苗的根都随着他的晃动窸窸窣窣地抖落了一层泥。
许是提得有些高了,浮黎感受到手指上那温凉的触感抱得越发紧。
浮黎把苗苗提到眼前,恶意地向它吹了一口气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杂草苗苗被吹得止不住向后仰,闻言,它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夫,夫泥,晕晕……”
浮黎看着这呆呆愣愣,仅会传达己身诉求的苗苗,心道:莫不是灵智发育尚不完全,是个傻的?这傻苗苗甫一见他便如此亲近,八成是将他当作父亲了。
于是他扯出一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笑,故意晃了晃手指,再听到苗苗又发出难受的“唔唔”声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知你成精的代价是什么?”
“唔……夫泥?”苗苗细细的声音中满是疑惑,可即便被晃地晕乎乎的,它还是紧紧抱着浮黎不松手。
浮黎看这苗苗乖顺黏人的做派,不禁轻叹一口气道:“算了,我跟一个傻苗苗计较什么……左右你也算是我催生灵智的,便姑且算我儿子好了。”
说完,浮黎将苗苗放到桌上,准备开启它的人生第一课。
浮黎其实自有一套混沌育儿经。他曾向数位育有子嗣的女性魔神探讨过怎么奶孩子,可这些女魔神实在太过溺爱,将孩子的棱角都磨平了。于是浮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教养当时仍懵懵懂懂的三清。
他先是去混沌大陆的边边角角捉来许多杀伤力不算太大的妖兽,然后把三清往妖兽堆里一丢,打就完事儿了。待得他们的能力愈来愈强,浮黎就放他们出去闯荡,谁先屠满百头妖兽,谁就能先回了君山。所以浮黎私以为,三清能成为三清,他的功劳是绝对不亚于鸿钧的!
如今这第四子虽说只是株杂草精,但身为他浮黎的儿子,不说单挑各路神仙、暴揍十方妖兽,至少也得文武……算了,至少也得不傻。
于是他很是字正腔圆地纠正:“不是夫泥,是浮——黎——”
傻苗苗搓了搓叶子,摇摇晃晃地向浮黎蹦哒,大声道:“夫泥!!”
浮黎拿起一根筷子抵住傻苗苗,语气有些严肃:“是浮黎!”
苗苗一抖,茎秆霎时就垂下来了,连叶子也变得软趴趴的,只听它用小小的气声说:“胡,泥?”
“……啧。”浮黎看着瞬间蔫嗒嗒的苗苗,有些头疼。
这苗苗是和谁学的!怎么同三清一个样,他语气稍微重些便作出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呢?这么一来,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该不是……从混元珠上耳濡目染来的吧?
于是他马上从息壤中挖出混元珠,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遍布的细密裂纹好像少了些许,宝珠的红芒却变淡了。但浮黎只当自己记错了,没有过多思考便将混元珠揣进了介子空间里。
不能让这个不学好的混元珠带坏苗苗了。
他将目光转回苗苗,思索片刻后撤了筷子,道:“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傻宝。你觉得好听吗?”
苗苗骤然间听到这个十分难以描述的新名字,不知怎么地根一抖,一屁股坐在了桌上。
浮黎拿筷子戳了戳他,笑着开口:“怎么,莫不是高兴傻了?”
傻宝被筷子戳地一晃一晃的,他努力拨开作乱的筷子,“哼哧哼哧”地撑起自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到浮黎手上蹭了蹭,语气重新雀跃起来:“傻宝!夫泥!!”
浮黎眼看傻宝如此喜欢这个名字,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叶子道:“傻宝乖。”
“傻宝,夫泥,乖!”
浮黎不明白为什么傻宝说自己名字时总要带上他的名字,只当是初生妖灵都有种不安感,总要将父亲的名字挂在嘴边才安心,便随他念叨了。
被忽视至今的朱冽看着身旁莫名开始父慈子孝的二人,满脸的欲言又止。
所以有人帮他看看,他发光了吗?
好在服务员终于开始上菜了,一道道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菜肴鱼贯而入。
这时,浮黎心头一凛,发现少了什么人。
他瞄了眼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又拿起桌上黑底金边的纸片看了看,发现看不懂后扔给朱冽,略带迟疑道:“人呢?”
说好有钱人就喜欢抢着买单呢?
朱冽接过名片一看,只见精致的名片上印着几个烫银大字:貔貅控股。光是这笔力遒劲的字就占了大半的幅面,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强大自信和睥睨之势。而名片背景是一头昂首展翅的巨兽,巨兽下方还印有一串联系方式。
朱冽眼神一亮,不可置信地对浮黎说:“卧槽……是貔貅啊!传说中的吞金兽貔貅啊!”
浮黎莫名地看了朱冽一眼,道:“貔貅就可以跑单吗?”
朱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浮黎一眼,道:“你是白泽当然不觉得貔貅很厉害,可貔貅也是瑞兽啊!而且是主管财运的瑞兽,据传貔貅的屁股没有眼儿,只要是进了他肚子的钱就别想让他漏出来!这可足以称得上天底下最抠门的兽了,难以想象你刚才居然从貔貅手里得了这么大一比钱!”
没,没眼儿?浮黎震惊了,心道:这貔貅还真是有意思,若是没眼儿,又该从哪里排除秽物呢?据他所知,除了神,世间万物包括神兽也是要进食的,难不成从口入亦从口出吗?哇……真是头不讲究的神兽。
浮黎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地一哆嗦,默默将貔貅拉入了“不讲究的玩意儿”黑名单之中,除非必要,敬而远之。
朱冽哪知道浮黎脑袋里弯弯绕绕地想到哪儿去了,他提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地扫食,边吃边支会道:“浮黎你也吃啊!平时在部门里墨非这么抠门,我们难得吃点好的,这些菜可比汤圆好吃多了。”
浮黎闻言,夹了只虾塞进嘴里,浓郁的酱汁瞬间溢满口腔。咬上一口,虾壳的酥脆,虾肉的清甜Q弹,一下子就攻占了他的味蕾。
浮黎微睁大眼,略带惊异地注视着这盘平平无奇的虾。接着面无表情地夹起第二只虾塞进嘴里,顿了顿,又继续面无表情地夹起第三只,第四只……
朱冽看着身旁一脸不虞,但夹菜速度却越来越快的人,很是不解: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神兽心,海底针呐!
迅速消灭完一盘油焖大虾的浮黎放下筷子,突然意识到傻宝还什么都没吃,便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小碟里,推到傻宝面前,温声道:“吃吧。”
傻宝看到老父亲嘴角还沾着可疑的油渍,“biu”地一下把自己拍到了浮黎脸上,用两片叶子轻轻地擦拭浮黎嘴角。
擦完后他绕到肩膀上坐下,抱着浮黎的脖子,细声细气地哼哼:“夫泥~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浮黎莫名,重复傻宝的话。
傻宝见浮黎的目光渐渐呆滞起来,突然长长地“嗯——”了声。接着,又开始使劲晃叶子,边晃边模仿叶片拔节声。
浮黎看着他奇怪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道:“你要帝流浆?”
“咕噜咕噜!”
浮黎了然,把帝流浆倒入玻璃杯,又把傻宝放到了杯沿,看着他探出根须浸入银色流沙中,十分骄傲:知子者,莫若父也!
朱冽味同嚼蜡地吃着菜,他眼看浮黎快把一瓶帝流浆给造了,却又没有立场去制止,那是心在滴血啊!
非人类吃饭的速度是远超常人的,尤其,桌上还有只真正意义上的猪。
不过两刻钟,桌上就剩下些残羹冷炙,朱冽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带浮黎去结账。
然而,他看到浮黎掏出支票,豪气万丈地冲着收银员说“结账!”时就有点不妙的预感。
果然,收银员将支票塞回浮黎掌心,温柔地看了眼肩上挂着草的青年,又转头没好气地对朱冽说:“有你这样的吗?来个小饭店吃饭学人开假支票?脑子不好就可以让他随便胡来,当自己真是百万富翁啊?!”
浮黎实在很是莫名,怎么这人不旦不收自己的巨款,还骂他脑子不好,他看起来像脑子不好的样子吗?!